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把拔刀术练到极致的亚索把这招蓄力已久的斩击叫做疾风斩。
拔刀术在于一放一收之间,木棍在腰间的时候是收,木棍抽离腰间的时候是放。
剑罡形成的伞已经消失,黑豺的影子变得越来越小。
难得碰见一个能够试剑的对象,尽管它是一只畜生,但是亚索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让他溜走呢?
在亚索出剑的瞬间,一道澄净的剑气冲天而起,这剑气仿佛凝聚成了实质一般的风!
山间起风了,越来越大,然后汇成一道磅礴的风啸。
两旁的树木被吹的连根拔起,巨石被吹的到处翻滚,一些直接滚落下了石阶旁的山崖,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叮!
黑豺愕然回头,它发现自己的身体被这风啸给直接卷了起来。
已经不多的毛发瞬间化为粉末,如钢铁一般的皮肤被切割的到处都是血痕,连自己引以为傲的獠牙与钢针都在这风中断裂开来。
一种毛骨悚然的情绪在黑豺的神识当中炸开。
因为身后追来的风很像是小秋宗的某个隐秘存在。
黑豺并不会口吐人言,所以这些感官情绪全部化为了神识当中的震荡。
跑!
跑!
跑!
会死!
一道清晰的裂痕开始在黑豺当中的神识当中若隐若现,那是面前的那个人类的剑气导致的,是那剑气带起的古怪的风导致的。
这像是山啸一般的风,不仅把它那坚如钢铁的身体给刮的鲜血淋漓,更可怕的是竟然连它的灵识都要给吹的支离破碎。
这一刻,黑豺再也不敢有对抗的心思,对面的农夫这一刻哪里像是一个农夫,甚至有一种感觉,这个人比当初抓他上山的黄粱真人还要可怕。
那该死的风似乎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黑豺很想使用遁术逃跑,可他现在被裹在风的中央,每一息身体会被切割三十六下,为什么他会数的这么清楚,因为每一次剑气的切割都渗透到了它的灵魂当中,神识当中的裂痕越来越多。
疼痛!从身体到灵魂当中疼痛。
这是第一次黑豺有这种任人宰割的感觉,就像是畜生一样。
凄厉的吼叫声从黑豺的嘴里发出,声音很大,像是求救?
小秋山上的云似乎被这畜生的吼叫声冲散了一些,想必他是用了什么神秘的力量发出的这种声音,亚索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仙术到底是何种存在,所以当黑豺发出它的本命神通求救的时候,亚索只是觉得有趣,于是他把风吹的轻了一些。
这直接到导致,黑豺还可以在风中多坚持一会,亚索这么做像是在等待有人来救这个畜生。
余秋堂三楼,黄粱真人站在那把困剑的面前,先前那个像他自己也像莫师兄的陌生人不见踪影,那把剑今天格外的不寻常,比那夜颤抖的要更加剧烈,锁剑索上的金色符文剧烈闪烁,为的就是要压制住剑的颤抖。
黄粱真人像是在自言自语,他的识海里有两个声音。
“怎么回事,今天这剑有些不对劲,它想要出来!”
“不用担心,它一直想出来。”
“马上就要成功了,我不想出现意外。”
“会不会和姓莫的小子有关,难道他发现了什么秘密?”
“不会,我探查过,没有问题,就算发现,也没问题,我有准备。”
“要不要我去看看?我感觉到了黑豺似乎在求救。”
气氛沉默了一瞬间,就在某个身影准备离开这个房间,去半山腰查探一番的时候,困剑突然爆发了,它已经不像是在颤抖,它在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
剑鸣了!
剑鸣起,灵智初开,这把剑要成了!
“比想象当中的要快,锁剑索要断了!”
话音刚落,正西方位的锁剑索不堪重负,一下子的崩断开来。
困剑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尖锐的锥子在摩擦一块万年老寒铁的声音。
刚想离开的黄粱真人,一个虚晃,出现在了锁剑索断裂开的位置,掐指捏决,口中念起了一段深晦难懂的经文。
黄粱真人站在锁剑阵的正西方向,他用自己的肉身替代起了刚才那根断裂的锁剑索。
用人锁剑,正是小秋宗的本源宗法。
小秋决,大道密卷,最后一篇,锁剑卷。
困剑本来在挣脱了第一根锁剑索的时候,无比的兴奋,眼看着仿佛就要一一挣脱另外七根锁剑索,冲天而起一般,现在由于黄粱真人用自身施展了锁剑决,可以明显的感觉困剑它安静了下来,它的剑鸣似乎没有之前那般激烈了。
陈独身浑浑噩噩的往山下走去,他的脑海里一直在思考蚂蚁的问题,以至于他现在走的特别的慢。
因为每走一步,陈独身都要看一看,有没有踩死一只或者几只蚂蚁,如果我是黑豺,那我踩死的蚂蚁就是山下的百姓。
所以我在上山的过程中,根本不会在意我脚下的蚂蚁,所以黑师叔也根本不会在意山下的百姓的死活。
因为没有意义。
正如我不会去在意脚下的蚂蚁,所以黑师叔不会去在乎山下的百姓。
我之所以在乎山下的百姓,是因为我也是一只蝼蚁,我一只蝼蚁凭什么去要求黑师叔这样的存在,凭什么去愤怒?伤心?不忿?
