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是我在余山这些日子来,第一次得知主国的消息。
青鸟扑腾着翅膀落到书房窗外的凤凰花书上,抖落花树上的花瓣。我讶异看着它,甚至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手中的笔被我碰落在地,墨水沾了衣角。
我认识这只青鸟,它是伯隐养在身边的神鸟,于前年被伯隐在宫外一处破旧的寺庙发现。
初遇青鸟时,青鸟叼着一根梨花枝,落在了石庙的窗沿上,梨花枝又掉在伯隐的头上。伯隐抬头看它,不禁开口:“这青鸟和其他青鸟倒是很不一样。”之后又莞尔,唤来了一旁跟着他晨起散步的侍卫:“便抓了来,养在我的院里。”
伯隐本只是抱着当宠物养的心态去抓的青鸟,可后来回去时在宫门遇上了大祭司。我弯着身子行了个礼,大祭司捧着主国的占卜石,直接略过了我,神情激动的对伯隐说:“殿下是从何处寻来的这鸟。”
我到没多大在意,看了眼伯隐后便站到了一边。
伯隐行了个礼,语气淡然:“只不过是在路上随意看到的,看着与其他青鸟长得有些许不同,便命人抓了回来。主祭司这般激动,怕是这鸟又有什么天机?”
“殿下有所不知,昨日占卜石闪烁,泛着红光,红光中又带着青光,知是有异像出现。我便召集了六国中所有祭司进行占卜,才终是知晓是上界有神下了人间。”
“上神?”伯隐的眉头微皱。
那天上的神下了凡,总带着非一般的目的。微微的举动,便将改变整个六国的格局,甚至是颠覆整个六国。
“是的,殿下。”祭司蓝色的眼睛紧盯着那笼中的青鸟。“神来到凡间是几百年的大事,我已将此事告知陛下,刚准备去暗室探寻神的旨意,便在这见到了殿下你。”
“那与这青鸟有什么关系?莫非这青鸟便是那神一起带下来的?”
“正是。”
伯隐的指节敲击着笼子,发出哒哒的轻响。这是他思考时一贯的动作。“那按照祭司的意思,这青鸟该不该留?”
“既然是神的灵鸟,殿下得了,便是神的刻意所为,殿下可以留。”大祭司说着,语气中是对神和面前得了神鸟的太子的敬畏。
他们说着,我便站在一旁低着头静静听着,对于重要的事,保持这般姿态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伯隐听了祭司的话笑了笑,转过身来看我:“那可真是可惜,我还以为是只普通的鸟,想养在宫里供太子妃玩乐,不想却是神的鸟。”
他可以肆无顾忌的开玩笑,我却不能,忙抬起头对着他道:“太子又在玩闹,既是神的鸟,当然要供着,哪能让人玩乐。”
祭司看了我一眼,没说话,但他应该是知晓我识趣。
那之后,青鸟便被养在了伯隐的后殿中,我不大见着,也不能见着。
最为印象深刻的便是,那天陪着伯隐出去的我捡起了青鸟掉在地上的梨花枝,放到鼻子前闻了闻。抬着头与青鸟对视时,青鸟的眼睛里有着莫名的熟悉。
现在青鸟飞来了余山,脚上绑着主国宫中的的信筒。“是阿青吗?”我喃喃。伯隐的名字取的随意,我倒是记住了。
青鸟歪着头观望了我一会,飞到了我面前。“真的是你。”我说着,快哭出声。
与伯隐分开了十多天,终是得了他一点消息。我手中解着绑着青鸟的细绳,不禁微微颤抖。
从信筒中取出那张字条,再用手摊平。上面是伯隐熟悉的字迹——主国有变,望谋相护小夭安全。
突然就愣在原地。
伯隐这张字条是传给傅说的,却不想我将它打了开来。主国有变,变在何处?是祭司又出了为难伯隐的问题吗,还是陛下又听了下面人的挑拨?远处夷族的叛乱花了三个月去平,太子亲征,什么人又扯出了幺蛾子。还是说,那关于我?
我心思烦乱,喃喃念了好多遍。
望谋相护小夭安全。
安全?主国,不再安全了吗?
脑中闪过伯隐那日喝着酒与我说话的场景。“这未来的六国名义上是六国太子的,到最后,却又不知道会传给谁。”他轻笑着开口,懒懒的语调中透着漫不经心。
他很少与我讲有关朝政的事,他说那不是我应该参与的。“在那里拼杀的应该是我,你作为我的太子妃就应该留在我给你的那片安宁的园里,好好玩乐着就行。”所以他那天说了那句话时我还有些惊讶。
“未来的六国不是六国太子的还会是谁的?”那时的我喃喃问他。
他笑了,不着痕迹的带过:“未来的事谁能预料。不过话说,小夭你煮的酒味道竟有些酸了?”
听了这话我便将他前一句话忘在了脑后,开始了与他争辩。
可现在想来,伯隐那话或许便是在暗隐他登位时会出的政变。我不敢猜下去,手汗将字条晕的模糊,已经看不清楚上面的字迹。
“小夭?”身后傅说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
我转过身去看他,是慌张与害怕,我问他:“傅说,主国的事,你知道吗?”
他看着我,先是疑惑,后看到了窗边的青鸟和我手中的字条,却是陷入了沉默。
“傅说,我恳请你告诉我。”我的声音中带着微颤。“以太子妃的身份,以六国圣女的身份。”
傅说看着我,眼神复杂,犹豫了好久,这才道:“那主国的叛乱,殿下已经预料到了。”
“什么?”
“燕臣早有夺位之心,殿下已经知晓这次出征会发生什么。”
“陛下不知道吗?他,不会阻止吗?”
“陛下知道,但他不会阻止。殿下只是六国的太子,但不一定是六国接下来的继承者。陛下也在观望。”
我突然就红了眼,我以为他平了夷族的叛乱便可以回去继承他该有的六国。我以为一直在深宫里苦读帝王之书的他出去见证屠杀便已经是残忍,我以为主国的宫里是他的家。
可主国发生了叛乱。眼前的人,六国的谋相,告诉我主国发生了叛乱。
“伯隐,虽说我是圣女,可我没有父母,无家可归,无人可相依。”
偷偷跑出来的我们相依在田埂里,靠在干草上。伯隐在我耳边轻喃:“我又何曾不是呢?但小夭,现在的你有人可依了,我会守着你。”
那时的我以为他只是想安慰我,才说出了那般话,没成想,那明明是他家的主国,也在与他对抗。那明明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父亲,也在纵容着他人去伤害他的儿子。
这样想,被他护着的我是有点太天真了。
“他怎么还能让你护我安全。”我哭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