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安这一次是真的脸红了。
她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为魏煜尘宽衣,却又显得笨手笨脚的。魏煜尘的衣裳极为讲究,她一阵手忙脚乱的好不容易才解开,终于只剩下一件白色的里衣。
在这个宽衣的过程中,魏煜尘一直安静地看着她,而顾云安的思绪却在不停地想入非非。
透着白色里衣,魏煜尘修长的身材隐约可见,隐隐透着男人的笔挺和强壮,而修长的线条又有几分柔美之姿。
不多不少,每一个地方都刚刚好,简直是黄金比例。
她一直告诉自己,就算她顾云并非顾家的大小姐,可好歹也应该是个名门淑女吧,矜持再矜持,莫言胡思乱想,面对貌美男色就这般把持不住,顾云安,你的定力在哪里,你的修养在哪里!
她的心里在极力挣扎着,内心很慌乱,表情更慌乱,脸红得可以渗出血来。
最后一件里衣,她要不要帮他脱掉?
顾云安咬着下唇,看向魏煜尘,希望他能给她一个答案,可魏煜尘只是平静地回看着他,似乎不准备跟她说话。
顾云安终于低下头,伸手去解他的里衣。
眼前的男人,不是别人,他可是魏煜尘,京都十佳魅力男神之首,是个人都会浮想联翩吧。
更何况,她是一个正常的女人,有些正常需求的女人。
顾云安笨手笨脚地解开魏煜尘里衣的第一个扣子,正想解开第二个,魏煜尘却轻轻按住她的手。
接下来,他的话让她尴尬无比,羞愧无比。
“我有让你把里衣脱掉吗?”
魏煜尘全然不顾顾云安的反应,兀自走入浴池中,留下一脸懵逼的她。
顾云安此时有些恼羞成怒的感觉,但还是压制住怒火了,成吧,毕竟我不对在先,先得罪的你,也不好在你的地盘上撒野,既然完事儿,那就没我什么事儿了。
她正欲转身离开,却被魏煜尘叫住。
“过来。”
魏煜尘这只狐狸真能来事儿。
她走到浴池边缘,蹲下身,看着正在水中沐浴的魏煜尘,“魏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再过来一点。”
魏煜尘的眼神在水雾的氤氲中显得格外的柔和。
是那种看一眼就会让人沦陷的柔和。
于是,顾云安别眼,错开他的视线,同时脚往前挪了几步。
“魏大人还有何吩咐?”
“把手给我。”
他的话像魔咒一样,顾云安竟毫不犹豫地朝他伸出手。
魏煜尘握着她的手,猝不及防地,一个用力将她拉下水中。
“魏煜尘你这个乌……”顾云安先是一惊,随即便意识到魏煜尘在做什么,于是忍不住破口大骂,但话刚出口,她就落入水中,狠狠地呛了一口水。
顾云安甩了一把脸上的水,但见魏煜尘正带着笑意看着她,嘴边还挂着两个若有似无的酒窝,不得不说,他笑起来真暖。
摄人心魂的那种暖。
可此时顾云安心知肚明,这个老狐狸分明是在看她的笑话。
“魏大人!”她毫不客气地说,全然没有往常淑女般的姿态。“我知道我方才得罪你,惹得你很不开心,可是我道歉也道歉了,赔罪也赔罪了,你没必要这样整我吧?再说了,我为什么会吐在你身上?还不是因为被你家二少爷带出去喝酒,若是真的追究起来,也要怪你管教无方。你现在又是羞辱我,又是把我拉下水的,我就问你,你一个大老爷们欺负我一个弱女子,这种感觉爽吗?”
她歇了一口气,继续说:“你若要是看我不顺眼,大不了就把我赶出魏府吧,天下之大,我就不信没有我顾云安一个容身之处。”
顾云安说这句话时,其实也是有恻隐之心的,她巴不得魏煜尘将她赶出魏府,若是魏煜尘将她赶出去,她一定用逃逸速度离开魏府。
可是她想错了,人家魏煜尘全然没有这个意思。
魏煜尘仍然在笑。
她看着他的笑容,有点想哭,有点想发飙。
魏煜尘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这副阴转雨,雨转大雨,大雨转大暴雨的表情变化,柔声道,“云安,你过来。”
虽然顾云安气得快要憋出内伤,可这一刻听着魏煜尘温柔的话语,顿时泄了气,鬼使神差地游走到魏煜尘面前。
但见魏煜尘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轻轻地转动着她的身体,让她背对着他。
“云安,你以为我在故意捉弄你?”
