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听说了吗，林咏这个月又零业绩。”
“这还用听说，他都三个月没开单了，这个月再不签单就被强行辞退了。”
“要真是这样，他可就是咱们公司开业以来第一个被辞退的员工了啊。”
“可不是，我要是他，早就主动辞职了，没这天赋还丢人现眼，都快成全公司笑料了。”
“哎哎哎，你小点声，别让人家听见了。”
“怕什么，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嘛，再说他要是怕别人说闲话，拿出点业绩啊，设计这一行，可不是谁都能干的。”
天锦市一家叫梦空间的装饰公司内，几个年轻设计师口中谈论着一个叫林咏的同事，讥讽之意毫不遮掩，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大，好像极力让某人听到。
看到这一幕，拿着纸杯的林咏，心中气愤，却无可奈何，谁叫对方说的是事实。
手劲的捏压迫使杯中水流出，“哗”的坠地声，打破了对方的谈论。
一个同事转头看见面色涨红的林咏，脸上却丝毫没有尴尬之意。
深深白了一眼，转身离开，仿佛对他的打断方式极为不爽。
“若是让我翻身，定让你们在这个公司活不下去。”
林咏默默想着，眼中流露几许凶狠之意，但想起如今处境，却又逐渐暗淡下来。
林咏今年27岁，是一名室内设计师，入行三年多，业绩却不如新人，更别提赚钱了，在这个优胜劣汰的社会，像他这样的人，常常沦为笑料。
别人明里不说暗地也会讨论，他很庆幸的成为了后者。
而设计师同样需要业绩考核，设计的再好，业主不买账，同样是白费。
业绩少不丢人，业绩为零才是最可悲，更无奈的是，林咏已经三个月零业绩了，在这里工作半年，仅仅签了三单，早已破了公司记录。
林咏不知道还在坚持什么，工资每个月都被扣光，现在只能靠信用卡维持，思来想去，只能归结是那似有若无的梦想作祟。
简单收拾好脚下的水渍，正要回工位，一个身穿红色上衣的年轻女子向他走来。
看到她，林咏如同见鬼一般加快了脚步。
“想躲吗？”女子紧了两步一把抓住了林咏的肩膀。“干嘛去？”
转头看去，一张面容普通，带着黑边眼镜，人中处有颗黑痣的面容浮现眼前，眼中带着丝丝不满，明显是前来问责的。
“郭主管，我去趟卫生间，您...找我有事？”明知找自己为了何事，但林咏只能装作无辜。
面前的这个女人叫郭丽娟，是他的设计主管，年纪刚三十，脾气却非常大。私下里都叫他灭绝师太。
“少跟我装蒜，林咏！我告诉你，这个月你要是再不开单，趁早给我滚蛋，别在这跟我丢人现眼，老娘已经受够给你背黑锅了。”
女人声音有些咆哮，引来其他人纷纷侧目，显然在办公室能遭受如此训斥的人并不多，但看见林咏那躲闪的眼神，便没再理会，似乎对于他的训斥早已成了习惯。
甚至私下猜测林咏的忍耐程度。
“郭主管，您消消火，我这个月肯定能开单，您再担待担待。”
看着面前这个凶神恶煞的女人，林咏也忘记这样的话说多少次了。
“你少跟我在这放屁，这种话你说了不下百遍了，哪次实现了？领导天天找我谈话，我都替你骚的慌！现在我郑重的通知你，最后一个月机会，若是再没业绩，马上卷铺盖走人！”
郭丽娟也没给林咏辩解的机会，骂了一顿转身离开。林咏非常明白，这灭绝师太肯定是在上级那吃了憋，找他来泄火。
周围的人切切私语，每次发生这样的事情都会评足论道。
“这林咏还真能忍啊，骂成这样了都不敢反抗。”说出这话的人显然刚来公司不久。
“你知道什么啊，这林咏典型的孬种，别人平时欺负他大气都不敢喘，自己的客户都护不住，每次都被同事抢走。”
“啊？这么惨啊？”
本就安静的设计四部瞬间私下谈论声不断，林咏仿佛没听到一般，因为几乎每天都会有意无意听到这些人议论他。
“你们都闲的没事干是不，自己的客户都搞定了吗？我警告你们，这个月业绩要是完成不了，你们都得扣钱！”
马丽娟咆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充斥了整个设计四部，顿时纷起的私语声安静下来。
看着眼前的景象，林咏有些感叹，“看来灭绝师太的影响力还是巨大的。”
失落的回到座位，数着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计算如何才能成功签一单。
但公司早就在一周前将他的客源停了，也就是说自己手中没有一个客户。这种情形，只会面临一个结局。
等死！
“林子！”
爽朗的呼喊从背后传出，听其声音也能猜出是谁，林咏的大学同学，袁立准。
也是这个公司的设计三部的主管，说起来袁立准自己也有些愧疚，当初是他把林咏拉来这个公司，本想着靠着自己让同窗赚点钱，哪成想搞成这个样子。
