星光闪烁,灾祸福乐仅在一线之间,没谁能预言后来的事……
那年的北国没有大雪纷飞的风光,也永远失去了融化冰川的春日暖阳。
“假如那年我东方帝国没有风雨凄凄,大雪纷飞,我也没有遇见那个春日暖阳般的北国弃子,我就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我堂堂东方皇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纵然命运不公,我又岂能被他人所辱?”
“可你!你不过是被北国利用完就抛弃的棋子,你又有什么资格?!”
“你又有什么资格被这天下世人认可?!”
“是我咎由自取,是我自取其辱,我错了,我有罪!”
“我替你背负了太多流言蜚语了,我也累啊。”
“可你啊,哪肯正眼瞧过我这个祸国殃民的灾星?”
“你给我记着,我这辈子最恨的事,”
“就是相信你。”
面前模糊不清的一片血红,像极了那年的雨夜,年幼无知的他们蹲在古旧王府的屋檐下,他亲手为她扎上那条红绸带,带着她看天下的风光。
那年的三月,惊蛰来的特别快,漫山遍野绿意盎然,自东方帝国至南方边疆,莺歌燕舞,绿意活泼。也就是那年,北国圣花北寒春初绽放,自此名扬天下。
可如今,这也是北国春天的惊蛰,也并没有想象中的万物复苏啊,但在冰雪未融的天际也有斑斑点点的绿意,直至在她眼前飘散归零。
远处长恨山林的北寒春正开的烂漫,粉嫩嫩的花瓣随风飘落至地;落在水塘湖面的瓣片打着旋儿流去远方。
她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的自白玉般的碎齿蹦出,听得他恍恍惚惚,却不知如何。
朦胧中,听见她说话,她在说什么?他侧耳倾听……她说他没有资格。
他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她,明明是那么熟悉,却又让他感到无比陌生。
少女粉面朱唇,玉齿如霜,明眸皓腕,一起一伏,手中泛白的长剑干净利落,划过白皙的脖颈,血色嫣红艳丽,在冰雪未化尽的北国大地,洒下万丈红绸。
假如一切可以重来,我宁可回到那个神秘的东方帝国,再去品尝一次路边的花饼,再去看看满街的花灯;再和那个远道而来的北方皇子满街追逐打闹;再去百花园观赏那朵最美的花,我要看清世俗的险恶,再也不要误入世俗凡尘,沦陷于烟火之中。
可惜了,一切都只是假如。
过去了,谁也别想挽回。
男子身侧的手攥成拳头,紧皱眉头,清秀的面庞划过一丝疼惜,却又被孤飞的白鹤带走,不留一丝遗憾。
是……她逃不走的。
…………
北方的寒春落了一地花瓣,自南方边疆起至东方帝国,整个天下都嗅到那北寒春的香,凄冷蹉跎。
玄离117年·东方帝国。
皇宫大殿。
丝丝袅袅的香雾从殿堂正中的镂空雕花香炉中徐徐飘散。
是宫中御用的龙涎香。
屏风直立,将大殿分成两侧。殿堂一侧,木质棋盘上星罗棋布的棋局令人发难。身着黑白丝绸道袍的老者已至耳顺之年,须发皆白,盘腿坐在棋桌一侧,含笑抚须,道:“陛下当真是输了这盘棋。”
棋盘另一侧的人是一位中年男子,将近不惑之年,一袭明黄色龙袍,此时闻言,笑道:“道长果真是见识长过旁人,不过几步便赢了朕,朕是自愧不如。”
“陛下过誉了,贫道只是碰巧赢了陛下罢了。”老道挥扬下手中银白的拂尘,谦虚道。“暂且不说这棋局,”男子皱眉,“近日来朕不知为何总是心神不宁,敢问道长,近期是否有要事要发生?”那老道理顺拂尘打结的银丝,笑道:“陛下果是料事如神,贫道此次前来正是因为此事。”
“道长请讲。”
“昨日贫道夜观星象,发觉东方星宿被一颗突现的小星顶撞,偏北移动,恐怕是灾星降世,祸害人间,实乃大凶之兆,有灭国之患。”老道淡扫拂尘,神色严谨。
“那……可有破解之法?”男子眉头紧锁,忧心忡忡。老道闻言,扬眉捋须,道:“贫道是有一法,但要看陛下赞成不赞成。”
“道长但说无妨。”
“昨夜贫道发现,凤星黯淡无光,隐约可见一丝血色。怕是灾星转世,缠上了皇后娘娘腹中皇子,”
“娘娘临盆后,若腹子为皇女,则为灾,反之,若腹子为皇子,则为庸;女杀儿留。”老道叹口气,道,“苍天不尽人意啊。”
男子扶额,眉头越发紧皱,无论如何,那都是皇家子嗣,都是他的儿,亲手了结或是不闻不问,他都下不去这毒手。
“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别无他法。”
屏风外,凤袍女子泪流满面,无声地哭泣,一双玉手紧紧捂住被咬出血色的唇瓣,俯首望着华贵凤袍包裹着微微凸起的小腹,逃出了灯火通明的大殿。
……
菊悦已过中旬。
