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有才将遇到猫和那大小姐的经过和朱若洲讲了一番,话里牢骚满腹,对那位大小姐自然没有什么好的评价。
“小朱,你是不知道,那臭丫头比妖怪还要可恶一百倍,别看长的挺标志的,其实是只母夜叉,和我家九儿那简直没的比,小朱啊,你以后找媳妇千万不能找她那样的,这要是取回家那还不天天受罪啊!”李有才还在不停的对朱若洲传授自己的经验之谈。
“李大哥,我们蜀山上都是出家弟子,不能成亲的,还有你说的这位姑娘也是妖吗?”朱若洲显然不想再听他抱怨将话题转移到了正事上。
“不知道,看她和那只猫妖挺熟的样子,多半也是,不过那只猫妖看起来没什么危害的样子。”毕竟和自己有番亲近,在李有才心里她还是只馋嘴的小猫,不太愿意相信她是个会害人的妖怪。
“树林一带都有防止妖魔进入的结禁,可她却能自由出入,还是小心为好,此类妖物多是兽性未脱。”朱若洲提醒到。
李有才失笑道:“的确是个还一心想着吃鱼的家伙。算了不说这些了我们去饭堂吃饭吧,我都快饿的不行了!”说完两人去往饭堂,一路上李有才又开始对着朱若洲抱怨那位大小姐的”心狠手辣”。
李有才和朱若洲正说的兴高采烈,丝毫没有察觉到树丛中有双眼睛悄无声息地注视着他。
天字院的饭堂离授课区较近,离天阙阁更近,他们两个人可走了好一段才到,天字院学生不多,来吃饭的就更少了,饭堂并不大,并排摆放整齐的几套桌椅,零星的坐着两三个人,往来并无话语。
打饭的大婶斜坐着,一脸爱吃不吃得表情,面前摆放着三大盆一看就是隔夜的饭菜,看上一眼就能让人没了食欲。
李有才到大婶面前道:“大婶,两份饭菜。”
大婶随意舀了两勺青菜和白饭,便摆摆手不再理会他们。
“没想到天字院的饭菜这么难吃啊,光看着就没食欲了。”李有才将没放盐半生不熟的青菜塞进嘴里生硬的嚼着。
“粗茶淡饭也没什么不好,修行之人本就忌贪图享乐,追名逐利,修仙之人应清心寡欲,淡泊名利,不为世间悲欢离合所苦,方可成就大道。”朱若洲一脸正经的在背书,根本没注意到李有才正忙着和他的饭菜战斗。
李有才擦掉粘在嘴角的饭粒,“果然都是些怪人,可我看你们蜀山的人穿的干净整理,还都有洁癖,好像很重视外表的样子。”
朱若洲没想到他突然有这么一句,立时一顿不知如何对答,毕竟在山上清修不像李有才天天打嘴仗。
李有才只是随便一句,没想到小朱如此在意,一时有些尴尬,“这饭菜也太清淡了点,这要是天天吃这些身体哪受的了,难怪我看人字院的个个都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这时进来一人,一身长衣,身体淡薄,看上去有些瘦弱,有些书生气,脸上总是挂着略带轻浮的笑意。递给打饭的大婶几两碎银,“美女,劳烦为我准备几个小菜,一壶温酒。”
大婶掂了掂手上的碎银,笑着点点头往后厨去了,临走时嗔了句“死鬼”,李有才差点没把好不容易咽下去的饭菜给吐出来。
那人看了两眼旁边的空桌,径直走到李有那桌坐了下来,冲着李有才一个笑脸,“不知二位是否介意与在下同坐。”
“介意到是不介意,只是……”李有才话还没说完那人便又接过话去。
“我一人吃饭未免有些寂寞,我点了几道小菜和一壶好酒,二位不知有没有兴趣和我喝一杯。”
“只是……”李有才刚要再开口又被他打断。
“哦,忘了自我介绍,在下陆远书,是天字院新入的学生,想必二位也天字院的,以后就是同窗了,所以想相互认识认识。”
李有才对这个在他问之前就将他的顾虑解释清楚的家伙,并没有太多的好感,不过毕竟以后都是同学,多结交些朋友总是好的,所以并没有拒绝。
“原来是同门啊,在下李有才,也是新入院的学生,以后还请多多关照。”李有才并不是个善于交际的人,有人上来主动搭话自然轻松不少。
相较而言朱若洲较为谨慎,没有答话,只是细细打量着他。
李有才见他一声不吭,气氛有着尴尬,哈哈一笑道:“这位是朱若洲,和我一同上的山,一路对我多有帮衬。”
朱若洲礼貌性的点点头依旧没有回话。
陆远书叹口气笑道:“你们大可不必对我有所顾虑,我可没想参与你和吕夫子间的矛盾之中,说不定我还有什么能帮到你。”
李有才和朱若洲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的说,李有才到是轻松不少,朱若洲却是更加谨慎小心,目光如刀般盯着陆远书。很明显这家伙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两。
陆远书又是一声苦笑,“我父亲是位商贾,我就是那种整天闲的没事找新鲜的人,收集各种神仙鬼怪传说就是我最大的爱好,其实我父亲也迷这个,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以前亏心事做多了,三天两头的请道士到家里做客,为了让我入这天字院,他把不其山的山路从山下开始修路一直修到这天字院,我才有机会和你们做同门的。”陆远书若无其事的悠哉的一杯杯喝着酒。
