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的药材千奇百怪，有许多她没见过的，便多逗留了一些日子，倒也学了不少知识回来。
一到汴京，便急急往将军府跑去。所幸，将军的底子好一些，加上那日的毒血已被她吸出大半，她将这些日子试来的药为他服了下去，基本上很快就能好起来了。只是不知为何，并未看到阿芙的踪迹。
终于结束了。她欣喜若狂地往药铺方向奔去，奈何到了地方却发现，此处早已人去楼空。
一个衣着比她还要好些家丁模样的人，站在铺前，见着身背行囊，手拿药箱径自发呆的她，恭敬地行了个礼，说道，“大小姐，在下已候您多时了。”
永鹤侯府。
下人们见到衣着寒酸的柳银凝并没有露出鄙夷之色，反倒都面不改色地朝她行礼招呼。她来到厅前，见到贺侯爷后，不卑不亢地蹲了一蹲，随后道，“侯爷。”
贺侯爷似乎早已原谅了她的存在，眼中盈了些许老泪，带着些哭腔对堂上的姑娘说道，“以后，该叫祖父了。”
随后如想起什么一般，让下人呈上了一支上好的发簪。说道，“过些日子，你便可以永鹤侯府嫡女的身份，嫁到奉先将军府了。”
“你是否开心？”
你是否开心？她在自己心中重复问了几遍。父亲已去，药铺已散。徒留她一人，为情字伤怀，原地贪恋，不问世事。你是否开心？
回归神后，她朝着上座之人深深磕了个头，随后转身离去。
再之后，她便在这荒郊野外搭了个房子。很少有人打扰她，她从未原谅过自己，可有时却又记不太清了，她曾犯过什么样的大错，又遇见过什么样的人。
第二日，羌玖早早便醒来，眼大如牛，急忙拍了拍旁边的人道，“怎么样，昨晚那个姐姐怎么说？”
惊鹊被羌玖拍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想强撑着起来，却没抵抗住自己的困意，只得躺在床上如死鱼一般道，“柳姑娘说了，蛊虫之毒，无解。”
门外的楚燎月，一边抱着剑，一边顺着木门缓缓蹲下。她似乎并没有听到羌玖的哭声，取而代之的，是屋中长久的沉默。
那是一种，绝望而又无能为力的感觉。
许是因为化雪，这一日的天要比昨日更冷一些。原先欢快的女子此时已心灰意冷，低垂着眉眼静静地跟在一行人后面。
高韫玉同袭风回头还礼，道银凝无需再远走相送，楚燎月则站在原地斟酌着该如何开口。
银凝正如转身回屋，却听到身后冷若冰霜的女子同她说了一句，“这么久了。不回城中看看么？”
银凝先是怔，随后转身看着她。那女子象征性地扯了扯嘴角，对她以示友好。
她想了想，也送出了清泉般澄明的一笑，“好啊。”
于是，一行六人，浩浩荡荡地下山而去。银凝同袭风一路有说有笑，众人听着，也觉得时间快了些。
他们回去的时候，一抹在山上时就出现并跟了一路的背影也渐渐消失，隐入人群之中。
虽已到了腊月，但许是因为这几天雪下的厉害，街上并无什么人往，小贩也出来的少些，倒叫银凝好生遗憾。
下个路口便要进楼内了，谁知却横出一位翩翩贵公子，眉眼中略带些愁绪离索的味道。
凝眸处的青年见到远处许久未见的故人，脸上展开了一幅笑颜。
看清来人后，高韫玉的身影微微一僵，随后迅速转过身去，往后走了几步。
所幸，那青年的眼中似乎只有柳银凝。他走到她面前，鼓足勇气说了一句，“凝儿。”
结果，眼前那个旧日里最是顽皮的少女似乎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她茫然看着他的眼神。虽知道是旧人，知道是自己意识之中熟悉的人，可无论如何，她也记不起名字了。
于是，她试探地开口，“是...谁？”
这句话，宛若晴天霹雳一般，劈的秦珀心中生疼。
“你不记得我了。”
“是，多年前病了一场，很多朋友都记不太清了。”她脸上的颜色，是他不曾见过的疏离。
秦珀原本挂着笑容的嘴角一疆，喃喃道，“也罢。也罢。”
“那你之后…”
“算了。”
那人说完这句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直至那青年在眼中消失不见，几人才回过神。
“你真的不记得了？”楚燎月皱眉问道。
银凝嘴角皆是苦涩，深深叹了口气，“怎么会。”
只是大痛过后，结局是好是坏，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此时，原本站在最后一直沉默着的羌玖却开了口，“无论结局好坏，你都还可以选择。”
“长路漫漫，何必独身一人。”
“这天下，唯有情字不能独善其身。”
“别像我。”
“我已经，没得选择。”
几人走到明月楼的时候，便互相对视了一眼，大门幽闭，完全不似往昔的风采。楚燎月心中一沉，忙扯了路边路过的一个人问道，“这楼中，发生什么了？！”
“哎呦，姑娘，您这力气可真不小！”
“没听说吗？这明月楼的掌柜啊，不知怎的，得罪西厂的大人了，一早便被一帮子锦衣卫提走了。”
“你可听说，是什么原因了吗？”
“这我倒没听说。不过听说，同时带走的好像还有一个叫桃什么的。”
听他说完，楚燎月当即上前，一脚踹开了眼前的木门。
里面的桌椅柜台已被砸的一片狼藉，阿尧不知何时被打的失去知觉，斜躺在楼梯口，楼中的小厮也不知去向。
幸好银凝在，出去寻了几方草药，急忙喂他服下，又简单清理了一下伤口。
阿尧再醒来时，已是半夜。见楚燎月等人围坐在他的床前，忙起身挣扎，却被她一掌按了下去。
他想到王智时，先是满眼愤恨，随后又觉着对楚燎月很是愧疚。没想到，他的亲生妹妹，竟是西厂派来明月楼的卧底。
见他渐渐安静下来，且看她的眼神目光闪躲，楚燎月明白了一二。她问道，“是不是你妹妹出事了？”
阿尧的目光先是一紧，随后盯着她的表情，缓缓点了点头。
楚燎月早便知道她有问题，于是淡定地颔首，“我早就知道了。”
“她应当，不是你妹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