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凤微微一笑道:“你好像很有自信,竟敢夤夜闯入分坛。”
杨无缺朗声笑道:“分坛并非龙潭虎穴,有什么可怕的?”
白九凤轻喟一声道:“我已经饶你一次了,可不想再有第二次了,你还是快走吧,若惹恼了我,可就很难说了。”
杨无缺沉声道:“在下此来,原就有意与你决一胜负,不过在未动手之前,希望你能答复在下几件事。”
白九凤缓缓从椅上立起,掠着鬓边乱发,徐徐道:“你且说说看。”
杨无缺厉声道:“据我所知,先父乃死于妇人之手,那人可是你。”
白九凤微微一震,摇头道:“这事我无法回答。”
杨无缺趋前两步,目光逼视着白九凤道:“敢作敢当,为什么不敢回答。”
白九凤一经接触到他的目光,心头上不住卜卜乱跳,她乃极高傲之上,立时澄清滤智,冷哼一声道:“本座为何不敢回答,凭你还能把我怎么样?”
杨无缺冷笑道:“这样说来你是承认了?”
白九凤摇头道:“传言岂可尽信,本座不愿提这事情,你另问其他的事吧。”
杨无缺又道:“据说你来到金陵,意欲以暴力胁迫江湖各派入盟,可有其事?”
白九天脸上倏然展露杀机,冷冷道:“不该你问的事,最好不要问。”
杨无缺哼了一声道:“什么事该问,什么事又不该问呢?”
白九凤感喟地叹道:“人贵自知,不可一味只凭血气之勇,譬如螳螂攘臂挡车,其结果如何,那是不难想象得到了。”
杨无缺只觉一股怒火直冲了上来,忿然道:“那可未必见得。”
白九凤突然把脸沉了下来,冷笑道:“当今武林之中,究是谁家天下,难道看不出来?”
杨无缺仰面狂笑道:“天下乃是天下盟友的天下,你把它当私产,那是太以可笑了。”
白九凤突把语调放缓,徐徐道:“孩子,你还年轻,不要太过任性,那样没有什么好处,想当年天下三绝何等英雄,如今仅是一捧黄土,他们又做了什么?”
杨无缺吃了一惊道:“原来肖盟主也死了?”
白九凤自知失言,随道:“我说得太多了。”顿了顿又道:“本座因看在你父的份上,不忍让他绝嗣,是以才对你一再容忍,别太不知足了。”
杨无缺朗声笑道:“人生百岁终须死,在下并没有把生死之事看得那么重,你若不能放弃对江南各派的胁迫,咱们这一场搏斗,终必难免。”
白九凤脸色变道:“你果真要寻死?”
杨无缺脸色庄严地道:“或许在下会在这场搏斗中丧生,不过你势必也得付出极高的代价。”
白九凤杀机现而复隐,仍然极力把语调放缓,徐徐道:“你现时不是我的敌手,咱们可以把这场搏斗挪后,到你自认为可以放手一搏之时再来找我。”
她这话大出杨无缺意料之外,在此以前,他曾听谢灵提起过此人,乃是一位心性高傲,手段极是毒辣之人,不想今日态度竟然如此缓和,当下怔了怔道:“既这般说,咱们不妨订下一个后会之期。”
白九凤摇摇头道:“本座无法预定什么时候有空,你自己瞧着办吧。”
杨无缺豪气干云地道:“好,错过今天,咱们哪天遇上哪天算。”
白九凤瞥了他一眼道:“你好像十分恨我,是不是谢灵那丫头背地说了我什么?”
这话大出杨无缺意料之外,摇了摇头道:“不用把问西扯得太远,谢姑娘并没有说什么。”
白九凤微微一笑道:“除此之外,你没有理由恨我。”
杨无缺怒道:“九天阁无故传出招魂令符,三番二次要置我于死地,这还不够吗?”
白九凤摇摇头道:“天下盟之事,有盟主掌理,与我何干,我想不是这事。”
杨无缺又道:“再有便是在下始终怀疑暗害先父之人就是你,你若是英雄,就该坦率承认。”
白九凤面容惨淡,突然掉过脸去,厉声道:“不用再说了,我没杀你父亲,去吧,快去吧,别惹起我的怒火。”
杨无缺看她这付神态,心中大感诧异,只觉每次提起爹爹之死,她的神色均有变化,由这情形推论,她虽不是害爹爹之人,最低限度,她是知情人,想了想,觉得这等单刀直入的询问,绝对得不到结果,不若等有适当的时机再用话套她。
见白九凤一再催促自己快走,觉得已无再留的必要,于是举步往外行去。
白九凤突又掉转脸来喝道:“回来!”
