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一份来自北京的电报打破了高建强繁忙的工作生活,也改变了他此后的人生。
电报是高建强母亲发来的:建强,你爸爸身体最近不适。医生说他大约还能活一两年,望你尽快调回,急盼。
接到电报后,得知父亲因为病重只有两年的时间,高建强心急如焚,彻夜睡不好觉。
他决定尽快与贾兰结婚,让父亲在闭上眼睛之前看到自己的儿媳妇,不留遗憾。
“兰,我们去登记结婚吧”,高建强在逛公园时对贾兰说。
贾兰听后既兴奋又害怕,兴奋的是高建强终于主动求婚,而害怕的是,自己的余生就要与这个男人睡在一个被窝里,她还没有做好思想准备。
“建强,俺,俺还没有准备好,咱们现在就登记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不快,咱们都已经认识快一年了。怎么,你不想嫁给我吗?”高建强反问道。
“想,俺当然想了。就是结婚,那俺也要准备一下啊,怎么也得告诉一下俺家的人啊”。
“说的在理,我也发电报告诉我爸妈,再写申请信”。
“好,等结完婚,俺就和你去北京看爸妈去”,贾兰答道。
高建强的求婚让贾兰整天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喜悦之情一直挂在脸上。
下午在职工澡堂,在更衣室,齐美华终于忍不住问道“大兰子,我看你像掉进了蜜罐里一样,咋的了,有啥好事,说出来大家一起高兴一下。”
“齐姐,建强已经向我们求婚了,我们准备在五月底登记结婚”。贾兰得意道。
“哎呀妈呀这可是件大喜事啊,提前恭喜你了,兰子”。
“齐姐,我家里人还不一定能来几个人,到时候操办起来,还请齐姐给帮帮忙”。
“包在我身上,你家不在东岭,咱们服装组的姐妹都是你的娘家人,到时候请我们吃喜糖喝喜酒就成”。
“那当然了,我和建强一定好好答谢一下大家”。
贾兰和齐美华有说有笑的,殊不知说者无意却听者有耳。恰巧,林梅的同事王丽娜在旁换衣服,将贾兰和高建强即将结婚的消息赶紧告诉给了林梅。
林梅听后,脸色变得铁青,眉头紧锁,不发一言。
“照我看呐,你还是算了吧。人家两情两悦,高建强又主动求婚,那个满口俺俺的姑娘就要如愿成为高夫人了”,王丽娜擦着前台桌子说道。
“她想得美”,林梅撂下这句话,便气哼哼地推门出去了。
“哎,不撞南墙不死心啊”,王丽娜这句话既像自言自语,又像说给林梅听。
高建强在向贾兰求婚后,便开始积极琢磨新房的问题。一天上午,副厂长段萨平突然派人来找他。
“段副厂长找我什么事呢?”,带着疑惑,高建强敲开了段萨平的办公室。
段萨平四十多岁,口才很好,厂里的大大小小会议都是由他主持。以往都是在礼堂中,会议室,而面对面与打交道高建强还是第一次。
“小高啊,坐吧”。段萨平示意道。
“段副厂长,您找我有什么事吗?”高建强不安道。
“小高,你不要紧张啊。其实,找你来呢,就是唠唠家常,放轻松放轻松啊”
“哦,哦,好”。
“小高啊,自从你进厂以来,表现一直很不错。工作认真,积极参加厂里的业余体育活动,那个篮球,就打得很好嘛,我可是到现场看过”。
“段副厂长,您过奖了,我做得还不够,今后,还请厂领导多多指正”,高建强低声说道。
“哎,年轻人不要太谦虚了,好就是好嘛。就美工车间救火那件事吧,就不是每个同志都能挺身做到的”。
段副厂长说话越客气,高建强越感到不安,一定有什麽事情在等待着他。
“小高啊,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咱们厂的林副厂长的女儿很喜欢你,想和你处朋友。”
“段副厂长,可我和她不熟悉,我已经有女朋友了”,高建强站起身分辩道。
“哎,别激动,小高,你先坐下,听说把话说完”,段副厂长挥手示意道,又喝了口水,接着说道。
“你的情感我也了解一下,那姑娘是服装组的,和你一样是知情。我们厂领导本来不该干涉职工的婚姻,但林副厂长的女儿主动找我这个叔叔和你说和一下,我又不能拒绝。呵。林梅这个孩子,我是从小看到大的,很要强,工作也很努力。她在招待所年年都能拿到厂先进,她虽然没有下过乡,但也是高中毕业。如果你们能接触一下,相信会有一些共同语言的。”
“您说的是”,高建强小声附和道。
“当然了,林梅再优秀,你们能不能在一起也得看缘分。我这个做叔叔的只是负责传个话,最后怎么选择权利还是在你的手中。”
段副厂长说着,站起身,踱到窗户旁,望着外面的景色语重心长道“爱情是美好的,但有时候山盟海誓还不如柴米油盐来得实在。我们这个年纪的人也经历了许多悲欢离别。你初次喜欢的人并不能和你最终走到一起,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了”。
高建强听了段副厂长的这席话,默不作声。
“好了,咱们就谈到这吧”,段副厂长转过身笑着说。
高建强也站起身来,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那,段副厂长,我可以回车间了吗”?
