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在三月底四月初的这一天的晌午,是关乎我的人生,以及我的命运的,一个重要转折,打乱了我真正应该履行的宿命。
或许这是冥冥之中逃不掉的安排,我永远都理不清,这样的安排对我来说,是好还是坏,又或许,它们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之所以将它称之为“打乱原本的宿命”,是因为那天来接我的人,其实并不是当初谭婆日夜所念的那人,但他却是谭婆在与本该来接我的那人断了联系,音讯全无之后,临终嘱托会来接我的那人,是谭婆口中那个位高权重,身份显赫,会待我极好,许我幸幸福福过完一生的那人,他正是古凤王朝天凤城的最高统治者上桑氏——古皇上桑原霍。
也就是这个不得已情况下临终托付,打乱了我本该的宿命,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才得知。
我记得很清楚,这天,我练习完凤旋镖,躺在院子里的那张竹椅上歇息,院子里的花盛开了一大半,远处传来的青蛙声是我喜欢的乐声,这会让我知道我独自一人住在这里并不孤单,至少还有它们陪我。
可它们不能陪我说话,花儿只有好看的脸蛋却没有嘴巴,青蛙有嘴巴却不会人话,我即不会青蛙语也听不懂青蛙语,就算我肯教它人话它们未必肯学,而就算我肯学青蛙语它们未必肯教我,语言不通的关系让我不得不放弃同它们交流,我想它们也是这样想的。
“涅儿,你要是再不讲话你恐怕会忘了怎么讲人话的,这样的话,到时候等你在见到你的十全哥哥的时候你虽不是瞎子了,却很可能会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呀!”我又开始同自己说话了。
当然,有时候我也会同谭婆讲话,虽然她不会回答我,但我知道她会听得见的,院子里谭婆的坟头长满了青青草,还冒出两三朵娇嫩的鹅黄色花。
我笑着说:“婆婆,原来你和涅儿一样也喜欢鹅黄色呀!”然后,我接着给婆婆讲我的十全哥哥来这儿发生的故事。
“婆婆,我们昨天刚讲完十全哥哥来这儿第十九天的故事,今天该讲第二十天发生的故事了哟!”
婆婆没有回答我,我知道,她是不会回答我的。
在这一天的晌午,太阳挂的最高的时候,我讲完了今天的故事,
舒舒服服的躺在竹椅上,看看天,赏赏花,一手枕着头,一手摸着福绳,好不惬意。
想着这是条福绳,不知道向它许愿会不会实现,我也不知哪来的兴致,就随口一说道:“福绳,福绳,你若真是一条福绳就显显灵变个人出来陪我说说话吧!”
我刚闭眼许完愿连眼睛都还没有来得及睁开时,一阵正往竹屋赶来的脚步声就传进了我的耳朵里,哪里还管的着三七二十一,我赶紧从竹椅上起身拔腿就往竹屋内跑去,躲到我一直觉得的最佳位置,手里早已拿好了一只凤旋镖被我握在手里。
就在这时,我转念一想,我为什么要躲呀,不是我向福绳许愿变个人出来陪我聊天的吗,细听一番这脚步声里也并无杀气,再说了,我现在可是凤旋镖术练到第九层,闭着眼都能以一敌十的“江湖涅”耶,我为什么要躲,实在是太不威风了,一点也不像我。
于是我又赶紧溜回来,继续躺在院子里的那张竹椅上,一手枕着头,看看天,赏赏花,,摆出一副看淡生死、闲云野鹤的得道高僧模样,念上几句:“悠哉,悠哉”,一手牢牢握着一只凤旋镖。
我并没有见过所谓的得道高僧的模样,但在我以前偷偷跟着谭婆混进城时,我打着去买糖葫芦的幌子找谭婆要了几文钱后,去过一两次茶馆,听那儿的说书人讲过关于武侠风云这类小说,按照那个说书人说的那样,我揣摩出这得道高僧大抵就是这样的。
也是在那之后,我给自己去了一个江湖别名,像我们这样行走江湖的,没个别名怎行,我的江湖名称“江湖涅”是也,至于谭婆的是什么我不知道,她也不会告诉我的。
一个人孤独久了是这样的,习惯了自导自演,内心戏丰富的是一塌糊涂,这个词好像用的不恰当,该用个怎样的词才好呢?