李有才心道乖乖,这可真够有钱的!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与我们两个与吕夫子有过节的人有所交往呢,你不怕惹祸上身吗?”朱若洲还是一副老练有持的样子。
“我家是经商的,讲的就是于人方便于己生财,你情我愿和气生财,像吕夫子这样横行霸道和欺行霸市也没什么区别。再者我感兴趣的就是些鬼怪趣闻,那吕夫子自然不会和我聊这些,我从五湖四海来的同门师兄弟那也听到了不少有趣的事,也有关于吕夫子的要不要听听。”陆远书说完挑挑眉,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李有才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开始狂扫陆远书点的酒菜了,他到是脸皮够厚,就朱若洲有些尴尬,不停在给他使眼色,李有才却压根没有注意一门心思都在吃上了。
“那你到是说说这吕夫子到底吃错什么药了,非对我不依不饶的,我和他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啊?”李有才嘴里还没吃完就问道。
陆远书饮尽杯中酒,清清嗓子,拨开折扇,正襟危坐俨然一副说书先生的样子道:“要说那吕老夫子,就不得不提昆仑金阙宫掌教玉衡子,我们这位吕老夫子,正是玉衡子的得意弟子。”
“昆仑山金阙宫?这都是什么?我怎么都没听说过。”李有才刚把掉在嘴边的菜叶吸进嘴里。
“别打岔,一般的凡人自然不会了解太多修仙界的事,更何况像你这样的山野村夫就更不可能清楚了,当然也没必要清楚。”
陆远书故作潇洒的饮完一杯酒后接着道。
“修仙门派在修仙界的声望来说,金阙宫的名气要比我三才书院的天玄书院的名气大的多,一众修仙门派之中当以金阙宫为首,金阙宫地处昆仑山,昆仑山自古以来便是仙家福地,地位超然。其次便是蜀山,地处巴蜀十万大山之中,虽说蜀山在一些修仙人中并未算得多厉害,可在世俗界一般凡人眼中蜀山却是鼎鼎大名,所以门下弟子也是最多的。再有便是琼华派,同样地处昆仑山,但位于玉珠峰上,传说玉黄大帝亲妹妹琼华仙子是开山祖师,所以琼华山地位也较为特殊,想拜入琼华山的人也是最多的,招收的弟子却是不多。然后是其他许多小的修仙门派,我们天玄书院在其中并不起眼,不过即便如此天玄书院也有不同与其他门派的地方,大多修仙门派都是以修道成仙为目的,以天道为尊,虽然门派众多但奉的多是道教,天玄书院虽然也以天道为尊,却不是道家弟子,而是世俗门徒,既不守门派之别,也不用守道家清规。”
如金阙、琼华的修仙门派,想要拜入门下,是极其困难的,其他小门小派都是在众多人中挑选出拔尖的,三才书院就是如此。而它们只收天姿异秉和极有仙缘的,极有仙缘说白了其实极有可能是谋位散仙的投胎转世,所以这些门派可能几年甚至几十上百年都不会收一个弟子,而这些门派弟子一旦拜师入门便与尘缘往事再无瓜葛,相当于出家,也不能再投其他门派,既然同属道家,自然有些清规都是要守的,当然每个门派间是有很大区别的。
而三才书院却是个特例,“三才”中只有天字院真正修仙的,它其实根本算不上一个修仙门派,因为它并不是以成仙为目的而开办的,它是以教学修仙,和传承天道为目的的,说的明白一点就是告诉你怎样才能修仙,还有如何顺应天道,但并不管你能修到何种地步,它们没有这义务,只要学满十年就必须下山,其实五年就必须得下山了,另外五年说是下山历练但也是不毕回山的,回去也人管你,说到底它还是间学院,相反其他门派一进去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下山了。
“因为与金阙宫的关系,而学院不少夫子是吕夫子的弟子,这可没看起来那么简单,再加上膝下三个女儿都嫁的非富即贵,无论是凡间还是修仙门派的势力都会给他几分面子,就连我们三才书院的正牌院长都从来没有过问过天字院的事务,也使得他在书院无所顾忌了。”
李有才吃饱喝足舒舒服服的趴在桌子上,吃饱了就开始有些睡意了,双眼惺忪道:“说了半天也没说我和他有半点关系啊。”
陆远书拿扇子在李有才面前敲了敲,将他惊醒些,“这是让你明白你的对手可怕之处,不要白白送死。至于吕夫子和你的仇怨我暂时可解的并不详细,只知道吕夫子应该还有个儿子,好像也是书院的教书先生,在几十年前去世了,家里唯一的香火断送了,对他的打击很大,我觉得这事多半与你师门有关,等多过些时日应该能打听到更多了。”
朱若洲沉默不语双眉紧蹙,像是在努力回想思索着什么。
李有才道:“你知道的到真是不少,你这些消息都是哪来的?”
