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给那人丝毫回话的机会,齐骧飞快地发了个“日后再说”,接着随意敷衍了两句就下号开溜了。
各种复杂操作一气呵成,齐骧却丝毫没有骄傲。
他只感觉识人不清啊,这老雷一定是疯了,虽说聊过很多次,但他俩根本都没见过面,有这么祸害自己闺女的爹吗?
那丫头真是可怜啊......
可还没等他喘口气,手机短信电话却轮番轰炸而来。
“叮叮咚咚轰轰哈嘿.....”
抬眼一看,无一例外,全部都是那个憨憨的邀请信!
眼看手机就要爆了,这场闹剧,终还是以齐骧的妥协告终。
姑娘别怪我,这是你亲爹坑的你......
齐骧:成,去,我去,大哥您饶我!
雷桀豪:相信我,我女儿真的超棒的!
......饶了我吧!
你TM是个复读机...吧...
要文明,要文明!
心中赶紧默念三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随意记下两日后的相亲地点,齐骧便果断回了他个“我去洗澡了”,听小安说这句话百试百灵......
这是个跟秦无一样的神仙啊!
起初齐骧寻思着这老雷他不是姓雷嘛,还有个闺女跟儿子,这不就是跟隔壁雷家姐弟一个套餐吗?
关键雷雨萌也是跟家长关系不好,齐骧觉得自己的大胆想法似乎不无道理。
可直到他试着搜索了一下雷雨萌的父亲,也就是雨田集团的Boss,却发现词条里出现了一个风度翩翩,带着金色眼睛的绅士。
先不说雷桀豪这憨憨不可能有这种儒雅的气质,就单比较名字都不是一个味道。
雷雨萌的爸爸,叫‘雷明瀚’,听听这名字,这气质,这排面!
跟名字多般配啊,建议把般配打在公屏上,而反观雷桀豪......
啧啧。
齐骧似乎已经可以想象出来雷桀豪那中年油腻大叔的形象了......
·
“A hundreds mile,a hun......”
就在这时,齐骧沉寂了好几年,这几天却频繁被呼叫的手机铃声响起。
哇,说秦无秦无到?
连来电显示都懒得看,齐骧愤愤地接通了电话:“你可真是个......”
可一肚子抱怨,却在听到那声疲惫的轻呼后,涣然冰释。
“小马......”
“...喂,丁姨?我在......”
“你能不能回来看看啊,雨萱她,她...你知道那丫头小时候最崇拜你了......”
齐骧心里咯噔了下,一下子没了底,先前和雷桀豪的吵闹百般变化,如坠冰窟。
对面的中年女子喃喃着,话语里带着颤音,带着企求。
“朱雨萱?耀华呢,朱耀华去哪了,他不在吗?”
齐骧甚至还没有从对雷桀豪的骚扰中回过神来,可突如其来的噩耗却让他的心开始猛沉。
他在电话里暴躁地喊着那个年轻警察的名字,她不是你妹妹吗,不是你发誓要保护好的妹妹吗?
丁姨的声音压得很低,很沙哑,她快说不出话来,却还是强忍着开口:
“我喊他回来了,他快回来了......可他应付不来的......”
“那老爷子呢,老爷子有事没?”
“他...他出去了,好久没回来......”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等着,等着!我马上到,马上到!”
齐骧语无伦次地挂了电话,拎起黑包向外冲去。
福利院离这里有段距离,他来不及问清楚事情的始末,他需要赶快回去。
其后,太平公主不懈着追逐着那奔袭的影。
这是黄泉-III的力量,他甚至可以从七楼跃下。
烈风呼啸间,敏锐的神经和强健的体魄让他在肉体承受不住前抓住三楼的栏杆,发出“bang”的一声后向地面掠去。
那一刻他成了影,不想超速的车都追逐不上的影。
虽然很久没有回去了,虽然只是隔一段时间就汇过去一笔钱。
但福利院仍是他心中最后的净土,纵然福利院的孩子多半都是残疾,都是绝症,纵然他们生下来世界就送了他们名为“地狱”的礼物......
但他们善良,善良!
他们没有怨恨这个世界,他们为最微小的善而感动,他们愿意回报每一丝温暖。
但是!
齐骧觉得自己快要炸了,当他在电话里听到那个小姑娘疯了的时候。
那个与她哥哥相依为命的姑娘...
