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胜神洲,须弥山东,日自此出也。
此洲东境的傲来国内有一仙山名花果山,百年前妖星尚未出世时尚是一处风景名胜,文人墨客竞相前来观光的胜地。但自百年前神妖之战以来,尸横遍野,原本安宁的乐土化作焦土,作为战时妖军的大本营,佛祖使佛印镇压焚烧了整座宝山。但仍有幸存下来的老妖在山头扬大圣旗,一边躲避着天兵的追捕,一边进行秘密活动静候妖王的归来。
但近期他们也发现了异端,严密驻扎巡视的天兵们悉数撤离了,走的时候慌慌张张,全然没有往日的神气。
三朵黑云自天宇而来,悄无声息飘进了洞中。
这一夜的水帘洞。
洞口的题字“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已被天火烧的面目全非,洞顶在战争中被震塌,水帘也早已干涸,这个曾经的仙洞此时更像几块乱石胡乱拼凑的产物。
这样一个不毛之地,在群妖的信仰下依旧是重大集会的场所。
只是这一夜,洞里的老朋友好像多了些。
石砌的七座王座,今日只有四座虚席。
左数第一位的王座上赫然是覆海圣蛟魔王,不远万里自极北之地赶来。自那一战失败后,他被迫领兵退居北海冰封之地恢复元气。这样一个妖王幻化成人型是何等俊美,有着蛟龙族特有的水蓝色长发和湛蓝眼眸,头顶一对龙角在百年历练下几乎成型,风姿俊逸,在月光映衬下也仿佛天河统帅下凡。此刻正斜倚在王座上,打量着斜对面的妖王。
看到蛟魔王的目光,右数第二位的移山圣狮驼王也不客气地回瞪了两眼。此妖出现在此也使众妖惊诧,这位眼神凶狠,浑身戾气的妖王在普陀山一战中战功显赫,却在梅山一役被七怪所擒,后被平安释放,有传言是因为交代了大部分大圣妖军据点位置。和大圣的那一次会见被刺穿额骨也印证了这一点,即使幻化成人形头顶上的疤痕依旧清晰可见。众妖都以为他会在大圣倒台后另立门户,但他用威严的褐色眼眸扫视众妖,无疑是在强调自己的忠诚不容质疑。
良久,落座于右数第一位的牛魔王发话了。“不知诸弟近来是否发现了异象,俺驻扎在火焰山百年,第一次发现山南的火焰无端地熄了,监察的天兵无不撤回。”首领之中平天圣并非实力最强大的,但无疑和大圣交情深厚,大圣不在的日子,平天圣自觉担负起整个妖军余党的管理。蛟魔王闻言,也露出了不解之色,“北海的龙军尽数被召上界,似乎在预备着一场战争。”
狮驼王露出喜色:“洒家驻守狮驼岭,能感受到百里外五行山的封印有所松动。”
周遭的群妖都忍不住欢呼起来,几只老猿眼里不禁泛出泪光。“既然消息属实,我这便号召妖军。”牛魔王兴奋地摊开手心,放出了几只黑鸦,分别朝四个不同的方位展翅飞去。
“贤弟,你终于要回来了么。”
灌江二郎庙。
云海之上隐隐传来梵音,在院子里侍弄花草的一个俊美少年放下手中的水壶,不禁叹息。
一个跟斗熟练地翻上云头,扑啦啦一声,一只苍鹰从半空飞落,在杨戬手心里化作一张薄纸。
“到的这样快?”真君低语,娴熟地展开。
那张纸展开后约一尺见方,娟秀的字体淡淡泛着金光,错不了,是观音大士亲笔。“魔星降世”、“助妖灭魔”短短数语映入眼帘。他默默看了一遍,一团金色的火焰从指尖燃起,转瞬将纸鹰燃成灰烬。
他有些疑惑,自那一役被封为伏妖帝君后,天界已太平了许多日子了。这妖猴可是他当年好不容易封印的妖星。
怎么这关头又叫他放出来。
还有这什么魔星,名字倒是帅了点,再怎么强大,自己和如来还应付不了吗,为什么要放出那个妖猴。
杨戬捻了句诀,将指尖猛地插入地下,伴随着法阵的轰鸣声,修长的三尖两刃刀从地底被拽了出来。一个模样娇小的女孩抱着一大堆铠甲小跑了出来。清澈的金色眼眸眨巴着望着杨戬:“二哥,又要出门了吗。”
杨戬平展双手,银袍金甲在身上自动归位,他回过头宠溺地望着妹妹,眼眸里的凌厉一下变得柔情万种:“是了,婵儿,又是搞那个猴子的事情,你在家听话,不要乱跑。我把哮天留下陪你。对了,宝莲灯借哥哥一用。”
她掏出那个朴实无华的金纹古灯:“二哥你可不要用的过火了,会伤到自己的。”
他溺爱地揉了揉杨婵的小脑袋,捻了句诀,踏上一朵祥云直奔东方。
杨婵在原地呆若木鸡,金色的大眼睛里有光扑闪,“他...他要回来了么。”
五行山,神洲以西。
诸天神将在各个方向站定,眼神里无不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所有人都只看向一个方向:五行山那不停颤动着的封条。
如来宝相列于阵前,一道霞光闪入阵中,一旁的观世音朱唇轻启,耳语如来道:“师兄,真君到了。”
“二郎,你且过来。”观音将真君带至阵前。
“你看这五行山,是否与往日有些不同。”如来指着黑雾缭绕的山头,淡淡地说。
“看上去,妖气重了许多,封印也......模糊不清了。”杨戬正色道。
“正是,我当初以天地伟力灌注此阵,本以为天衣无缝。没想到这妖猴与天地同源,百年间竟已将这阵几乎炼化,归为己用,看这样子,就算我们不来放他,过不了多久他自己也能出来。”
“这地方,妖气太重,佛祖你这法身......”
