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同学们打开语文书第二课。”
当王老师当着众多来观摩的大人物，自信满满的向学生们问道:“这第二章诗表达了诗人愿为自由献身的信念。”
“大家说对不对呀？”
“不对！”
吴可悠在大家习惯性整齐划一“对”声里，发出了刺耳的异响。
人没有目标，容易颓丧，太执着于目标，活的太累。
吴可悠年纪轻轻就顿悟了，像得到高僧一样佛系，他只执着于一个目标，那就是不要活的太累。
他从前可不是这么懒散，一直到他16岁时，遭遇到这堂语文课公开课，从此平地一声雷，他的人生被炸的异常精彩。
这堂课，决定着东海第一中学的归属权。
东海郡的A集团愿意倾其所有，只为保住东海一中，西海郡的M集团志在必得，并且早就在暗中布置了人手。
东海郡的A、B两个集团公司，以及郡外的M集团公司的大人物们此刻就在教室里旁听。
吴可悠所在学校东海一中，在全国34个郡里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是东海郡A教育集团公司皇冠上的明珠。
能进东海一中的学生，要么自己厉害，要么自己的爹妈厉害。
12岁的三好学生吴可悠，凭着读书好，体育好，身材好，尤其他的小细腰让面试的老师都羡慕。
之前让阎校长颇为纠结的是，有两个讲课风格迥异的老师人选，难以定夺。
一个是吴可悠的班主任王老师，她个子不高，性如烈火，黑熊般一身粗肉。
头顶光明，周围一圈精选小烫发，远看像张飞，近看似李逵，仔细一看是沙僧，人送绰号吓鬼一跳。
一米长的教鞭在她手里使得虎虎生风，杀手锏是“地狱凝视”，不管是课堂上正面交锋，还是教室后门窗户隔着玻璃，当你被吓鬼一跳盯上是，腥风血雨从地狱之门窜出，你将无处可逃。
王老师的武功师承自东海郡的一所非著名体校，当年是举重系的第一好汉，毕业后打跑众多竞争者，成功应聘于名校东海一中当体育老师。
后因语文老师经常霸占她的体育课，她一气之下，竟然背叛她的专业，转行当起了语文老师。
一个体育老师教的语文，效果怎么样，难说。但上课的课堂纪律是真的好，上级单位A集团和闫校长最看重的就是秩序。
王老师的老公是东海一中教训科的罗主任，据说，当年罗主任也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可惜被强悍的吓鬼一跳看上，打跑众多竞争者后，牵手成功。
婚前，罗主任还有些别的想法，婚后，在地狱凝视下，罗主任什么想法都不敢有，甚至连生孩子的想不敢有。
而另一个老师人选是别人班的小柔老师，海外一所666高校毕业，同时拥有教育、心理学、公共关系管理、商业分析等N多文凭。
令人惊讶的是，经负责招聘的罗主任亲自查证，那么多的文凭没有一个是买的。
小柔老师人如其名，声音甜美，长相是与王老师截然相反另一款，让人一看就会产生很多美好的想法。
刚到学校不久就深受同学们，尤其是男同学们的喜爱。
上小柔老师的课，让人如沐春风，课堂气氛活跃，学生会冒出很多新奇的想法，对课文产生不同的理解，小柔老师引导大家一起讨论互相启发，每个人都在开心愉悦的氛围中受益良多。
然而学生想要的，未必就是学校想给的。
轻松活泼的气氛里，自觉自发的启迪良知，对学生今后的人生有天大的益处，但上了考场，未必有死记硬背管用。
经过A集团总部审核批准，闫校长最终的选择是，吓鬼一跳，因为校长要的是秩序，活跃的氛围，不会让他如沐春风，但循规蹈矩的秩序却可以。
16岁的吴可悠尽管已经看了数不清的闲书杂书，但他还没学会，按部就班的向秩序低头。
此时此刻，地狱正在凝视吴可悠。
吴可悠从未离死亡如此之近，地狱之门顿时敞开，修罗恶鬼呼啸着蜂拥而出。
“第二首诗的意思是不畏生死继续战斗的意思，第三首才是表达为自由献身的决心”吴可悠鼓起了最大的勇气，看着王老师，直面让人肉颤心惊的地狱。
