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顾子墨,是学校大四的毕业典礼,顾子墨是毕业生代表。那一天的顾子墨,穿着他最喜欢的墨色西装,站在台上,说着自己的毕业感言。他笑着,对台下的我们说着自己的大学四年生活,向大四的毕业生说着美好的向往,感谢着他四年来感谢的所有人。
司璃本来在低头玩手机,对毕业生的毕业典礼没有多大的兴趣,只想着学校为什么要安排他们这些大一的小朋友欢送大四的大朋友。后来她听见礼堂音响里传来一个微微沙哑、低沉,让自己一瞬间就着了魔的声音,司璃终止了手上的动作,抬头向舞台上看去。
司璃然记得自己看向他的第一眼,舞台暖黄色的灯光下,他整个人脸上的线条也是柔和的,浓浓的眉,眼眸黑得深不见底,五官精致,帅气逼人。
第一眼,就已经再看不到别人。
那一年,司璃大一,准备升大二。那一天,只看了那么一眼,他就已经毕业消失不见。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司璃听着身边的学姐谈论着顾子墨。她知道了顾子墨成绩好,她知道了顾子墨是前任学生会主席,知道了顾子墨是所有老师口中的骄傲,知道了顾子墨篮球打得好,知道了顾子墨毕业后和自己的好朋友杨景然准备开公司,放弃家里给的一切。司璃第一次知道了杨景然这个名字,和顾子墨准备一起开公司的好朋友。司璃也知道了顾子墨被很多女生喜欢,知道了顾子墨有个妹妹,还知道顾子墨有一个女朋友,他们在一起四年,是这个学校的传奇……
她也知道了大家口中那个和他名字永远一起出现的骄傲如他的女生,叫韩黎。
其实司璃还知道,自己不过就是众多喜欢他的女生中的一个,而且连喜欢都根本没有办法告诉他。
顾子墨毕业了,司璃上了大二,好像是为了那个遥不可及的,只见了一次就喜欢上的顾子墨,拼了命的学习,参加各种活动,也成了老师喜欢的好学生。司璃知道这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方法,觉得只要每次做着那些顾子墨曾经做过的事情,就可以离他更近一点。可是司璃只能这样做,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好,不然自己要怎么才能够碰触到那个自己只见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的人呢。
司璃就这样悄悄地暗恋着一个活在自己记忆里舞台上的那一个人,一天又一天。在这一天又一天里,在她模模糊糊想着顾子墨的脸的时间里,有当面告诉司璃喜欢司璃的男孩子,有让同一个宿舍的女生给我带情书的男孩子,也有一个喝醉了给自己打电话让做他女朋友的男孩子。可司璃都只告诉他们一句话,我有喜欢的人了。
可司璃没告诉他们,自己喜欢的那个人我只见过一次,喜欢的那个人有女朋友了,喜欢的那个人不喜欢我,喜欢的那个人不认识我,我喜欢的那个人根本没见过我。
宿舍里的女生问过司璃几次,喜欢的那个人是谁,司璃只能告诉她们,你不认识。后来她们觉得无趣也就没有再开口问过司璃。
可是,要司璃怎么开口和她们解释呢,因为就连自己也不认识他,只是见过一次的人,怎么能算认识呢。认识,是相互的,不是单方向的。
司璃常常在想,如果有一天自己遇见了一个适合的,又愿意喜欢自己的人,可司璃一直在想着顾子墨,要怎么办呢。是不是就这么一辈子喜欢着顾子墨,孤独老去。又或者会在某一天听到顾子墨和韩黎结婚消息的时候,大哭一场,彻底忘了他,和那个愿意喜欢自己的人相亲相爱呢。
司璃永远想不出答案。
就在司璃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顾子墨,在大四快要毕业的时候,终于又再见到了他。
那个更加成熟、更加帅气、五官仍然好看得不得了的顾子墨。
那天司璃在学校图书馆准备毕业论文到很晚,图书馆闭馆前,司璃抱着一堆资料匆匆出来。
因为是大四的下学期,所有大四的学生4月份才开学,同一个宿舍的同学都还在实习没有返校,司璃决定回家。
出了校门司璃沿着人行道往家的方向走,路上的行人已经不多了,街上的车都开着车灯,从身边一闪一闪的飞驰而过,人行道上的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
在司璃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红灯亮了,她站在斑马线前等着绿灯再次亮起来。
在司璃盯着对面的红灯发呆的时候,两个人影出现在自己身旁,然后停下脚步,司璃转头看了一眼,然后就再也移不开视线。
司璃见到了顾子墨,那个填满自己整个懵懂青春的顾子墨,以及他身边的杨景然。
司璃第一眼就认出了他,也第一次知道,原来他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司璃要抬头才能看见他整张侧脸,看着移不开眼。
他和杨景然在说着话,一身T恤牛仔裤的休闲装扮,两个人穿着同款的球鞋,就好像昨天才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司璃好像又看见了那一年毕业典礼舞台上讲着话的顾子墨,笑着的,光芒闪耀的他。
在这司璃盯着他看的几秒钟的时间里,竟然有一种熟悉得想要哭出来的感觉,大脑迟钝得不能再思考“顾子墨”以外的任何词语。
从那么久以前开始,司璃的脑子里就只会思考“顾子墨”,注定了自己整个青春时代里,默默喜欢着顾子墨的一年又一年里,和顾子墨在一起的时光里,和顾子墨分开后的一天又一天里,只要轻轻的往心里戳一戳这三个字,司璃的信仰就会碎掉,不剩分毫。
好像是注意到自己盯着他不动的视线,顾子墨转过头来看着司璃,眼神里有询问的意味。
一秒的对视之后,司璃慌乱的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她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得不得了,春天深夜的风轻轻吹过,怎么也吹不凉微烫的脸。
几秒之后,身旁又继续传来顾子墨和杨景然的声音,在司璃脑子不能思考快要窒息的状态下,听到了几句模糊的顾子墨说的话,“行……那就还是在学校里吧……”“还是我们两个一起吧……既然决定了的话……”
在司璃重新抬起头的时候,顾子墨和杨景然已经从身边走过,人行道的绿灯已经亮了。
前面的斑马线上,他们并排走着,穿过了马路,穿过了司璃的视线,看着他们的背影越走越远,红灯再次亮了起来。
有时候,司璃觉得宿命是一个很暧昧的词语,相信它的时候,你会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不相信的时候,你会觉得一切都像一个玩笑,毫无章法。
在司璃快要把顾子墨和毕业一起埋在过去的时候,在这个深夜又遇见了他。
也是因为这个晚上顾子墨转头看向自己的这一眼,让司璃终于能够慢慢参与他的生活边缘。
司璃也终于在后来恍然大悟,他的那句“行……那就还是在学校里吧……”代表了什么。
司璃想,在这一个瞬间,是相信祈祷的吧,用着最虔诚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