“啊,回去吧。小高啊,耽误你的工作了,我说的话,你再想想”。
段副厂长热情地把高建强送出大楼。
段副厂长的话像一块大石头砸进了高建强的心底,溅起了一道道涟漪,令他整日心绪不宁。
然而,还未等他平静下来,林梅再次“出招”了。
翌日中午,王丽娜来到美工车间,她将高建强叫出来说道。
“今天晚上七点,招待所二楼西餐厅,林梅约你见面,去不去,你自己拿主意”。
晚上六点半,高建强感觉自己的两腿就像被操纵了一样,不由自主的来到厂招待所。怀揣心事的高建强在通往二楼西餐厅的楼梯上慢慢地挪着。平常只用三十秒的楼梯足足爬了五分钟。
来到西餐厅,高建强一眼就看到了林梅。她穿着一身天蓝色的连衣裙,头上系了条粉色的蝴蝶结头夹,轻托着腮,若有所思地出神儿。
高建强慢慢走到她面前,“你好,林梅,我来了”。
林梅被打断了思绪,才看到高建强已经前来赴约。她连忙起身,带着歉意说道“建强,你来了。不好意思,我刚才在想事情,来,快坐”。
林梅的甜美大方,与贾兰的泼辣,直率完全不同,令高建强感到了另类的身心愉悦。
“服务员,点菜”
女服务员拿着厚厚的菜单来到桌前,恭敬地说“林经理,今天要吃点什么呀?咱们今天有特制的牛排”。
林梅把菜单递给高建强,“建强,你来点几道菜,看看想吃什么”。
“我,我这是头一次吃西餐,还是你来点吧,随便吃点东西就行”,高建强红着脸说。
“西餐可没有随便这道菜啊,好吧,那我可点了”,林梅笑着说。
“奶油鸡肉卷,炖红菜,再来一份俄式牛排”,林梅头也不抬的点着菜。
“嗯,就先来这些吧,不够我们再添”,林梅说道。
“好的林经理,请稍等”。
看着林梅点的这些菜,高建强眼珠都快瞪出来了。
“林梅,你经常吃西餐吧?”
“没有啊,一个月也就吃三四次吧,我爸爸以前在苏联学习过,因此受他的影响我就喜爱上西餐了”。林梅解释道。
“哦,那呆会上菜了,我这刀叉从来没用过,你可要指导一下呀”,高建强不好意思道。
“又不是外事活动,拿刀叉不习惯,就直接上手好了”,林梅说道。
不一会儿,奶油鸡肉卷,俄式牛排几道菜先上来了。林梅果真撸起手腕的衣服撕下一块,放到口中。
“嗯,味道真不错,你也吃啊”。
高建强也不顾形象,开始用手撕下一块块鸡肉吃起来。
“建强,我知道你很喜欢贾兰。不过,有时候我们现实的感情就像小说一样,你能猜中开头却猜不到结局。比如说,保尔柯察金开始初恋的对象是资产阶级的大小姐冬妮娅。但是,其实最适合他的还是琳达。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爱情用西方的观点来看很浪漫,但结局是悲惨的,归根到底就是家室相差太大”。林梅用古今中外的爱情悲剧给高建强“上课”,说得头头是道。
“是,是,你说得对”,高建强不断附和道。
“就比如说你们外地职工,如果成家最好找一个本地的,家庭条件比较好的女孩。哎,我可不是说我自己啊”,林梅又格格地笑起来,然后接着说。
“找本地人结婚,最起码,你在婚后房子问题解决了。要不,你知道吗,咱们厂房子分配可紧张了,许多职工都结婚两三年了,还被迫分离住在在男女宿舍中呢。而且,和本地职工结婚,以后升职,调离都很有帮助。如果你的岳父厉害些,兴许能帮你调回北京也说不定哦”。
林梅的话好像刺痛了高建强,他手中握着的叉子差点掉下来。
“哎,甜点上来了,这的草莓蛋糕很有名,快尝尝”。
林梅大口地享用着蛋糕,但是高建强耳边一直回响着“调回北京”的话语。他机械性地用勺子吃着蛋糕,全然不知道什么滋味。
用餐完毕,林梅送高建强到招待所门口。
“林梅,谢谢你的招待,有机会,我请你”,高建强说道。
“呵,不用,一顿饭而已”,林梅笑着说,“建强,老实说,你能来我真高兴,说明你最起码不讨厌我”。
“你这么优秀,又漂亮,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哈,你嘴上真会说。好了,我还得值会班,就不和你聊了,改天再约你”。
“啊,好,好”,高建强应声道。
回到宿舍里,躺在床上,高建强回想着与林梅吃西餐的场景慢慢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睁眼一看,竟然是在北京的家中。
妈妈还有爸爸都坐在饭桌前,笑吟吟地看着他。竟然还有林梅,就坐在他的对面。
“儿子啊,你可回来了,多亏你媳妇,帮助你调了回来”。
媳妇?听到这个称呼,高建强一下子吓醒了,脑袋上冒着冷汗。
第二天上班后,在美工车间,林梅的身影一直出现在高建强眼前。甚至老海师傅,陈主任叫他都没有听见。
下班后,高建强就像被磁石吸引了一样来到招待所。
招待所前台正忙碌着接待客人,王丽娜正好在。
“你好,你们林经理在吗?我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