“还真有不怕死的！”同学们暗想。都知道吴可悠不是省油的灯，但从没想过他敢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挑战王老师的权威。
王老师手握教鞭一下一下轻打着另一只手，另一只手手掌一张一合的抓住教鞭又放开，仿佛在说：“你来呀，跑呀，我又抓住了！”一步一步逼近。
“谁给你的胆子，发出不一样的声音，还不带举手的？”王老师闲庭信步一般走来。
其实就算是举手，她也不会宽恕吴可悠的。
“上课要听老师的话，你说对不对？”
这是一道送分题，但对吴可悠来说，这是一道送命题。
上学是为了接近真理，不是为了来学习屈服的，吴可悠心里想。
“对。”最后吴可悠怂了，他觉得很丢脸。
吴可悠紧张、害怕，他深深地担心吓鬼一条，会不会当众行凶。
如果是小柔老师，她很可能会大方的承认讲课失误，自己把三首诗的顺序弄混了，并顺着吴可悠问题的思路，启发同学展开讨论。
可惜那是小柔老师，是别人家的老师。
“这王老师真是简单粗暴！”有嘉宾开始交头接耳小声嘀咕。
阎校长面色铁青。
就在课堂快要失控的时候，教室里又突然诡异的安静下来，显然，大家都感受到了来自地狱的凝视。
闫校长心里想：“秩序千万不能乱！”
罗主任心里想：“我的女王！”
王老师心里想：“小样儿！”
吴可悠又害怕，又憋屈。心里想我只是发表自己的观点，而且是一个正确的观点，却要受到死亡威胁。
“我们要学习诗人的英雄气概，哪怕为自由杀身成仁，大家说对不对？”
“不对！”吴可悠抢答成功，他把自己的憋屈都发泄到这句“不对”的怒吼里，振聋发聩的声音，成功的把吓鬼一跳，吓了一跳。
阎校长心里一惊。
A、B集团的大人物皱眉。
生活强暴你，如果反抗不了，那就试着享受吧。
M集团的大人物喝了口水，兴致勃勃的坐直身子，如果这是一场戏，现在就是高潮部分。
“你说，为什么不对？”王老师这回是真的怒了，大声质问吴可悠，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吴可悠今天根本不可能活着走出教室。
教室里的空气凝固了。
同学们和后排的大人物们都开始为吴可悠的生命安全担心，一直在窗外默默关注的小柔老师掏出手机准备报警，只有罗主任神色如常，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慌张。
不是罗主任作为王的男人，看淡生死，而是，他经历过真正的地狱，曾经沧海难为水，这点小刺激荡漾不了他麻木的神经。
“别激动，你听我说，王老师”吴可悠谄笑着，就像李莲英见了慈禧。
“是这么回事。”吴可悠接着说，“这三首诗出自同一个作者，表现出作者在绝境中不向现实低头，敢向地狱冲烽的英雄好汉，确实令人敬佩。”
“但扪心自问，我们谁能做到在绝境中不向现实低头，我们从小接受最多的教育就是听话。听妈妈的话，听老师的话，进而婚后听老婆的话，成为稳定东海郡的中坚力量，学校不会真正提倡我们效仿敢于挑战规矩的英雄，东海一中的学生应该学会摆正自己位置，学会服从管理遵章守纪，对不对？”
最高级的辩论技巧是，用你认同的观点做成鞭子鞭挞你。
阎校长的表情像是吃了屎味的巧克力，边点头边皱眉，在吴可悠无情的鞭挞下，痛并恶心着。
罗主任怅然若失，鬼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王老师挠了挠她的小卷发，她想知道阎罗是怎么想的。
强调秩序和服从是东海一中乃至A集团文化的基石，可是偏偏吴可悠吃了熊心豹子胆，拿起基石武器，三番两次挑衅秩序，竟敢在地狱凝视下横冲直撞扰乱课堂，偏偏你还拿他没办法。
“所以说，就算今天这三首诗的作者坐在这儿，也得遵守课堂纪律，也得按教学大纲来，不能喊打喊杀的要自由。”
阎校长心里一惊。
