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都彼得福利院作为里诺查德唯一的福利院,其规模几乎可以和这里的和平之翼比肩,而据政府的不完全统计,中转站近乎所有的孤儿、残障人士、空巢老人以及退伍老兵都被这所福利院无条件收留,也因为人数的庞大,其护士以及照料人员都是业界的杠把子,因此无家可归的人在那里才可以享受到真正的宁静,当然也只有在里诺查德这片被规矩束缚的土地上才有这样的避风港了。
希里·拜伦是一个刚毕业的硕士生,她恨自己没有在佛罗伦萨的大学毕业,大部分硕士生在里诺查德不是去当兵就是去读军校,可是连体育考核都不及格的她完全和这些沾不上边,如果她不能在圣都彼得福利院拿到一个护士职位,那么她就可以考虑一下怎么入低保了。“别啊,我可不想住在贫民区,那里的环境太恶心了。”她用力地摇了摇头,看着福利院的大铁门,她现在又激动又忐忑,因为护士长昨日跟她说,她要照料的人,是一个极度自闭的患者。
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能把一个孩子逼到自闭啊?希里推开大门,一如既往地前台去打卡。前台的工作人员看了看她的ID卡,然后把实习证递给她:“17号病房,辛苦你了。”
事情到目前来说还算顺利。希里把实习证挂到胸前,一边往目的地进发一边翻着手中的档案,那个患者似乎并没有上报自己的名字以及自己的其他来历,完全就是一个“三无病人”。按照福利院的规矩是不可能收留没有任何档案的孤儿啊,正当希里想从档案里查询更多的信息时,却迎面撞上了一个短发护士。短发护士迅速地恢复站姿的同时眼疾手快地接住从希里手中滑落的档案,顺便腾出另一只手扶住了即将滑倒的希里。希里满脸通红,不知所措地说道:“不好意思啊,诺娃。我有点出神,没有看路。”诺娃把档案塞回给她,笑了笑:“没事,我没有放在心上。”忽然她话锋一转,问道:“话说是什么病人能让你那么出神啊?平时你打理其他事务时都没那么专注的……”希里翻了翻档案,把病人资料那一页给诺娃看。诺娃看到上面的编号,先是环顾了下四周,然后凑到希里耳边说道:“怎么你摊上了这个家伙?这下可有你受的了。”
希里一听她那么说,身子不觉挺直了。“怎么?他很难对付吗?”出于谨慎她还是想了解下情况,诺娃把她拉到一边,清了清嗓子:
“那家伙可奇怪了,从进来的那一天起就没出过病房,连我们的一日三餐都拒之门外。刚开始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单独进去了解他的情况,可是他什么也不说,也不和我们互动,像个雕塑一样坐在床上看着外面的风景,唯一的动作就是玩着自己的项链,除此之外就是睡觉。”希里半信半疑道:“那么玄乎的吗?”诺娃看自己的后辈被勾起了兴趣,于是讲得更起劲了:“是啊,起初护士长还很重视这个病人,以为是普通的自闭症患者,结果和他相处没过三天就直接宣布放弃,那时候她和我们抱怨道:‘17号病人就是一个木头,如果有要考核的学员就安排过去,如果能把他带出房间就算录取!’可以说那个病人暂时改变了福利院的考核标准,让很多的大学生都来投自己的简历,就像你一样。结果没有一个人能坚持和他相处一个星期!”诺娃最后一句话语气十分重,仿佛要把希里的信心给打压下去。希里一听前辈那么说,两腿开始有点虚了,连护士长都搞不定的人,她一个实习生可以搞定吗?不过诺娃还是鼓励了下她:“作为新秀的你,我相信你是可以的,毕竟现在的实习生就只有你最优秀了。”
最优秀……这是鼓励还是嘲讽啊。希里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我尽力。”
17号,这个病房的门和其他的房门如此不同,上面不仅贴了“请勿进入”的表情,而且还贴着其他护士的“忠告”,似乎是在戒告后人这里的恐怖。希里来到门前时,旁边的护士还投来异样的目光,似乎是对一个即将踏入地狱的人感到惋惜。“这里是福利院,不是精神病院吧……”希里嘀咕了一句后推开了房门,也宣告了她的实习开始。
“你好,希里·拜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我的护士了吧?”