“那是当然,我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天上的事我知道大半,地上的事无所不知!”
“你这牛皮吹的也忒大了。”朱若洲一旁道,已明显没有刚才那么紧张兮兮的了。
李有才突然反应了一下,脱口而出道:“那无当圣母你有没有听说过?”
听到这个名字朱若洲突然有些惊觉。
“无当圣母?无当圣母?没听说过。”陆远书的回答很是干脆。
李有才为之一靡,心道会是自己太心急了,来日方长慢慢来吧,补道:“你不是啥都知道吗!”
“靠,我要真的能啥都知道还来这学院干嘛!”
“这家伙鬼话你也信,仙界与修仙界完全是两码事,或者说修仙界就是凡间,只是一般的凡人无法接触到罢了,那些上神大仙的事,一介凡人又怎么可能了解得了那么多。”朱若洲起身说道。
陆远书一把拽朱若洲,“你们这就要走啊,我都和你们说了这么多的消息,你们还没和我说说你们蜀山修仙的奇闻趣事呢!”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要给你讲什么奇闻趣事了,再说了,我在蜀山终日都是诵经习道,练气修身,制药炼丹,哪有什么奇闻趣事啊。”
陆远书死死拽住朱若洲不肯放,“不可能,你们蜀山经常在凡间走动的,降妖除魔,都说你们是蜀山侠士,怎么可能没遇到过鬼怪妖魔之类的奇事呢!”
李有才一直坐着没动,“鬼怪的话,我来的路上到是遇见一个女鬼,要不是有小朱及时出现相救,恐怕我就被它整个活吞下去了。”
陆远书一听,立刻如发现了宝藏一般,丢下朱若洲,冲将过去将他一抱住,双眼放光道:“快,跟我说说,快跟我说说。”整个人冲动的欲罢不能。
李有才一声干笑,“你先放开,我吧,不喜欢和男人凑这么近。”说着奋力将陆远书推开,“咳咳,口有点干了,虽然刚才的饭菜不怎么样,但……”
陆远书没等他说完便朝老板喊道:“老板再来壶好酒,几个好菜。”又朝李有才道:“我们还是继续说说那个女鬼的事吧。”
李有才本来三言两语将就他在破庙遭遇女鬼的经过给陆远书讲一遍,陆远书嫌听的不过瘾,又逼这他详详细细地又将了一遍。
陆远书又激动又羡慕道:“没想到你居然又这么爽的经历,真是太令人羡慕了!”
“爽?要是你的脑袋也被塞进别人的嘴里,你就知道什么叫爽了,我差点没命好吧,要不是小朱及时赶到我小命都不保,还羡慕,羡慕变成那女鬼的宵夜吗?”