“不错,我只能用法身投影于此,法力不及真身万分之一,只怕是奈何不了这妖猴。到时候,一切都看你的了。”
“......二郎明白。”
言罢,如来大手一掀,一阵狂风吹开了山体周边的黑雾,就开始揭下上面的佛偈:唵嘛呢叭咪吽。
每揭一层,妖气便从山底喷涌而出,众天将个个胆战心惊,真君却镇定无比,手握三尖两刃刀,斜睨着翻腾着的妖气。
“吽!”最后一字真言被揭下,妖气顷刻间震塌了整座五行山。
“列阵!”四天王纷纷掷出令旗,一道黑气忽然袭来,卷飞了令旗。
“各部听令!速退!”广目天王朝前锋部队大喊道。这时突然一个鬼魅般的声音从他耳畔响起,那是他这辈子最害怕听到的声音:
“还退什么退啊~挡得住俺吗?”
大如寰宇一般的一棒扬起,猛烈的棍风瞬间吹飞了众天王和先头部队。后方的天兵们都被吓愣了,这流窜而出的黑气,隐约在空中拼成一张狰狞的脸,大概是因为吸收了这天地伟力,大圣可以自由变换得无形无相。黑气幻化成无数根金箍棒,在天宇中横扫击打着,无数天兵纸片般纷纷落下来,一时间哀嚎遍野。
人们只听得一个声音在天际狂笑:“哈哈哈哈哈——既然看到俺这副模样,那、就——一个也别想留!”
“妖猴休得猖狂,你二郎真君爷爷在此!”杨戬言罢提刀上前。
“哦?是你啊,显圣——二郎真君??”一个低沉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天兵们这才发现在天空横冲直撞的黑气并非妖猴真身。
声还未落,棒已先至。杨戬迅速出刀抵挡,这猴子,力道比百年前又狠了几分。
“真君、真君——真君??你这乖孙,还真把自己送上门来了!!”每叫一声,力道就加重几分,孙悟空的出棒快而有力,杨戬半个身子都陷入了大地,“百年前若是没有其他几个乖孙相助,你能擒住俺??”
杨戬面色阴沉下来,的确,他和猴子只能战至平手。百年前那一战,他持刀伫立,回头望了望诸神:“我与妖猴一战,旁人不得插手。”谁知才打了几百回合,这老君就假装金刚镯掉了,把猴子砸了个趔趄,三太子、天蓬、李天王众人和自己的梅山七兄弟团团围上来,这才面前擒住妖猴。
有时候与神仙为伍,真的是件很羞耻的事情。
这一次他还是沉着脸,咬着牙,喊道:“我与妖猴一战,旁人不得插手。”
这次的确没人敢管了,老君的金刚镯被魔星伤的不轻,三太子诸仙皆不在此。
终于能和这妖猴痛快战一场了!这样想着,杨戬睁开天目,一道天罡神光扫开了悟空的棒子。左手拿出宝莲灯,捻句诀转动起来,金色的莲火缠绕包裹住了杨戬,反手两刃刀直劈妖猴眉心。
“好——好!”悟空道“战、战、战!先杀你,再杀如来老儿!”言罢,一道影子如闪电般跃起,在空中的毫秒里又幻化出千千万万个分身,皆手持巨棒,朝一点杀来。
莲火与黑气缠斗着,这里的孙悟空棍风扫开一道神光,那里的孙悟空又被莲火击中焚烧殆尽,幻影交错间,一个鬼魅般的身影从杨戬身后袭来。杨戬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却没法躲开,这一秒里至少有三个猴子直刺要害。
“猴子,算我输你一场。”杨戬闭上了眼睛,“可惜,你没法杀死我。”
“住手。”一个神圣威严的声音自西方传来,时间在此竟被禁锢了一秒,下一秒一种无限的威压把悟空弹开了。
“如来老儿,又是你!一座投影也敢阻俺么?”猴子的语气里像是要冒出火来,翻身跃起,擎着棒又杀向如来。
“你这泼猴,你可看这是什么。”如来抬手,捻起一朵云彩。
“俺管他是什么,杀你再说。”悟空速度不减,一道烈焰划破天际,披挂着雷云和闪电,以旷古绝世的力量杀向天空中虚无缥缈的佛影。
在这一棒即将刺到如来的那一秒,悟空停住了,这道烈焰就这样悬在半空中。
他看清了云彩里的东西。
“是...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