正想着,那人就来了,他停在院子里,我的面前,穿着一双藏青宝丝靴,我认识这靴子,还知道这双靴子的名字是因为我在听书的那家茶馆里曾瞧见过,这双靴子可贵了,当时那家的店小二不小心把茶水洒在了跟这双花色和纹案一样的靴子上,一听旁边的人大呼道这是藏青宝丝靴后把那店小二吓的脸都白了,啧啧!足以见得这鞋有多贵,还好后来那双靴子的主人没有追究,我那天也顺顺利利的听完了书,所以我对这事,包括这双藏青宝丝靴记忆特别深,不会有错的。
“你脚上穿的这双鞋是藏青宝丝靴吗?”到底是不是,得问过了才知道。
大概是那人见我头也没抬直接问鞋的问候方式太过独特,愣了好几秒才缓过神来,连忙回答到:“是,是的,正是藏青宝丝靴。”
我露出会心一笑,这才抬起头打量起眼前这人,身材魁梧,四肢孔武有力,背后背着一把亮闪闪的大刀,一看便知是习武之人,就是这长相太过憨厚,眉宇宽阔,方脸厚唇,看起来似乎不太聪明的样子。
我心想这难道就是福绳给我变出的来陪我唠嗑的人?还是个彪形大汉?我这么弱不禁风,要是我俩聊着聊着一言不合打起来了这可怎还了的。
结果那人见我不语,竟毕恭毕敬对了行了行礼,问我:“小姑娘,你可名唤涅儿?”
这壮实大汉突如其来的温柔把我看的一愣一愣的,还有,他怎会知道我叫涅儿,除了谭婆和十全哥哥外没人知道我的真名,哪来的福绳变人,无非自圆其说图个好玩开心罢了。
我立马警惕起来,起身后退一步与他拉开了距离,虽说他看起来不像是个坏人,可坏人又不会把“坏”这个字刻在脸是,为以防万一保证安全,我故意说:“你找她干嘛?她出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他是谁?是婆婆临终前告诉我会来接我的人吗?就在我满脑子都是一团迷惑,拿不定注意的时候,一把同我手里正握着的一模一样的一支银制凤旋镖出现在他手中,呈上我的面前。
阳光照射在凤旋镖轻巧而别致的银制镖身上闪耀发光,明晃晃的,漂亮的令人挪不开眼睛。
我从这彪形大汉手中拿起他双手奉上的凤旋镖,细细查看,叶身纹理,轻薄材质,特殊暗标,丝毫不差,真的是凤旋镖!
天哪!福绳真的显灵了!显灵了!何止是大变活人,分明是心想事成嘛!我觉得那一刻我都要幸福的晕厥了。
我压抑住内心的欣喜若狂,百感交集,把他的那支凤旋镖还给他,然后将我那只握着凤旋镖的手伸出来举到他前面,像变戏法似的慢慢松开手,一支同样银光闪闪的凤旋镖在手心凭空绽放开来,至于我说的“凭空”是对我眼前这人来说就是这样的,这样才显得我法力无边,我见过的那些变戏法的老头就是这样做的。
他果然大吃一惊,连手指都开始打颤了,激动的看着我手里的凤旋镖,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手里的凤旋镖,又看了看我,我对他现在的这副模样甚是满意,各城里面变戏法那些老头要是变的好,变的妙的话,站在他四周的那些围观者和就是这副表情。
既如此,那我可真是个人才,不仅镖术练的好,还在戏法方面有着颇高天赋,我得意的告诉他实话:“我就是涅儿!”
想来他也早就看出来了,不然他是不会拿出凤旋镖给我看的,看来这位大叔其实不傻嘛,只是长的略显憨态。
“公主切莫疑心,臣是奉旨前来特意接公主回宫的!”
公主?臣?他是在叫我吗?我是公主?
这下轮到我大受惊讶了,我甚至怀疑过他有可能是被我的戏法吓傻了,但他现在又摆出一副眼角微微湿润,嘴唇轻颤的样子直直看着我,真的就好像是找了我好久好久,终于找到的模样。
可是我真的是公主吗?为什么谭婆以前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身为公主为什么会流落在外,不是应该一出生就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吗?
若我真是公主,我又是五圣王朝中哪一个王朝的公主?
我把这些令我费解的大大小小的疑惑一个都不留的一鼓作气全都说出来告诉了眼前的这位叫苏溯的将军,这位苏溯将军问我是否乐意以后直接叫他的名字,不必称呼他为苏溯将军,我笑着告诉他我很乐意,因为我总觉得同他很亲近,就好像我们很早之前就认识一样。
苏溯说他会在带我回玉凰行宫的路上一五一十的解答我所有的困惑,他说他要尽快带我去见我的父皇,让我先跟他离开这里。
我答应了,可又好像不是完全答应了,因为在离开之前我还是坚持要知道我最后会回到哪里,在苏溯告诉我后,我点了点头,打着进屋拿点东西的借口,用十全哥哥叫我的暗语将信息刻在了我们说好的那个木柜左角边上,他说过会去找我的,我不相信他会食言。
我从床头的枕头下面拿出那条浅紫色的遮眼布,将它小心叠好放入衣袖之中藏好,看了眼屋内,最后来到院里谭婆的坟前跪拜三下后,连口水都来不及喝,便随苏溯匆匆离开了竹屋,往村口赶去。
苏溯说他在那儿为我准备好了马车,马车里有水,还有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