那个聪明伶俐的姑娘...
那个父母皆是烈士的姑娘...
那个喜欢抓着哥哥的衣服一起跟在齐骧后面的小姑娘疯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很狰狞,这世上总有你无法揣度的恶,伸出肮脏的、长满蛆虫的爪去扣你的鳞。
那些人长者健全的身体,却生着残疾的心!
不,
这一定侮辱了残疾......
他在规则中窜动,红的灯,绿的灯;停驻的车,涌动的车,都只看到一片薄影。
他脑子被丁姨的最后一句话赛满了,那个长大后也一直照顾着弟弟妹妹们,像个天使一样的小丫头被几个觉醒者折磨地疯掉了?!
齐骧现在只想找到那些肮脏的觉醒者,好好打爆他们的头,看看究竟是何模样。
现在正处于接孩子回家的高峰期,月阳的车流汇聚成海的模样,但他的身影却不曾停过一瞬。
控制着力道,当车内司机听到轻轻一声“咚”的时候,他已经翻越出去好几米了。
···
月阳市,旧城郊区,审贤福利院。
依旧是记忆里金黄的油菜花田包围着的小小庭院。
“呼——!”
齐骧大口大口呼着粗气,看到太平公主优哉游哉地从一旁闪过身来,小声咕噜噜地叫着,想扒着他的衣服登上肩膀。
他没有理睬。
门口停着辆警车,他知道是朱耀华赶回来了。
默默看了眼这个小小的门,掉落了两片的枯朽牌子上写着“月□市□城区审贤福利院”。
小时候,齐骧以为福利院很大很大,一眼望不到边,他以为世界到小门口就停住了,不会再走了。
那时候他带着弟弟妹妹们从这跑到那,伴作英雄,伴作坏蛋,吵吵嚷嚷,可以玩半天都停不下来。
可现在看看,这儿没有高大的树,没有精美的器具,只有月阳小学的操场,那般大小......
他急急向着院中跑去,回想起记忆里那个不会念“骧”字的小丫头带头喊着他小马哥哥,还埋怨着自家亲哥哥一点都不帅气。
他真是昏了头,八年都没回来!
院子里静悄悄的,可以下地的孩子们都不在屋里。
齐骧遥遥看见几个穿着破旧的孩子或痴痴地笑着,或仰头望着漆黑的天花板,或只是呆呆的看着颓圮的墙壁......
还有一个小孩子笑着向他打招呼,高兴地摇晃着没有指头的小肉球。
他们都被父母遗弃了,那叫命运的家伙给了他们畸形与绝症,让他们生来就与常人不一样。
是啊,同电视剧里不一样,这儿没有天真烂漫,穿着花衣裳蹦蹦跳跳,像小天使一样的孩子们......
因为他们就是天使。
这些平日里会抑制不住因为疼痛或其他疾病而发出奇怪声音的孩子们,此时此刻都强忍着不发出任何过于大的声响,他们或许是怕声音从这老旧的墙壁中传出去,吵到谁?
齐骧甚至看到极瘦弱的白净姑娘笑着做出口型,“小马哥哥”。
他强做出温和的笑,一闪身走向了最里头被孩子们围着的小屋,丁姨揉着眼睛朝他打招呼,没有声音。
走过去,穿着破破烂烂的拼接衣服的孩子们围在那里,人很多,却都不敢发出声音,他们都狠狠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看到齐骧的时候一阵惊喜,却很快又皱下小脸。
齐骧向屋里看去,他看到了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姑娘浅浅地睡着了。
朱雨萱是极美的姑娘,脸上生了淤青也极美的姑娘。
她的眉头狠狠地皱着,泪花挂在眼角,是噩梦罢。
齐骧看到她露出小薄被的裤角打着补丁。
他缓缓退出去,看到人群角落蹲着那个穿着警服的年轻警察,面目稍俊朗,稍稚嫩。
朱耀华叼着烟发呆,烟没有点着,花了一块五买的打火机被远远扔在墙角。
抬起头,他看见齐骧向他走过来,露出大大的黑眼圈,他红着眼眶笑,断断续续的轻声哼着那儿歌:
“·
你别哭,我不怨
这儿的孩子不可怜
兄弟乖,姐妹黏
平安喜乐便是甜
不是此中人,不懂此间言
缝缝补补又一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