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里。
黄瓜骑士和白纳徳各站一边,随着嗡嗡的运转声,他们在飞速下降。这种情况下即使拥有超感知也很难准确判断下降高度,不知过了多久,电梯终于停了下来。门打开了,白纳徳一步跨出门外,做了一个邀请手势:
“欢迎来到79号!这才是真正的79号。”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环形大厅,面积超过两千平方米。十几米高的天花板上,均匀的分布着无数LED灯,像满天星辰,把这里照得如同白昼。大厅里有十几根巨柱,每根都是一个电梯厅,他们走出来的地方,正是靠近大厅中央的那根。
天花板和墙面、地板都是白色,风格相当简洁。墙壁上按钟表方位分布着十二个银色大门,每个门的上面都写着编号:79-1区,79-2区,79-3区,一直到79-12区。有几个门开着,也有人在大厅里行走,见到白纳徳和黄瓜骑士,他们只是点点头,便无声的继续前行。
“跟我来。”白纳徳低声对黄瓜骑士说。
黄瓜骑士也被震撼到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沉默的跟着白纳徳一直向前,来到六区门口。白纳徳掏出一张门卡,刷开了门。进到六区,等门关上,他才恢复了正常的语调:
“现在你看到的这个,才是真正的79区。三楼只不过是一扇大门而已。这里是六分区,地下基地的试验区。请跟我来,进行超凡能力测试吧。”
又经过一扇隔离门,他们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一个占地广阔的地下靶场。武器架上搁满了各式各样的枪支,从西部开拓时期的左轮,到尚未正式入役的XM8突击步枪,如同一个轻武器博物馆。两人来到一个手枪射击位前,白纳徳对黄瓜骑士说:
“李,你以前玩过枪吗?”
“有的,很久以前有过。”黄瓜骑士有些底气不足的咕哝,他想起自己上一次摸枪,那还是十年前参加军训时的事吧?
“那么,请拿起你面前的M1911,射击对面的靶子。”
“好的,”黄瓜骑士拿起1911,“话说,我还是更喜欢左轮一些,这把枪不够阳刚。”
“试试才知道,也许对你而言并没有区别呢?”白纳徳笑了笑。
黄瓜骑士拿起枪,回忆了一下射击要领。他带好耳塞、护目镜,打开保险,双手端枪,仔细瞄准。
“砰!”靶场太大,M1911的射击声并不显得刺耳。
“靠!”黄瓜骑士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子弹呢?”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当然知道自己枪法很烂,但靶距只有十二米,居然没有上靶,足足偏了两三米,打在左边的靶子上。
“这把枪不会有问题吧?”他对白纳徳说。
“不会,在你射击之前,专业射手已经校过枪,这是标准操作流程的一部分。”
“再来!”
砰——歪了。砰——又歪了。弹着点绕着靶子打转,没有一发落在靶上。打空一个弹夹,黄瓜骑士把枪一放:“为什么?”
“这就是拥有超凡力量的标记——我们称之为偏转力场。超凡者使用热武器非常之低效,弹道会发生完全不可控的偏转,即使能命中,杀伤力也会大幅衰减。反过来说,热武器对超凡者也同样低效。”
“可是,这不科学!”黄瓜骑士摊开双手。
“科学?你的存在就已经不科学了,超凡力量本来就不科学,你居然跟我讨论科学?”白纳徳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信奉唯物主义......算了。”黄瓜骑士也实在是解释不通了。
“严格的说,这也不能算做不科学。它并非反科学,而是遵循另一套完全不同的物理法则。从前,我们认为,同一个宇宙中只会有一套法则。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那么,这是为什么呢?”
“没有一个完全合乎逻辑的解释。只有传说中存在一些线索,据说和古神有关。传说超凡力量是由古神赋予的,也可以说,古神掌握了法则的力量,假如科学是一套法则的话,那么它们有另外一套法则。当两套法则冲突之时,超凡法则高于科学。你明白了吧,我们为什么要征召超凡者。因为,只有超凡力量,才能对抗超力量。”
黄瓜骑士没有回答,他虽然经历过超凡力量之间的战斗,但没有用过热武器。他垂头看着脚下,过了很久,才长呼一口气。
“我想,我会认真考虑加入79区的问题。不过,我还是不能马上给你答复。我需要多一些时间。”
“没问题,我完全理解你。这样吧,我们先回三楼,你需要签署一份保密协议,我会给你我的联系方式和你的入职须知。等你考虑好了,再打给我。随时欢迎你加入!”
回到家里,黄瓜骑士把门一关,直奔书柜。书柜左上角显眼的位置放着一本黄色封面红色书脊的旧书,他取下书,打开书页。
“静坐修道入门......这不可能啊,所有的修炼反应和功法效果都没有提到有什么偏转力场。”快速翻过一遍,黄瓜骑士合上书页,把书放回原处。“灵异事件,灵异事件。这没法说了。”
他努力平复心情,拿出《79区超凡者入职须知》。
超凡力量简史
超凡力量试论
世界并不平静
我们的朋友与敌人
79区概况
洋洲超凡者登记制度
超凡者职位层级及职责划分
超凡者权利与义务
超凡者保密制度(重要!)
