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宏泽看向始终不说话的陌笙,笑了一声。
他知道陌笙在想什么,无非是在等雪莹先开口,不愿自己答应到时候让雪莹不答应也得答应,让雪莹难堪。
雪莹现在脑子里也是一团乱,谁能想到今日居然会这样,联姻这样的事,为什么她先前一点都不知道,她一直以为自己年龄尚小又有许多事情未做,就没有考虑过谈婚论嫁的事情。
却又不停的在问自己的内心,喜欢陌笙吗?愿嫁给他吗?以至于她纠结来纠结去的,整整一炷香都没说话。
也可以理解,婚姻大事不是小事,作为一个女子更是要慎重考虑,不过一炷香罢了,就算是再过几炷香也是正常的。
寻常人家选择夫婿都要挑上好些时日,何况皇族。
尉迟宏泽和雪暮也不急,由着雪莹和陌笙想,他们只管聊天聊地的,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去想。
不过这几位不急,有两位倒是急了,也就是刚才说祝贺时候脸色奇差的那两位。
一位是凌国五公主尉迟苏苏,还有一位是户部尚书之女关绣。
尉迟苏苏看向雪莹,眼里闪过一丝毒辣,笑道:“听闻妹妹琴艺甚好,不知今日可否听妹妹弹上一曲,也好让我们开开眼界,见识见识妹妹这样的妙人。”
众人听此,神色各异,有的看好戏,有的好奇,大半的人都偷偷的看着雪莹,想知道雪莹有什么反应。
不过他们没想到,雪莹连个眼神都没给尉迟苏苏,于是众人便觉得雪莹美则美矣,但是目中无人。
其实这真不能怪雪莹,雪莹正烦着,压根就没听见尉迟苏苏在说话,更不知尉迟苏苏是在和她说话,所以说误会就是这么来的,若是雪莹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定会一边摆手一边大喊“冤枉”。
雪暮看了眼正在“苦思冥想”的雪莹,咳了一声。
别人家地盘,还是小心些好。
雪莹回神,立马伸手给雪暮把脉:“父王你病了吗?怎么咳嗽了。”
雪暮心里欢喜着雪莹的反应,想着自己没有白疼这女儿,但表面还是十分严肃,眼神瞟了一眼对面的尉迟苏苏。
雪莹这才看见了尉迟苏苏。
尉迟家的人好像都很会掩盖自己的内心,即便尉迟苏苏感到被雪莹轻视,也依旧一副笑脸,看见雪莹看过来,友好的笑了笑。
雪莹再傻也反应过来了,这应该是这个女子方才和她说了什么话,但是她没听见,所以雪暮才咳了一声提醒她。
“方才我没听见,有劳姐姐再说一遍。”雪莹看此人的打扮,该是一位公主,叫声姐姐也无不妥。
尉迟苏苏便好性子的又说了一遍。
雪莹听罢立即摆手:“姐姐是哪里听来的传闻,这都是谣传,我的琴声只能用不堪入耳来形容,恐污了大家的耳,弹琴这事就不必了吧。”
她才不要给凌国的人弹琴,况且她堂堂公主,为何要给这些谈琴?当她卖艺的?
“妹妹实在是谦虚,这怎会是谣传呢,莫不是妹妹不愿弹奏?这倒也没什么事,我也只是随便提一句罢了。”尉迟苏苏道。
“她所言,不假。”
突然,陌笙开口道。
雪莹一顿,看向陌笙,笑了笑,然后悄悄磨了磨牙点头。
她可以说自己琴艺差,但是陌笙说就不行了,而且这么多人,就不能给她留点面子嘛!而且,若是她说自己琴艺差,别人会觉得是她谦虚,那形象还是在的。
陌笙说算怎么回事,这不就等同于告诉所有人,她雪莹的琴艺就是差,差到不能再差了吗,面子啊面子!她面子都要没了。
尉迟苏苏笑容一僵,转头道:“皇兄怎么会知道,难道皇兄听过?”
