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人来人往,一队官服着身的人忙忙碌碌地搬运着货物,在百姓的粗布棉衣中格外显眼。今夏一身浅青绿色的交领衣裙,肩上搭着个棉布包袱,腰间系着水蓝色的绑带,随风飘荡着。
今夏蹬蹬蹬地踏上一条庞大的木船,扬起的帆被风吹得呼呼作响,“咱六扇门的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气派就好了,”今夏羡慕地盯着这气势恢宏的大帆船,不禁感叹着。
“大杨!”今夏一眼看见等在甲板上的杨岳,兴奋地冲他招招手,向他跑去,“可算到了。”
杨岳等了今夏半天,眼看着船就要开了,心中正担心着,听到今夏的喊声才放下心来,不禁埋怨道:“怎么这么慢?”
今夏一路跑着过来,再加上想到下扬州的兴奋劲儿,一时间有些虚脱,趴到栏杆上大口喘着气,“累死我了,我待会再跟你说。”
“累了吧?喝点吧,来。”杨岳把手中的水壶递给今夏。
今夏接过水壶,猛灌了两口。
“你慢点喝,别呛着。”杨岳担忧地看着今夏那几百年没喝过水的样子。
今夏一抹嘴,一壶水下肚,可算是喝了个畅快。
“他们是谁啊?”今夏指的是船底那些匆匆搬着檀木大箱的官人们。
“那个,官最大的那个,是镇国中尉手下的参将,王方兴。”杨岳指了指那个斜挎宝剑,来回巡逻的将领模样的人。
“下面那个,检查箱子的那个,是旗牌官,沙修竹。”一个生得腰圆背阔的练家子。
“镇国中尉?不就是巨野王府奉国将军的儿子观煊?这么巧啊?”今夏微微有些吃惊。
“没错,过几天就是奉国将军的五十大寿,镇国中尉命他们押送生辰纲,回扬州给奉国将军贺寿呢。”
“难怪,难怪陆阎王要求我们提前三日出发,还特意嘱咐我们穿便服,原来原来是想跟踪暗访啊!”今夏恍然大悟,嘴角不禁微微上扬,为自己完美的推断感到欣慰。
“参将大人,八箱生辰纲都在这了。”旗牌官沙修竹向王方兴拱手道。
“确保万无一失吗?”王方兴审视着八箱宽大阔气,涂着红漆的生辰纲。
“参见大人放心,已做好万全准备。”沙修竹颇自信道。
王方兴点点头:“让他们把箱子搬进舱内放好。两个时辰换一次岗,务必给我看好了。”
“是。”沙修竹施礼罢了,转身向船内走去。
“走吧,先去见见陆大人。”杨岳一挥手,领着今夏进入舱内。
舱内与船外一样,皆满是忙碌着搬东西的官吏们。沙修竹指挥着,时不时地搭一把手。今夏晃晃悠悠地搭着包袱,与杨岳向里走去。
“哎,”沙修竹一伸手拦住今夏的去路,“这儿不能过。”
“为什么?”今夏本就对观煊没什么好印象,见沙修竹也抬眼,直直地盯着他。
“哪那么多废话,闪开!”沙修竹眼睛一瞪,恶狠狠地冲今夏吼道。
“你凶什么凶啊?这路是你家开的?”今夏毫不示弱,将包袱甩到左肩上,一翻黑溜溜的眼珠,“我就走!”
沙修竹也不跟今夏客气,果断地将长剑出鞘,身后的侍从官吏也随之纷纷亮出兵刃。
今夏向后腰一摸,准备掏出手铳,却被杨岳拦了下来。
“别惹麻烦,”杨岳低低地冲今夏道,继而随和地冲他们笑着,“各位,误会。我这妹子啊,性子比较直,但并无恶意。”
沙修竹听他一番好言语,冷冷地瞪了今夏一眼,复将剑入鞘。
“咱们大家都是上来办公差的,没必要伤了和气。既然此路不通,那我们换一条便是了。”杨岳仍讪笑着。
今夏的注意力却被那些官吏们急急忙忙地搬运着的货物吸引住了,也没兴趣再跟他们较劲。那些箱子底下偶尔会漏出几滴乳白的液体,看上去易熔得很,“蜡油?”今夏心中默默嘀咕着。
沙修竹顺着今夏的视线向后看去,喉结上下动了动,看今夏迟迟不挪地方,杀气重重地盯着她。
“大家别伤和气,走吧。”杨岳自己笑得也有些尴尬,拽着今夏的胳膊便走。
今夏一甩包袱,差点没打到沙修竹的鼻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大跨步与杨岳离去。
“你说他们搬那么多蜡油干什么?”没走多远,今夏便拽住杨岳,放慢脚步。
“哪来那么多好奇心,走吧。”杨岳向来了解今夏的性子,不想她再惹上麻烦。
“都给我看仔细了!要少一箱,你们脑袋都得落地。”沙修竹的声音比寻常时大了一些,似是故意说给他二人听的。
今夏一步三回头地到了拐角处,又意犹未尽地回头瞥了一眼,正碰上沙修竹的目光,赶紧脚下生风,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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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府歌舞升平,房梁上萦绕着袅袅的丝竹之声,柔软奢侈的床榻上横躺着一身裹赤狐毛皮的男子,周围围绕着着各色衣衫的纤纤赤足女子,个个生得眉眼带俏。
“小阁老。”许朗立在榻下,毕恭毕敬向那人施礼。
严世蕃口中细细品嚼着饱满多汁的樱桃果,半晌,将头微微一偏,吐进半蹲在榻下的姑娘白净的手心里,缓缓道:“让黄郁把答应我的那幅清明上河图给我送来,我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是。”许朗又一拱手,十分拘谨的样子。
“坐吧。”严世蕃微微一笑,给许朗赐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