杨无缺立定脚步,冷冷道:“莫非你后悔了?”
白九凤冷厉地道:“自今以后,希望你别再遇见我。”
杨无缺诧异地道:“为什么?”
白九凤一字一字地道:“那时别怨我心狠手辣。”
杨无缺只觉她那话音冷厉如冰,令人不寒而栗,当下朗声一笑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转身一掠,疾向墙外飞去。
他这番夜闯扛南分坛,所得的结果竟是如此,实在大出意料之外,回到丐帮天已快亮,入内一看,除了一个小叫化外,空无一人,连王世宗与李文才也走了,不禁大感意外,随问小叫化道:“贵帮主哪里去了?”
小叫化回道:“敝帮主于他们几位安歇后,即率领了几位护法与香主出去了。”
杨无缺道:“可曾留下话?”
小叫化摇头道:“不曾。”想了想又道:“敝帮主好像吩咐过,若是你三位醒来,请不要随便走动。”
杨无缺又问道:“那两位客人呢?”
小叫化答道:“他们醒来不见你在,也匆匆走了。”
杨无缺点头道:“想是寻我去了。”
他嘴里虽是这般说着,心中却在不住地转着念头,江南分坛之人,除了白九凤外,余人都出去了,他们究竟干什么去了?
丐帮之人,也是全体出动,这事不是巧合,必有连带的关系,他虽然这样想着,可没有办法查问此事,心知陆帮主既吩咐他不要走动,想必不久便可回来,何不等他们回来再说,于是再不问,径自回到客房。
杨无缺在客房独自运息了一会,忽然门外传来小叫化的嗓音道:“杨公子你醒一醒,敝帮主有请。”
杨无缺起身行至客厅,陆川已候在厅内,当下拱手道:“帮主夜来辛苦。”
陆川摇了摇头道:“杨小侠昨夜哪里去了?”
杨无缺不便隐瞒,随把会晤白九凤的经过说了一遍。
陆川沉吟半响,若有所悟地道:“这事老朽有些明白了,令尊遇害之事,此人必然知情。”
杨无缺急道:“帮主由何事证明与她有关系?”
陆川徐徐道:“当年肖盟主与令尊,均与浣月宫过从甚密,她乃柳宫主的师妹,对其中因果关系,鲜有不知之理,何况她现已是九天阁中重要人物。”
杨无缺哼一声道:“照此来说,先父之死与肖盟主大有牵连。”
陆川沉思有顷道:“很难说,那肖大侠,在江湖侠名久著,义重如山,似不是不顾道义之人。”
杨无缺微叹了声道:“人心难测,真像未明之前实难下定论!”想了想又道:“就以晚辈之事来说,天地盟屡次追缉晚辈,安知他们不是为了斩草除根。”
陆川乃是一帮之主,且久在江湖行走,对肖玉门知之甚深,心中虽有所疑,说话却不能不谨慎,当下摇头一叹,住口不言。
杨无缺又将在江南分坛,除了见着白九凤外,并未发现其他人之事,说了一遍。
陆川极为留意地听着,直到他把话说完方才开言道:“北魔夜紫烟乃是苗疆之人,若不是有极大的倚仗,不会远离巢穴,把势力伸展至江南。”
杨无缺遂又问道:“她武功究竟如何?”
陆川沉吟半晌道:“若论武功,四魔中应数东魔厉阴天的武功最高,其他三怪之实力亦可与各大门派并驾齐驱。”
杨无缺突然想起所见黑影之事,又问道:“当今武林之中,究有哪些出类拔萃人物?”
陆川略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道:“当年令尊以剑术见长,与剑圣林云鹤,剑仙修罗王郭萧郭大侠共分最高剑法的天下。另肖玉门肖盟主以神功掌力著称,轻功以飘香随形步法为最,若论指法之最,当推千手圣尊。可惜的是,死的死,失踪的失踪,退隐的退隐。最近武林之中,似不曾再见什么特殊人物出现。”
杨无缺道;“晚辈昨晚曾见一人,轻功极为神妙,一拔五六丈高,空中转换,九现神龙身法,其快有若飘风,晚辈实是自叹弗如。”
陆川听他这番描绘,心中大感惊异,而杨无缺复于末后带了一句自叹不如的话,却又使他暗喑摇头,觉得这少年未免大言不惭。
实则此刻杨无缺的功力,已大非昔比,若是全力施展,轻功并不比所见之人差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