“有幸听过。”陌笙看着雪莹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忍下配合他的样子,顿时觉得,心情舒畅,连嘴里的菜都有了味道。
“原来皇兄和莹公主早就认识,怎么从没听皇兄提起过认识这样一位貌美的妹妹。”尉迟苏苏的指甲狠狠的压着掌心,很快出了血,那血的颜色与指甲上的蔻丹融为一体,她身旁的宫人见了,连忙偷偷递上帕子。
但是只有这样痛着,尉迟苏苏才能保持冷静,不乱来。
陌笙不语,只是低头吃菜,并不想搭理尉迟苏苏。
尉迟苏苏有些许的尴尬,但这尴尬对她而言是家常便饭,陌笙不管对谁都是这样的,她习惯了。
“客气客气,让诸位见笑了。”雪莹装作惭愧,也低下了头,但是尉迟苏苏又怎会那样轻易的放过雪莹。
“那妹妹可喜欢作诗?不如……”
“不喜欢!我对那些诗词歌赋丝毫不感兴趣,别提作诗了,夫子交代要看的书我都还没看完。”雪莹没等尉迟苏苏说完这个不如,就立即开口道。
别比,比就是你厉害。
而且她说的并非都是假话,她确实对这些诗词歌赋毫无兴趣,夫子让她看的书她也一本没看,若是真作诗,她可不知道自己能作出怎样的诗,到时候丢脸就不好了。
尉迟苏苏笑的有些僵了,她用帕子捂住嘴,放下嘴角。
她活这么大还没见过雪莹这种路数的。
怎么说也是一国公主,琴棋书画样样都得学,作诗也要会那么几句,哪有上来就说自己什么也不会的。
琴艺不佳,诗词歌赋又烂极,除了一张好看的皮,还能有什么。
这样的人也配入她大凌国?!
“那妹妹可有喜欢什么?想来妹妹这样神仙般的人物,喜欢的东西也是我们凡人想象不到的。”尉迟苏苏没有放弃,她继续问道。
见尉迟苏苏这般,雪莹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是定要她在众人面前展示些什么,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是尉迟苏苏出来做这些为难人的事,她想让她在众人面前展示不就是想找机会让她出丑吗?这对她有何好处?
但既然尉迟苏苏这样不愿放过她,她一直逃避也是不行的。
雪莹放下筷子,双手搭在膝上,笑道:“有啊。”
“姐姐我洗耳恭听。”尉迟苏苏终于等到雪莹这句话,温柔似水的说了这么一句。
“我喜欢……吃!”雪莹说罢,夹起一块肉就往嘴里塞,也不管那块肉是否太大太油,将嘴塞的慢慢的,露出一副满足的样子,像是几辈子都没吃饱饭似的。
在场众人有不少皱起眉,他们也没想到雪莹会这样。
听说这个雪莹还是嫡出公主,自小被太后皇后教养,结果就教成这样?就算是商户的小姐,吃东西也没有像她这样的。
而且这是在凌国,那么多人看着,雪暮难道就不生气?
他们下意识的看向雪暮。
他们猜错了,雪暮没有生气,非但没有生气,甚至还亲自拿出帕子擦了擦雪莹的油嘴,又夹起一块放在雪莹碗中,道:“慢些吃,别噎着。”
这可是惊掉了众人的下巴。
突然,尉迟宏泽发出几声爽朗的笑声:“不愧是朕看上的儿媳,果然是率真可爱!对朕的脾气!”
雪莹傻乐的对尉迟宏泽笑了笑,心中却在想着:
谁是你儿媳,我还没答应呢!
“朕这女儿从小便做不了什么决定,依朕来看,不如还是先问问三殿下的意见吧,若是不合三殿下心意,这婚事也好作罢。”雪暮看着雪莹这样,就知道每个十天半个月她下不了这个心,瞧见没,雪莹一眼都没看那位三殿下。
若不是心中羞涩,那就是故意逃避,不想嫁给陌笙了。
“暮兄说笑了,这样好的姑娘,他怎会不愿?朕的儿子,朕是最知道他的。”尉迟宏泽瞥了一眼陌笙,笑着收回视线,无奈的摇摇头。
陌笙的心犹如冰窖。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如此,在外人面前总装的父子情深,私底下却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呵,果然是好父亲,果然是最知道他的。
但这样好的姑娘是雪莹……他突然抬头看向雪莹,温柔道:“我愿意娶公主为妻,执子之手与子携老,从此散尽家中妾室,再不踏进秦楼楚馆半步。”
他在外的名声除了残暴无情,还有好色,他想,雪暮有所犹豫也是因为此事。
雪莹鬼使神差的对上陌笙的视线,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雪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停了,周遭一切声音消失不见,只剩下陌笙。
好一会,雪莹才缓过神来。
雪莹呼出一口气,闭了闭眼道:“三殿下说的可当真?”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绝不反悔。”陌笙眼中仿佛有着万千星辉,而那每一个星星都是雪莹。
原本他的眼中只有一片黑暗,但是雪莹出现了,他眼中便慢慢的有了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