......这本入职手册大概有三百页,相当于一本长篇小说的篇幅了。等黄瓜骑士认真看完,天已经差不多黑了。他把手册藏到枕头底下,打开冰箱,准备找点食材,凑合着解决晚饭。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吓了一跳:
“喂?”
“嘿,哥们,是我。你今天感觉如何?还不错吧?79区怎么样?”
“又是你,能不能让我安静会儿?”
“别这样,我理解你的心情。不如出来聊聊吧?我在月光河岸商业街的小四川等你,进门右拐第三桌。我已经点好菜了,你走过来,菜就上桌了,都不用等。这个点占位可不容易啊!”
“川菜馆?你请客?”
“没问题!”
十分钟后,一家古香古色的川菜馆里。一扇雕花木窗下,黄瓜骑士和奥赛赫相对而坐,中间的桌子上有一个放火锅的大洞,下面架着燃气炉。
“两位先生,要什么锅底?清汤,微辣,重辣?”穿着白色制服,带着圆顶软帽的服务员站在桌旁,左手拿着菜单,右手拿着一支铅笔。
“我还没点锅底,留着让你点。你喜欢哪种?”奥赛赫对黄瓜骑士说。
“得,还是鸳鸯锅底吧。服务员,有鸳鸯锅吗?”
“有的,两位请稍等,马上就来。酱料桌在前面右拐,两位可以自选。用餐愉快!”
服务员带着菜单离开了。黄瓜骑士清了清嗓子,打算说点什么,挽救他和奥赛赫之间略显尴尬的气氛。“你也喜欢吃火锅吗?”
“很特别吗?我是吃着火锅长大的。”
“诶......我是说,我很少看到,你这样的......”
“很少见到黑人喜欢吃火锅是吗?”奥赛赫无谓的耸耸肩,“留学生三件宝,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培根火锅三明治。我可是有不少华国同学。”
“话虽如此,那你又怎么会是吃着火锅长大的呢?”
“我并不是在麦肯东长大的。老实说,我很小就离开了我的国家,我生长的地方是松树岭,哪,你知道的,就在五区,紧挨着月光河岸。我是洋洲公民,而且很久以前就是了。对麦肯东,我的印象已经不多了。”奥赛赫有些闷闷的。
“那你为什么不回去看看呢?这并不算太困难的。”
“我在那里已经没有亲人了。小时候,我是以难民身份跟着我叔叔一起过来的。”
“......对不起。”沉默了一会,黄瓜骑士说。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我们又不是普通人。作为超凡者,谁没有一点故事,不然也就不会成为超凡者了。以后时间长了,你也就习惯了。不提这些了,菜上来了,吃火锅吃火锅!服务员,啤酒,来几瓶啤酒!”奥赛赫的低沉转瞬即逝,短暂得就像一个错觉,“你要常温的,还是冰啤酒?”
“这天气,来冰的吧!”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提着打包好的菜,还有两箱啤酒,不紧不慢的往黄瓜骑士的住处走去。有关超凡者的话题,还是不太适合在人多耳杂的川菜馆里谈。
......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成为超凡者的?为了追求力量?”黄瓜骑士问。
“也不能这么说吧,根本上是因为不安全感。”
“我不太明白。你很小就离开了麦肯东,也可以说洋洲才是你的祖国。小时候的事情,也许很可怕,但你也忘得差不多了。大不了,你以后永远也不再回去就是了。你在这里过得也很不错,你的学历很高,专业也好,毕业了找份工作,多半收入不错,又安稳。为什么还会觉得不安全呢?”
“超凡者都是被宿命牵引的无法逃离者。虽然没有什么科学的方式可以证明,可我们的存在本来就不科学,不是吗?总之我所见过的莫不如此,我不像你那样,认为自己会是个例外。我并没有真正忘记过去,我还记得其中一些可怕的片段。那些所谓忘记的,也经常在梦里出现,把我惊醒,只是在梦中看不清楚,醒后记不起来。
我不是忘记了过去,是逃离了过去。总要有个了断的,不是它来找我,就是我去找它。再说,超凡者有什么不好?在洋洲,虽然谈不上歧视,但是有色人种总是有个隐形天花板,这你也知道。唯独超凡者,不但没有肤色分别,甚至连物种都不重要,只有力量。
你知道我为什么从小吃火锅长大吗?当年,我的叔叔和他的几个朋友躲避内战,带着我一起逃到洋洲来。我们在船舱底下蹲了几个月,还在海上病死了一个。好不容易到了洋洲,他们又不懂什么技术,连英文都不会,只能到处打短工。
在中国餐馆打工可以说是最好的工作了,不用讲太多英文,中国老板也还算大方。火锅店又是最好当中的最好,因为只要会搬菜洗菜切菜就行了,最多要点刀工,不用会炒菜。多余的材料,快变质了还可以让你拿回去。小四川是这一带最老的字号了,我叔叔就在里头打过工。
现在,他们都已经退休了,养老金也不高。79区的薪水很优厚,我不但可以养活他们,还能保护他们。这不是很好吗?至于你,你呢?你为什么会选择成为一个超凡者?”
黄瓜骑士罕见的严肃了一下。“我?偶然吧。不过你说宿命牵引的话,那么大概这偶然也是必然的。因为我一生中最大的愿望,就是像一个普通人那样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