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那日是雨后彩虹的时光,七彩炫光出现在晨起是罕见的,也带给本宫好运,皇甫翼下旨恩准我回家探亲,不过,自然是回千家那个豪门大宅。
不辱皇室的荣光,帝王给了我极大的战阵排场,心底却是怕极了。宫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想来这时候离开宫闱是极好的选择。
千府外象征地位的一对巨型石狮凉在我的心头,化开了灼热的初夏暑气,见到亲娘好端端地向我行跪拜大礼,我又喜又哭,赶忙抱紧娘,轻唤了句,“娘,女儿过得很好。”我知晓娘最想知道的只是这个。
千菲絮的父亲千万前带领众多千家人向我问好,我几乎都叫不出名字,只是他们对我只是不咸不淡,我想应是我前些日子毒打了千家寄望深厚的皇太子。
千万前不愧为三朝老臣,面子完全看不出对我的丝毫埋怨,一脸慎重道,“娘娘久未与老夫人见面,想是想多独处,微臣不再妨碍。若有吩咐,让下人带个话给我即是。”
我颔首道,“麻烦千大人了。”
他怔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我会如此客气。
他知道我从正七品才人直接当上中宫皇后,可谓麻雀变凤凰,后来又杖责太子,大概只是个恃宠而骄的幸运儿罢了。想不到无才貌无外戚的我会如此沉稳大若,原先是小瞧我了。
只是人心隔肚皮,我哪知道千万前肚子里的花花九曲弯。
见到他们全都离开了。“娘——”我拖了个长音,两手行动解下头上的发簪,直接横躺在娘的膝盖上,叫嚣,“娘,给我饶痒痒。”
娘‘扑哧’笑了出来,“你呀,还是这么外面好静,底子里野得如疯丫头一般。”我撒娇道,“那也是娘生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们娘俩抱成了一团,仿若回到我未入宫的前夕。
娘抚摸着我的发鬓,哀叹道,“腻儿,娘从未想到你会成为掌握六宫的女主人,只想你这辈子平平凡凡健健康康长大就好,只是不曾想命运还是这样安排了。皇帝对你好么?”
想起疯掉的冷与,变质的皇太子,流干泪水的静宸长公主,我只打了个哆嗦,下一个会是我吗?
娘察觉到我的异常,“他没有善待你,”娘劝慰我说,“帝王也是人,人心是肉长的,要是你真心换真心,一定会当好他的妻子,他也会敬重你的。”
我不想和娘争论皇甫翼的薄情,低声应答,“女儿知道,男人的心会为女儿的温柔融化。”
娘心满意足的垂下烦忧的剪字双瞳。
娘真的有皱纹了,眼角爬上了几根,嘴角皮肤也没如从前光滑,我淡淡问道,“娘,千家人对你很好吧。”
我知道她的答案只有一个,因为为了我安心。
想了很久,娘说道,“吃穿用度倒真没话说,只是缺个人说话。不过后来,慎义大人的出现让娘有了盼头,他不嫌弃娘贫寒不懂规矩,经常给我讲一些奇人轶事,逗娘一笑。”
慎义大人是千家正宗子孙,是千万前的堂弟,千卖婴。不过郁郁不得志,至今只是个从五品小官。
“那是娘风华鼎盛,自然有男子在旁嬉笑。”我打趣道。
娘一听,拉下了脸,“腻儿,你这大逆不道的话是想气死娘。”
我着急了,一句玩笑话惹娘如此不高兴,赶忙低头认错,“娘,女儿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娘苦了这么多年,该是有个人陪伴即是。”
“休得这样乱说,娘是想收千卖婴为义子,为你爹留个香火。”娘散了些怒气道。
我才了解千卖婴虽和千万前同辈,但却年少许多,大概与皇甫翼年纪相仿。
“这事我要见他一面才能下定夺。”对我的意思,娘点点头,“不过这个卖婴倒是个不错的人才,要是你举荐给陛下,对社稷一定是个功臣。”
这才是我最怕的地方,我之所以能坐上皇后宝座,很大缘由是没有外戚,要是我有个哥哥,皇帝能否容得下我,不过在见完千卖婴后,我打消这个念头。
“微臣千卖婴见过皇后娘娘,愿皇帝与皇后鹣鲽情深,子嗣绵绵,功于宗庙。”刚开始的赞美被我认为是奉承,想来是娘耳根子软,听信了这种闲话。
见我面露不屑,他大胆坐在我对家,“皇后娘娘可听闻汉代武帝时期的窦婴这人。”我示意其继续说下去,“窦婴是武帝最为忌惮的窦氏外戚之人,可武帝真正称帝时,却任命其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大人是在暗示本宫,你将来也会有窦婴的运道。”我瞧着这个貌不惊人的人,倒是有股仙古铮铮。
“窦婴不是运气,是他的忠诚,在窦老太后包庇窦家人跋扈时,他选择站在武帝身边。他是颗治理黄河水务的明珠,自然有如千里马的明君武帝赏识。”他十分自信说道。
我顿了下,起身道,“固然你引经立典,只是本宫不识史书,不了解你的本意。还有就是,本宫这后位岌岌可危,怕是帮不了你的宏图伟志了。”
我离开前,只听到他大声道,“娘娘绵里藏针,胸怀大慧,是这中宫主位的不二人选,微臣不会看错的。”
第二日晚膳时,千家铺天盖地般办起了千家宴,我见到了千万前的宝贝孙女千嗖嗖,她毫不顾忌我的存在,缠绕着她爷爷,叫道,“嗖嗖要当皇后啦,不要那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做皇后。”
她与静宸年纪一般,我自是不会与她计较,只是又想到静宸,我的心如针刺在芒。
千家亲戚果然纷杂,再加上千万前故意摆出的排场折腾着与娘相聚的日子十分短暂,好不容易见娘睡着了,我也回房洗漱上床。
拓跋君忽地出现在我视野当中,他额上忧虑沉思,白色成衣上沾染着灰土,他应该是很难进来这里的。
“君山王深夜来探望本宫,于理不合吧。”我舞舞衣袖,听着门外的侍卫正好经过。
他说,“水儿在怪我么。”
“何来怪你一说,我们中间从来只是有个偶然路过的故事而已。而且静宸的事想你也是帮不上忙的。”我终于敢抬头迎上他的眼光,心没有想象地痛。
“这国家大事,本王自问尽心尽力,只是对你,还有份愧疚。”他往前垮了一步,试图听到我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