想着,想着,陈独身的神识变的越来越模糊,像是一团浆糊,也像是一团迷雾。
紧接着脑子一阵刺痛,陈独身的眼神变得越来越迷离。
再往下去,陈独身只会出现两种情况,要么当场破镜,到达练气大圆满,要么走火入魔,灵识破碎,变成一个白痴。
黄粱真人留在陈独身灵识当中的道种,像是一个可口又诱人的果实,充满着诱人的芬芳,同时又带着意想不到的剧毒。
迷茫的像是傀儡一样的陈独身,走在往下的石板阶梯上,山间突然起了风,这风有些清爽,似乎吹散了少年些许的迷茫。
陈独身只是本能的,想向着风的方向靠近,这风让他感觉到亲近以及舒服,他在向半山腰靠近,向着黑豺与亚索的战场方向靠近。
陈独身突然想起了一个很久之前的记忆,那是关于母亲的记忆。
母亲是一个很坚强的女子,而记忆里,这个坚强的女子在哭,至于她为什么哭,陈独身早就不记得了,也许和父亲有关,也许和自己有关。
那种记忆就像是一幅画,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幅画的颜色竟然没有变淡,反而越发鲜明了起来。
鲜明到陈独身已经渐渐记起来了,原来母亲那个时候也和自己说了好多当时听不懂的话。
“独身啊,村西头的王嬷嬷是个好人,别看她虽然嘴上不积德,老是喜欢到处找人干嘴架,其实心肠软的很,你满周岁的那顶虎头帽可以王嬷嬷亲手缝给你的。”
“噢,咱们欠了村上周家的一些米钱,你可要记住了,不要因为他们家富裕一些,咱们家穷,就产生理所当然不还的想法,这钱如果娘亲还不上,你也要去还的。”
“咱们家房顶上的漏瓦是王匠人好心给缝补的,这点你也要记住了。”
“李家的胖小子,今天是不是又欺负你了,不要怨他,小孩子只是和你闹着玩,李胖小子的娘亲上次在你娘生病的时候,还特地给我送过药,他家药材铺子帮了咱们村好些人,那是一家大善人。”
。。。
记忆里,小小的陈独身看着面目和蔼的母亲,好奇的问道:“娘,那照你这么说,咱们村可是个好人村咯,全都是清一色麻溜的好人。”
母亲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于是陈独身又问,“娘,那这个世道上,有坏人没呢。”
母亲依旧没有说话。
也许是小孩子心性,也许积压在心里的恶蛟抬起了头,陈独身问了一句,刚说出口就后悔了的话。
“娘亲,那你说,抛弃我们的父亲,算不算坏人呢?”
母亲终于没了笑脸。
她的眼睛湿润了起来,她像是在回答陈独身,也像是在回答自己。
“独身啊,不要怪你父亲,不要怪你父亲。。。”
于是记忆里,那个母亲是在哭泣的,也许是因为自己,也许是因为父亲。
记忆戛然而止。
陈独身已经来到了半山腰,他的眼睛似乎清明了几分。
似乎某些声音把陈独身叫醒了过来。
陈独身告诉自己,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掌门说的话很有道理,但那是他的道理,我的道理不是这样的!
至于陈独身自己的道理是什么,他其实自个儿也没有想明白,只是很模糊的藏在母亲某些细碎的聊天家常中。
那些小小的叮嘱,小小的愿望,小小的诉说,都是母亲希望陈独身能够明白的小道理,甚至连道理都说不上,只是乡邻间很细末的为人处世。
没有读过书的母亲,哪知道道理这种只有夫子能够明白的东西。
陈独身睁开了眼睛,他看见了奄奄一息的黑师叔,也看见了一个腰间别着木棍的农夫。
陈独身看见了黑师叔的眼睛,那个眼睛里破天荒的没有残暴,戏谑的情绪,有的只是可怜以及恐惧。
那个眼睛也看见了陈独身。
喂养了黑师叔这么多年,陈独身读懂了黑师叔眼神里的意思。
黑师叔叫他,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