“那鬼怪专吸食人的魂魄,害人不浅,降妖除魔本是我辈的本分。”朱若洲依旧老成持重的样子。
陆远书对他这故做老成的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李有才表示也无奈。
陆远书坐到朱若洲身旁将手搭在他肩上,一副很熟络的样子道:“要说羡慕,当真是羡慕这位小朱兄弟,能拜入蜀山门下,年纪轻轻就习得一身好本领,再加上小朱兄生的白白净净的,以后肯定招女孩喜欢,然后与美女双宿双飞,一同降妖伏魔,乘风御剑,天地任逍遥。”
李有才也是大感赞同。
朱若洲被它们两的意淫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脸都红了,毕竟在山上清修不谙世事,年纪又小,对男女之事七分畏惧三分好奇,不像他们两鬼精不说,脸皮还厚的很。
说到女子李有才想起了师傅让他找的师姐,“你对三才书院到是有些了解,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书院内有位尹梦灵尹夫子?是位女先生”
“尹梦灵?好像听他们提起过,其实我这些消息也是和刚混熟的同门师兄弟那打听到的,回头我有机会我再找他们问问。”
“那就多谢你了,没想到你是个如此热心肠的人。”
“嗨,小事而已,我也出不了多大力,你今天讲的鬼怪的故事精彩很,早上院门前着的怪火和你有关,我就知道你这里肯定有有趣的事,果不其然,只要以后有好玩的事记得和我说说就行。”
“没问题。”二人相视而笑,“天色也不早了,今天就聊到这,明日书院见。”
朱若洲和陆远书将李有才送回了他的小茅屋才一同离开,它们都是住学院宿舍的,本来朱若洲想在李有才这呆一晚的被他拒绝了,小小的茅屋里只剩下他一人。
秋风萧瑟,除了屋外竹叶的沙沙声,再无其他声响,连老鼠都冷的不出来活动了,这破旧的茅屋经过一番修补还是有些漏风,可不管将被子裹的多紧,李有才依旧觉得这秋风灌进了被窝子里。
以前从未记得秋天有这般冷的,可能是因为以前有两个人的温度吧,仿佛还记得整个房间的暖意,拼命的回忆起她温暖的气息便不惧这寒夜。
夜风抚过竹海,卷起一阵阵的惊涛骇浪。
竹浪中有只小竹屋,如一叶扁舟,在竹海中若隐若现。
竹屋的窗扉被拨开一条小缝,一只小黑猫从缝中窜了进来,找了个暖和的地方抖动身体将风吹乱的毛抖顺,然后专心致志的舔着自己的爪背。
小家伙舔的很用心,丝毫没有被屋子里阵阵的鼾声所影响,应该是早已习惯了,那鼾声来自珠帘之后,晶莹剔透的玉珠成串垂着,如一幕水帘,这玉珠有些缺失了不是很完整,房中的桌子上摆放着茶具,一盏昏暗的油灯几近油尽灯枯,靠窗的沿子上有两个盆栽,只是里面的植物只剩下枯枝黄叶,已分辨不出是什么植物了,一旁是个梳妆台一层灰,一只大铜镜泛黄混浊,已照不出个清晰的人影,首饰盒胡乱敞着,不见半个首饰。
眼前的情景看得出来这里应该是位少女的闺房,只是不知多少年无人打理了,若不是床榻边四脚朝天的躺着个人,还真以为这里废弃多时了,那人有床不睡却四仰八叉的躺着床沿上,鼾声如雷。
是个女子。
一个清丽的女子,可能是酒太烈了,满脸红晕,神色痛苦,白皙冷艳的脸似少女般娇嫩,只是眉间的愁苦提醒着人们那是经历长久岁月留下的痕迹。
她满身酒气,地上倒着只青白色的玉酒葫芦,里面的酒已半分不剩了,可能是酒喝多了有着燥热,衣领被她扯的有些凌乱。
黑猫化回少女模样看着帘后熟悉的场景,精致如雕琢般的脸庞,调皮不安份的黑色裙摆,正是李有才白日里见到的少女,对眼前的景象早已见怪不怪,这样满屋充斥着酒味,醉的不醒人事的模样每日都如出一辙,几十年都未成有什么变化。
“人已经到书院了,现住在竹海里翠云潭边上的小柴房里。”,言语里带着稚嫩,没有过多的情感,心不在焉的说着。
良久,房间里没有一丝声响,半分动作。女醉汉翻个身换了个舒服姿势,吐出一口酒气,“来的挺快……怎么没直接来找我……舒流云呢?”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像是在说梦话一般。
“没看到,他是和蜀山弟子一同上的山。”语气就像是无关的闲聊。
“蜀山?”
她微微睁开眼,浑清不明的眼似疲惫不堪,旋即又合上,“让舒流云先给老家伙复命吧,就说人已经安全到达书院了。”
“不需要将人先带过来吗?”
“不用,你看着他就好,只要人在书院,死不了就行。”话说的有气无力,好似下一秒又要睡过去。
提起地上的酒葫芦摇一摇,深叹一口气,生无可恋的瘫在地上。
“哎~,又没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