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团完成出国作战任务，载誉归来。返回国内驻地休整。由于敏感的政治因素。中国军队赴越参战在当年是严格保密的。军事行动无论是出击还是撤离都在悄悄地进行。
没有鲜花，彩坊、红旗。没有夹道欢迎的人群和喧天的锣鼓，军人们倍感失落。
车队在盘山公路上隆隆地行进着。团长默默地注视着车上的战士们，那些年轻的战士们对着空旷的公路两侧，流露出不解、委屈的目光。
政委安慰着身边的干部们："大家要理解。我们是秘密出国作战，任务是保密的。我们是军人，大家要理解上级的意图。"
车队隆隆前进，团长在公路边注视着这支钢铁劲旅，举手敬礼。
汽车鸣笛、一辆、又一辆。喇叭声响彻天空......
午后，穿着白衬衣的唐小楠从机要通讯室里出来，手里拎着牛皮文件包。他已经是防空团最年轻的副连级干部了，风度潇洒，举止自信。腕上手表、脚下的皮鞋闪闪发亮，潇潇洒洒地向办公室走去。
通讯员急匆匆地追上他："唐参谋，有人找你。"
唐小楠止住脚步，通讯员说："在大门口，是个年轻的姑娘，北京来的--是你妹妹吧？--助理员领她去招待所了，打电话过来让你赶紧去。"
"北京来的？"唐小楠皱眉："好吧，我知道了！"
唐小楠推开房门，周泓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同志--"
"小泓！"唐小楠惊喜："你怎么来了！"
周泓认出了他："哎呀，小楠哥，我都认不出来你了，你胖了，也壮实了。"
她说着："快坐吧！"
唐小楠在板凳上坐下："你也坐啊！"他重又站起来到桌子前面拎起暖水瓶给她倒水："在这里，你是客人。--你怎么到云南来了？：是插队？"
周泓脸上浮现出哀伤："不是，家里出事了！"她说："我哥让我来找你。"
唐小楠心头一震："出事？出什么事了？"
他看看门外没有人，还是走过去关上房门："快说啊，出什么事了！"
周泓伏到床上，呜呜地大哭起来："我什么亲人都没有了......"
唐小楠急忙上前推她："到底怎么回事啊，什么亲人都没有了，你爸妈呢？你哥呢？他们出什么事了？"
周泓好一阵子才止住哭泣："你参军前的时候，我哥为了弄钱结婚，偷了海淀商场的160块手表，你知道吗？"
唐小楠大惊，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自己腕上的手表："怎么，叫人发现了？"
周泓说："我当时就奇怪，我哥怎么一下子就有了钱？还给我一块女士进口手表。原来，我嫂子当时已经怀孕了，可她的家里人逼着我哥要彩礼，要高级家具。我哥没有办法，只好去偷。"
"你说吧，"唐小楠略微镇静一点："我走后，家里出了什么事？"
周泓抽泣着："你走后，我哥就结婚了。--新做的家具，新买的收音机、缝纫机、自行车。还有毛料衣服、毛毯、被褥都是新的。在人民食堂摆了20桌酒席。接新娘子都是用的出租小轿车。后来，嫂子生产时难产，医生问我哥：是保大人还是保小孩。我哥要医生全保，送了一块罗马表给医生，让她全力抢救。结果，孩子和大人是都保住了，可那医生有个妹妹是海淀商场的、认识那块表是被盗的。结果就向军管会报告了......"她哭泣着："我哥当天晚上就被抓走了，我妈当天就发了心脏病--去了！"
她泣不成声："民兵和纠察队在我哥的房间里搜出了几十块手表和2000多块钱，可他死活就是不承认。我们到土城看守所去看他，人家不叫见，听说，他的腰都被打断了......"
"后来呢？"唐小楠焦躁。
"我爸本来就是高血压的脑溢血后遗症，瘫在床上，接连出了这几件事，他受不了打击，也就不在了。我在家里照顾坐月子的嫂子，还得去土城看我哥......我姐听说这件事，从山西回来了，后来，后来，我哥就给判了死刑......"
唐小楠一个箭步扶住周泓，她已经晕了过去......
病房里，护士给周泓挂上吊针，医生对焦躁不安的唐小楠说：
"她不要紧，是身体太虚弱了，加上天热。--休息一下就好了。"
"大夫，谢谢您那！"唐小楠说。医生点点头，和护士出去了。
周泓目光茫然地望着天花板，唐小楠搬过凳子坐到床前："别想那些事了，好好休息！"
周泓不语。唐小楠拿起一只苹果削皮："那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周泓说："我哥让我来找你......"
唐小楠把苹果递给她："可是，这儿是部队啊，你又不能长期留在这里。"
他说："好好休息几天，我陪你到处玩玩，然后就回去吧，啊！？"
周泓摇摇头："我没有家了。"
唐小楠问："你嫂子呢？还有你姐姐？"
"嫂子伤心极了，带着小侄女回了娘家，我姐也回了山西。"......她望望唐小楠："我一来就听说了，你在部队上干的很好，已经提干了，当了干部，就可以结婚成家了吧？"她垂下眼帘："我哥都对我说了，他说你同意的......"
唐小楠踌躇着："我的提干手续还没有下来呢！"他苦笑道："再说，刚刚出了这么大的事，结婚？哪有这个心境啊。"
周泓又哭了："反正，我是那儿也去不了了，小楠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唐小楠说："说哪儿话啊！"
周泓抽噎着："听嫂子说，你原来有个对象，叫朱颖。你来参军，我哥硬是把你们扯散的。--你是不是还在想她？"
唐小楠说："越说越远了。--一下子发生这么大的变故，我得想想该怎么办。何况，我们都不到结婚年龄，我又是现役军人，就是结婚，也得上级机关批准呢。"
周泓突然抱住他："小楠哥，我害怕！--我怕你不要我！"
唐小楠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这么好的姑娘，不要才是傻瓜呢! "他说："来到这里，你就是到家了，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去找政委。"
周泓不好意思的笑了，松开了手。
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团保卫处干事带着两名持枪的战士站在门口："唐小楠，你出来一下。"
唐小楠奇怪："什么事？进来说吧！"
保卫干事说："政委要你到团部去。"
唐小楠说："我这里有病人呢，我和护士交代一下。"
保卫干事阴沉着脸："现在就走吧，她留在这里，我们会派人照看她的。"
周泓敏感地察觉不对："小楠哥，别去！"
唐小楠看看携带着枪支的保卫干事和那两名战士，安慰说："没事的，你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我来接你出院。回招待所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