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13号乘警有些不甘心,他凭着自己的本能,觉得目标并非是一个普通的工人,那么年轻,还有他并不标准的俄语、不符合莫斯科流行时尚的惯用句式。显然,这是一个外国人,即使是有苏联公民身份,到莫斯科居住不久。
在目前的国际形势下,有这种经历的外国人很难想象是一个普通的机械工人,但莫斯科方面准确无误地反馈了消息,他决定最后试一试。
回到九号车厢,唐小楠正在和对面的旅客热烈地交谈着,这节车厢里很多旅客是苏联驻军德国的军人,还有赴德国进行文化交流的学者和演员,女性很少,但是唐小楠的对面恰好是和唯一的年轻女性,三十多岁的德语教师雅莉安娜谈的火热,看到4413号乘警走来,才把目光转向他说:"看来我的国籍问题使这位乘警同志费了很大的劲儿,这不,又回来看我了。"
4413号乘警笑了笑:"我在这趟列车上已经工作五年了。很少看到东方肤色的旅客。请您理解,毕竟我的工作就是保证安全。"
女教师撇撇嘴,把视线转向窗外。乘警问:"对不起,我可以坐下来吗?"
"请坐!"唐小楠礼貌地回答。
乘警在女教师身边坐下,正对着唐小楠,好便于观察他的表情,:"你们在国外工作,收入很高吧?"
唐小楠说:"比在国内高一点,除了厂里原来的工资以外,在德国还可以领到一份,还有差旅补贴、露天工作补贴、伙食补贴。如果是按时回国探亲还给报销往返路费。"
"您结婚了吗?"乘警问。
唐小楠一脸幸福的表情:"还没有,但是我和未婚妻已经计划好了,等我今年12月初,圣诞节回国的时候结婚。--我们很相爱!"
"您的未婚妻--"乘警问:"也和您一样,是亚洲的姑娘吗?--请原谅,我从来没有见过来自东方的亚洲姑娘,我想她一定很漂亮!"
唐小楠摇摇头:"不是,她是地地道道的莫斯科人,就在莫斯科Belorussky共青团车站玩的国营旅行用品店里工作,当然很漂亮了。您在铁路工作,说不定还认识她呢!"
"哦!"乘警说:"我在那里认识几乎是所有的人,你说得对,那家商店的经理一定是个好色之徒,那旅行用品店里很多漂亮的姑娘。"
唐小楠不以为然:"您一定是弄错了,那店的经理是个中年妇女,几位女售货员都上了年纪了,柳波卡是唯一的年轻姑娘。"
乘警有些发窘,但是,听到柳波卡这个名字让他十分欣慰,眼前的就是莫斯科介绍的那个人了。也许这世界上有很多例外的情况。他决定不再浪费时间了,在这次列车上,还有许多工作需要他来落实。
他抬手看看腕表:"哦,您们聊吧,我还有工作,不奉陪了!"
女教师的眼光还是在窗外:"再见!"
唐小楠说:"再见!"
国际列车在旷野上奔驰着......
"这是个密探!"雅莉安娜望着乘警的背影,对唐小楠说:"这几年,这种人越来越多了,他们会找麻烦的。你是外国人,要小心。"
唐小楠不以为然:"我们有句俗话:身正不怕影子歪。就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我又不是坏人,怕他们干嘛?"
雅莉安娜说:"你太幼稚了,他们不需要你做坏事的证据就可以把你抓起来送进监狱。在西伯利亚有几百个这样的劳改营。只要他们认为你可疑,可能是做危害他们利益的事,可能对他们造成威胁就够了。这样的密探到处都是。我的一位同事,就是因为和国外的朋友通信,信里夹了一页他创作的音乐乐谱,被克格勃怀疑是特务密码而被逮捕。审查两年多了。现在还关着呢!"
"他们也太神经过敏了!"唐小楠有些不自在。
列车的广播里响起了音乐,女播音员告诉旅客可以到餐车进晚餐了。雅莉安娜整整衣裙:"我们要去吃晚餐了,您不去吗?"
唐小楠打开挎包,取出一节红肠、一块黑面包:"我的晚餐在这里呢!"他不好意思地笑:"你知道,餐车的东西太贵了。我要结婚了,得省点钱。"
女教师点点头表示理解,独自出去了。
列车广播再度响起:"各位旅客同志们,我们即将离开我们伟大的祖国苏维埃社会主义联盟,进入罗马尼亚境内了,请旅客同志们准备好自己的护照和......"
--唐小楠的心猛地一紧:出国了!
列车大幅度转弯,车窗外,茫茫的原野尽头,出现了海关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