当希里进入病房的一霎那,看到的是一个穿着黑紫色风衣的男孩坐在床上,扎起的发辫像束着的白纱一样垂在他的肩上,而他本人则在看着窗外的景色,左手摸着胸前的项链。许久他转过头来,晶莹如宝石的红瞳和紫瞳仿佛一潭清泉。希里有些茫然,这个病人就是护士长说的“木头”?明明他是那么的安静,其中还带着几分美丽——她摇了摇头,坚定地回答:“是的,虽然我现在还是实习生,不过我相信你会和我一起度过难关的。”
“但愿你别和之前的家伙们一样。”男孩说完便将视线再次转到窗边,似乎是有些黯然,“她们都放弃了我,就像放弃了希望的人偶。”
希里不觉打了个激灵,并不是因为男孩的话语很丧,而是阳光照进了房间,映射在地上的影子。
而男孩的影子,并不是一个人形,而是一个扭曲的,可怖的怪物。
与此同时,在17号病房外,几个实习生正蹲在旁边窃窃私语着。
“欸,希里她居然进去了,不知道里面的那个家伙有没有让她很头疼呢?”
“是啊是啊,听说那个病人可以把护士长给逼到无话可说的地步,这可是福利院有史以来唯一一个被‘放弃’的病号,还好不是我们去和他打交道。”
“你们说会不会是什么极端分子啊?看门上的警示我觉得就不是个好人。”
“有可能,但说不准。”
一个小孩从旁边路过,无意间瞟了一眼那些实习生,仿佛在看着一群蹲在角落叽叽喳喳的灰鼠。
……
“既然我知道你的名字,那我也简单介绍下我自己。”男孩抬手将肩上的发辫扫到身后,两腿一横从床上蹦下来,“我叫兰尘殇,男,今年17岁,至于我来自哪里,以及要到哪里去,这个我可能是无可奉告的。不过在记录我的档案之前,你能不能不要盯着我的影子看。”他有些鄙夷的看着希里,希里这才把视线从兰尘殇的影子上转移开,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有些出神,不好意思啊。”兰尘殇平静地说道:“没事,对于这样的我来说反而是最奇怪的,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一个‘人’。”
“之前的护士们也和我一样吗?”
“是,不过她们都被吓坏了。”兰尘殇坐回床上,似乎是对之前的护士感到失望,“她们觉得我和翰林区的怪物无异,甚至怀疑我会吃掉她们。”希里不解:“护士的标准不是应该对每一个病人都一视同仁吗?”
“嗯。但是剥掉护士的身份,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希里沉默。
“相比我的简历,我觉得你的更有趣。”这时兰尘殇微微扬起嘴角,双手撑着床沿,身体前倾,“明明是里诺查德的无名住户,居然可以靠着十几份兼职供自己读完九年的书,并顺利在里诺查德的大学毕业,可是据我所知,只要是无名住户或者贫民,是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在里诺查德生活的,所以像你这样的‘特例’,能找到的依据只有一个。”说倒这里他还顿了顿,似乎是想让希里做好心理准备。
“希里·拜伦,作为和平之翼的审判者,如果没有你典狱长们该何去何从呢?”兰尘殇的语气没有半点起伏,却让希里的内心炸开了锅。为什么一个少年居然知道自己当初的身份?她明明已经伪装得很好了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察觉她的真实身份。兰尘殇长吁一口气,再次站起身:“别太惊讶,我知道现在的你没有审判剑,也知道你没有‘那段记忆’,你的身份只不过是和平之翼加在你身上罢了,而现在的你想摆脱这个身份,变回以前那个忙碌的女孩。”
“你为什么知道我的身份?”希里鼓起勇气抬起头来,直视着兰尘殇的异色瞳。兰尘殇理了理自己的衣领,说:“因为我就是LIS的老板,你们的死对头。”
LIS,Light in shadow(影中光),和平之翼的眼中钉,他们的领头现在就站在希里面前,以一个无名病患的身份。
审判者和影的相遇,居然是这样。
兰尘殇拍了拍手,脚下的影子立即蠕动起来,随后化作一阵黑雾朝希里袭去。不过希里并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她微微睁开一只眼,兰尘殇依旧站在那里,只是他的影子已经变成了正常人的样子。“我用自己的力量封住了门,之前我说的一切都不会被外面的人窃听。”他很平静地说道。希里看着封住房门的黑雾,开口道:“我确实想过上以前的生活。可是从我被他们找到的那一刻起,我就回不去了。”
“不,可以回去。”兰尘殇看着她,眼神却十分的迷离,“只要你相信我,就可以回去。”
希里明白了,17号病人之所以如此的“孤僻”,不是因为他自闭,而是他一直等着自己的到来,仿佛一个迷途的旅人等着另一个旅人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