林咏看着角落中向他招手的袁立准，似乎有什么隐秘的事对他说，几步走了跟前。
“怎么了？阿准。”同窗默契，私下里林咏都叫他阿准。
“拿着！”
阿准手中拿出一个黑色的U盘，示意林咏收下。
“什么玩意？”林咏迷惑，不知这U盘是什么意思。
“别说哥们不帮你啊，这U盘里面是我近期快签的客户，资料图纸都在里面，你先拿着，怎么着这个月业绩也得破零了。”
看着眼前的U盘，林咏有些感动，不禁想起那首歌颂友谊的赞歌。
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爬过墙，一起开过裆；一起喝过酒，一起嫖过娼；一起坐过牢，一起分过脏。
虽不至于都经历过，但两人至少也经历过两三项。友谊也值得住推敲。
“寻思啥呢，拿着啊！”阿准看着有些愣神的林咏，催促道。
林咏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拒绝。
“算了吧，下面那么多人看着你呢，若是被发现，对你也不好。”
设计师私下给予单源这件事公司虽然没有明令规定，但袁立准毕竟踩着那么多尸体爬到这个位置上，下面的人都等着他犯错误替代他。林咏相信，现在这个场景，至少有五双眼睛在盯着。
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你想这些干什么，叫你拿着你就拿着，我自己有办法。”阿准一直认为林咏是有才华的，只不过是时运不济而已，否则也不会极力坚持。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来带来喜和爱·......”
林咏刚想说些什么，电话却在此刻响了起来，挥手示意，“下次再说吧！”
飞也似的逃离现场，面对签单的诱惑，林咏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几秒，只能借着理由离开。
站在角落的阿准看着落荒而逃的同窗，微微叹气。
“还是这副倔脾气！”
翻开电话，看了一下备注信息，赫然写着房东二字，恍然，肯定又是来催房租的。默默的挂了电话，此刻的他显然不想再听人絮叨。
重新回到座位，林咏有些发呆，回想起近两年的遭遇，心情跌到了谷点。
刚毕业的时候和别人合伙开了间公司，业绩惨淡，客源不足，公司倒闭，身负债款。
谈了两年的女友最终也分道扬镳，本就大专学历的他也没法去设计院工作，只能从事营销型设计。但反感营销的他，很难签约成功。心中却一直都有一颗做顶端设计师的梦。
“要是这个世界上能把心中所想变为现实就好了。”
想着想着竟然不觉间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早已过了下班的时候，看着空空如也的办公室，精神恍惚的他叹了口气，缓缓收拾东西，走出公司。
熟悉的公交，熟悉的地铁，熟悉的两点一线，几年的反复令他不知道生活到底在追求什么。
回到小区楼下，看着熟悉的板面店，回想微信中还有多少零钱，犹豫片刻，终于下了决定。
“董叔，给我来碗牛杂面。”林咏熟络的对着老板打招呼，近两年没少来照顾生意。
“小林，下班了啊。”被称呼的董叔面带微笑，每次林咏来都极力欢迎，儿子不在身边，平时也就林咏过来跟他唠叨，时间久了也是有了感情。
“嗯，下班了，老样子，小碗细加肠加丸子。”
“看你这样子，最近工作很累吧，明显没休息好。”董叔有些关心道。
“叔，就那样吧，也没什么可忙的。”听见此话林咏不自觉的有些叹气。
“瞧你这气叹的，这是在公司挨欺负了吧。”
“哪有，您老净瞎猜，谁能欺负到我头上。”
董叔摇摇头，林咏既然不愿意说，他也不好多问，毕竟谁都有不想让外人知道的事。
“对了，你有个快递，在门口放着，一会啊，你回去的时候好带着。”
“快递？”
林咏有些惊讶，以他现在的经济水平，哪还有余钱买东西。
难不成是搞错了？
“不对吧，董叔，我最近没网购啊，怎么可能有我快递？”
“那上面可真真切切写的你的名字，八成不会错，我接了这么多快递，也就你叫这个名字。你过去看看。”
闻言，林咏明显看到众多快递中，一个小盒醒目的放在旁边椅子上，拿起一看，上面写着林咏两个字，却少了快递单号，也没有发货地址。
“叔，这上面怎么连快递单子都没有啊？”
“我也纳闷呢，收到的时候就这样，你就拿着吧，前两天就在这放着了，也没人取，我估摸着是你的没错了，拿回去吧。”
董叔麻利的将锅中的面条捞出，再往碗中放了牛杂，明显要比正常量多了好多。
“牛杂面好了，快趁热吃吧，快递你晚上拿回家再慢慢研究吧。”
听见董叔的话，林咏不由得撇了撇嘴，心中虽有些奇怪，但白得一个快递貌似也不算亏。
嘿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