“云安犯了那么大的错,难道魏大人不生气吗?魏大人生起气来自然是要捉弄云安的,只是云安竟不知道,魏大人度量如此之小。还肚子里能撑船呢,一片小舟都装不下……”说着说着,顾云安的声音渐渐变小,变成了自言自语的碎碎念。
接着,她听到空气中一声极轻的笑。
魏煜尘不急不躁地说,“云安,你大病初愈,还跑出去喝那么多的酒,实在让我担心,方才我见你气色不是很好,所以才拉你下水沐浴,这浴堂里的水乃是温泉水,你多浸泡一会儿,对你病情的恢复很有帮助。”
顾云安一怔,原来,魏狐狸并没有生她的气,而是顺势将她引来浴堂,只是为了让她泡温泉。
她的心,轻轻地,轻轻地颤了一下。
然而她又极快地反应过来,连忙提醒自己,魏煜尘可是一条老狐狸,切莫中了他的糖衣炮弹。
“哦,原来云安误会魏大人了。”她柔柔地说道。
魏煜尘缓缓地解开她的发带,乌黑浓密的头发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出。
他手执头梳,缓缓得为她梳头。
顾云安地心渐渐的变得柔软起来,她安静的享受着这份舒适。
“云安,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你失忆之前的模样?”
顾云安点了点头。
“你叫顾容之,是顾培霖的掌上明珠,顾培霖舍不得你抛头露面,于是终日养在深闺之中,因此很少人见过你。我也是到那一天才与你见面的。
那一天,城郊里横七竖八地躺着顾家人的尸体,所幸我找到你父亲之时,他还剩最后一口气,他跟我说,事发之时,他竭尽全力保全你,让你穿上护身甲,护身甲虽然不能保证你体无完肤,然可阻挡刀剑一二,所以,在我见到你之前,你留了半条命。”
顾云安很清楚,她的胸口确实有一块不深不浅的伤痕。
“那我为何失忆?”
“兴许是撞上石块吧,我见到你时,你的后脑处有出血的痕迹。”
魏煜尘的声音始终保持柔和,听不出是有意还是无意。
顾云安差点相信他了。
差一点。
“新帝竟如此荒唐,朝中大臣,说砍头就砍头,说满门抄斩就满门抄斩,未免拿江山社稷当做儿戏!”
“顾培霖本是太子一党,新帝原本就有意杀他,满门抄斩,只不过需要一个借口而已。”
顾云安冷笑一声,“杀戮如此之重,何以得民心?”
魏煜尘淡淡地道:“不过是个幼稚小儿。”
“魏大人是朝中权臣,尚书这个位置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如今天子荒谬无道,你身为尚书,却不加以劝诫,反而看着他肆意妄为,我父亲若是泉下有知,也会心寒。”
“不是不想,是不能。”魏煜尘道,“新帝年幼无知,皇后垂帘听政把持着朝政,肆意妄为,她之所以这么大胆,是因为她的弟弟肖无痕手里掌握着三十万的大军,我即便是想,也有心无力。”
“只听说魏大人权倾朝野,却不知魏大人也有难处。”顾云安轻轻地说,这一次,她是真心的。
魏煜尘拿着梳子的手顿了一下。
“云安,你告诉我,倘若有那一天,你会不会站在我这一边?”
顾云安不假思索地说:“我会站在道义的那一边。”
“何为道义?”
“名正言顺,有德有贤,便是道义。”
魏煜尘轻笑,“好一个名正言顺。”他的眸子很深,也很冷,他反复思量着,名正言顺,或许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顾云安深知,今日这般交谈,无论是对魏煜尘还是对她来说,都是十分不容易的。
她怀疑他,他也在怀疑她。
唯一不一样的是,魏煜尘在暗,顾云安在明,她从一开始,就占了下风。
而今天魏煜尘所说的每一句话,顾云安都半信半疑。
而且,她隐隐约约觉得,她正在被推到一场权谋的风口浪尖出,魏煜尘和新帝之间,似乎在酝酿着一场看不见的硝烟。
而她,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弱女子,没有记忆,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钱财,没有权利。
所以,如果想要保护好自己,必须尽快恢复记忆。
顾云安现在有两个目标。
第一,尽快拿到《京都美女图鉴》。
第二,想法子避免喝药。
倘若第一件事情对她来说难以实现,第二件事更是难上加难了。
“你在想些什么?”
此时,魏煜尘正在细细把弄着她的长发,惊讶于这柔软的触感。
“我……可以转过身吗?”
“可以,只要你不胡思乱就好。”魏煜尘淡淡地说。
顾云安:“……”
她思量了许久才转过身,却不见了魏煜尘的踪影。
这只老狐狸或许是怕她吃了他,在她转身之前就兀自离开了。
浴堂后面,一层又一层的白色轻纱隐隐波动,里面似有个男人的身影,但见轻纱里传来魏煜尘的声音:“待你觉得差不多了就唤人来伺候你吧,回去以后好好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