正午时分,沁华宫外殿,一行人焦头烂额地在长廊等候。内殿产妇的呻吟声不断传出,扰的人心烦意乱。外殿的紫檀木茶桌上零零星星的放着一盏凉透了的香茗,再看茶桌旁的人,一袭狰狞的明黄色龙袍,眉头紧皱,似是被什么烦心事扰了心境,心神不宁。
过了许久檀木门终于被推开,门后产婆笑容满面,抱着小小的婴孩朝龙袍男子叩首,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母子平安!”男子脸色有些舒缓,继而却又冷下来,大手一挥,道:“送到宫外随便找户人家养着吧。”
秋月月影婆娑,凉意正浓。
宫墙柳垂下,扫来又一个年月。
此去经年,千年的霜雪终会融化,淹没在岁月间。
玄离127年,青云道观。
“陛下,”病榻上奄奄一息的老道一口气咽不下,颤巍巍抬起手,老态龙钟的脸挤出一缕严谨,“西南战乱,近几日定会有北方使者求和,万事小心,切忌轻举妄动。”
塌前坐着的便服男子沉默不语。
“贫道辅佐陛下多年,可这王位,是您坐着,如今贫道日子不多了,伴不了陛下左右了,接下来的路,还是要陛下您自个儿好好把握着走……”
老道一口气咽下去,枯树枝般的手落下,就此仙逝。
守塌的男子张张嘴,愣是没能发出声来。
果不其然,千里之外的寒霜北国,有人早已开始考虑……
北国。
正殿寝宫卧榻上,北国大帝纪元帝满面春风,左拥右抱的妃子舞姬貌美如花,妩媚的脸蛋嫩的似要掐出水来。
“陛下……您好久都没有来臣妾的寝宫了……”
纪元帝看着怀里的妃子娇嗔不满,嘿嘿一笑:“今晚朕就去。”
“讨厌啦……”
塌上你侬我侬的恶心场面被敲门声打断,门外是从小跟着纪元帝的太监李及:“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朕不是说了吗,谁也不见!”纪元帝脸色一黑,冲门口道。
“可太子殿下他……”
“滚!”
塌上皇帝脸色黑的要滴墨,恶狠狠的说道。
“是,是,奴才遵旨,奴才遵旨。”
小太监点头哈腰,连滚带爬地冲回前殿。
前殿的小丫头正低头给座上的人奉茶,抬头瞧见小太监火急火燎地冲来,着实吓了一跳,嗔道:“太子殿下还在堂上,不得无礼。”
闻言,座上的少年抬首。
少年不过十多岁,一双眸子清澈无邪,此刻抿着薄唇看向屈跪在地的小太监,开口是淡淡的少年音:“何事喧哗?”
那小太监低头不语,过了一阵子才瑟瑟开口说道:“殿下,皇上说了,谁也不见。”
“唔……”
谁也不见,这可得劳烦本宫亲自去瞧瞧呀。
少年脸上出现一抹与年纪不符的冷笑,转瞬即空,低头端茶的婢女,下跪不起的太监,谁也不曾察觉。
“如果本宫执意要见父皇呢?”
少年正色道。
小太监面露难色,却只是跪着,并不作声。
少年招招手,一旁立着的贴身侍卫抱拳向前。
“殿下……”
会客大殿内灯火通明,房梁上悬着五色绸带,垂至地面。
北文帝笑容满面,侧躺在大殿卧椅上,乐呵呵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身旁紧拥着三四个身着轻纱舞衣的歌姬,娇嗔着喂给他水果,殿下侧席上的百官大臣无一入眼。
西南地区的围战还未出现动静,满朝文武百官在朝堂侯着等北文帝上早朝论战争,却丝毫不见皇帝的影子,敢情是在这逍遥快活。
满殿官员面面相觑,但也不敢议论他一句。
这是北国大帝,谁狗胆包天敢说他一句不妥?活腻了吧?
侧席的大臣正想着该如何劝说北文帝,不曾注意殿外头挂着的帘子被人挑起来,进来了个小侍卫。
那小侍卫瞧着面生,许是刚进宫来不懂规矩,私自闯入大殿,怕是要杀头。
官员们正替这人感到悲催,不曾想那侍卫神色不变,竟没有一丝丝危机感,反倒撩起宫袍跪下,面向殿上,给皇帝叩了个响头,这才道:“启禀皇上,太子殿下求见。”
北文帝揽着绝美舞姬,一边听着,拧紧眉头,看着这没有规矩的下人,想在他是太子的人的份上还是强制压抑住怒火,语气深沉:“告诉太子,朝中政务太多,朕没空见他。”
台下的人不卑不亢,没事人一般继续跪着,“太子殿下执意要见皇上,说是有要事要同皇上商议,现已在外殿侯了有些时辰了。”
塌上的北文帝推开身旁簇拥的舞姬,叹口气,整顿一下起了褶皱的龙袍,迈步走向外殿。侧席的臣子们观望着局势有所转变,急匆匆站起身,跟上北文帝的脚步。
这小太子爷,来得可真及时!
大殿里,热茶冒着蒸汽,徐徐飘香。
“论茶,最好的无非还是这长恨山的香茗。”
少年捏了捏茶杯,唇角的弧度降下,一脸淡漠。
殿外,北文帝挑了挑帘子,进了大殿。
“父皇。”
放下茶杯,一抹淡漠的不屑划过眼底,他撩袍作辑,眼神里不带一丝一缕的情绪。
“嗯,”
北文帝落座,那小太监熟手熟脚的给他上了茶,一脸恭敬。
“皇儿有何要事找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