难道是作者倡导的自由精神出错了，不适应循规蹈矩的东海一中，偏偏作者更是一位敢在地狱杀个血流成河的大佬。
“所以说，我们可不能瞎学，大家说，对不对呀！？”
“对……”同学们习惯性整齐划一的回答道。
逻辑上没毛病。
“啪啪”王老师在吴可悠后脖子上拍了两下。“书读的不错呀！”
看似鼓励式的轻拍力度不大，掌风蕴含着深厚内力，吴可悠感到五脏六腑每个细胞都颤动了两下，尤其肝胆和膀胱。
王老师，最终还是不想饶过吴可悠的小命。
百年之后，当吴可悠内伤发作之时，神仙难救！
观摩的老师们看完好戏后，散场了。
大人物也走了，没说话，只有M集团的人说了句，“课堂气氛很活跃，很好。小朋友，聪明勇敢不怕死，更是令人敬佩。就是老师的杀气太重。”
王老师帅气的撩了一下她那稀疏的小卷发，心里默默鄙视了一下在座的所有人，也走了。
同学们陆陆续续走出教室，好戏现在落幕了，他们重新走进无聊又麻木的生活，一如往常，教室渐渐安静下了。
吴可悠有气无力的趴着桌子上，今天他怂了，他鄙视自己。
尽管战争残酷，下跪姿势超帅，投降也是人之常情，他还是鄙视自己。
他累了，趴着课桌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有人走进教室，他抬起头，一个美丽的身影缓缓靠近。
眼屎糊住了眼睛，一切都是朦胧的，一张天使的脸庞贴了上来，他的嘴感触到了温润。
是天使之吻！
不论天使，还是女神，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为什么？
因为没有机会！
与阎罗王在地狱战斗过的，不论成败，都是英雄。
现在，英雄的机会来了。
吴可悠的鼻子很灵，他嗅出了天使的味道。
那是如沐春风的味道，一闻就有很多美好想法的味道。
“这是在做梦吗？”吴可悠知道这不是在做梦，但他还要再确定一下。
他伸出双手触碰到天使的脸，就像捧起了一个美好的梦，那么的不真实。
“不要睁开眼！”天使说话了。
但在说最后一个字时，声音变了调，因为吴可悠的手用了力。
天使的脸，在吴可悠的手里，变换着形状。
可爱的猪猪，可爱的猫猫，可爱的娃娃，用力的揉搓中，女神喘着粗气。
美好的青春，美好的人，美好的黄昏，美好的梦，还没有好好的感受，就会转瞬即逝，只有在大力揉搓变形中，才能感受到真正拥有过。
“咦？这个教室的门怎么还开着？”这是王老师的声音。
按照惯例，晚自习结束后，学校四个保安两条狗会组成一个巡防小分队，对全校进行一圈巡视。
这两条狗，大黄、大黑，可不简单，某种意义上讲，和阎校长是一个级别的。这哥俩的人事档案在是东海教管会安全监督部存档，是暂时下派到东海一中历练的。
当两条狗下班休息时，王老师顶班，保安很高兴，因为他们更有安全感。
王老师也高兴，因为学校奖励了特制皮衣皮裤和皮鞭。
一愣神的功夫，梦醒了。
当吴可悠缓过神，揉干净眼睛，教室已是空无一人，难道是做梦？
人总是在失去以后才追悔莫及。
吴可悠很是后悔，当时为什么没伸手，为什么没扑上去，为什么没吸住她？
他一边吧唧嘴，一边急急忙忙往教室外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她走远了吗？
出了教室门，他探着头使劲张望，一无所获，真是一场梦呀！幸亏醒的早，要不很可能尴了尬了。
“妈呀！”吴可悠一扭头，黑脸小卷发王老师的制服诱惑，惊现在眼前。
“吓鬼一跳！”情急惊吓之中，吴可悠脱口而出王老师的名号。
“吴可悠，这儿可没装监控，我抽死你也没人知道。”王老师边说边举起鞭子。
“好汉饶命！”吴可悠顾不上回教室拿书包，扭头就跑。
一个婀娜俏丽的身影，站在楼梯拐角旁，看着跌跌撞撞逃跑的吴可悠，轻声说了一句。
“You are my her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