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兰哭了一通,有些累了,就睡着了。郑丰收将贾兰慢慢放到床上,收拾好脸盆,就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高建强再一次抛弃了心爱的女孩,这让身为好朋友的郑丰收感到很气愤。但不知为何,他对高建强选择林梅又暗自高兴,因为,他又有机会和贾兰在一起了。
心里想着事,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自己家门前。
郑丰收的家是一片挨着东岭纺织厂的木板坯土撘成的平房,这是50年代为解决支援东北建设的职工紧急修建的老住房。
“爸,妈,我回来了”,郑丰收推开家门喊道。
“啊,回来了”,母亲赵秀英系着围裙,正在灶上炒着菜。
“快进屋歇会儿,饭菜一会就得,你爸烧锅炉累了,正在床上躺着呢”。
郑丰收进到里屋,放下挎包,回到灶前,撸起袖子帮妈妈一起张罗晚饭。
不一会儿,丰收的妹妹郑圆圆也回来了。她目前正在东岭毛巾厂学徒,已经穿上了毛巾厂女工的标配服装,白帽子,蓝色上衣,大皮靴。
晚饭上,一家四口头碰头吃着饭。丰收的父亲郑老囤面前还放了一瓶关东小烧,吃几口菜就要喝上一杯。
“爸,妈,我准备要结婚了”,郑丰收突然开口,他觉得娶贾兰还是要获得家里人的支持。
全家人都被这个消息震住了,几乎同时停下了碗筷。
“哎呀,你这个孩子,咋早不说呢”,赵秀英着急道。
“哦,那是谁家的姑娘啊?和你岁数相差大不?”郑老囤到显得很震惊,接着夹菜喝酒。
“是我们厂服化车间的同事,年岁和我一样”,郑丰收还不知道贾兰的年龄,随口瞎编道。
“哎呦,我得去屋外看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来了,竟然有女的能看上我哥”。郑圆圆开着玩笑,还故意做出向门外眺望的动作。
赵秀英看到儿子被嘲笑,用手指狠狠戳了一下女儿的脑门。
“你这死丫头,你哥就不能娶媳妇了,就得一辈子打光棍是吧”。
“行了,那么地儿。丰收啊,你赶明把姑娘领过来,让我们看看,再决定”,郑老囤说道。
“哎”,父亲的这席话让郑丰收顿时长舒一口气,这就是已经将贾兰列为老郑家的准儿媳妇了。
吃过晚饭,郑老囤在大屋躺在床上听着半导体,赵秀英在屋外的椅子上打毛活。郑圆圆躺在上铺的床上看小说,而郑丰收坐在下铺上整理着木工的工具。
“哎,哥。我那未来的嫂子漂亮吗?个头高不?”上铺的郑圆圆问了一句。
“等人来了,你不就见着了嘛”,郑丰收说道。
“那,你们有没有先那个了”,郑圆圆从上铺探出头,一脸坏笑地问道。
“你这丫头,整天拿脑袋里都想些什么啊,小心我告诉爸妈,有你好果子吃”,郑丰收没好气地回答。
“嗯,真没劲”,郑圆圆又躺了回去继续看小说。
第二天,贾兰决定重新振作,早早地来到了服装组,卖力地打扫卫生。
“哎呀,我的大兰子,你没事吧”,齐美华一进屋就抱住贾兰安慰道。
“俺没事,齐姐,都过去了,你都知道了?”贾兰问道。
“那可不,高建强那个犊子就是个现代陈世美。昨天婚礼的事美工车间的人先传开了,传来传去全厂都知道了”。
“也不能怨建强,人家林副厂长的女儿确实比俺强多了”,贾兰小声说道。
“那也不能干那没心肝的事,那高建强当初咋不去追林副厂长的女儿呢。他没那个本事,现在可好,吃着碗里还望着锅里的,我呸”。齐美华显得非常愤愤不平。
随后到来的服装组的女工都一一过来安慰贾兰,并痛骂高建强变心。
中午午休,齐美华来到贾兰面前说,“走,大兰子,咱俩下馆子,把那些糟心事都忘掉”。
“咚咚咚”,竟然有人在这时候敲门。齐美华出去开门,看见郑丰收站在门外。
“你谁啊,哪个部门的?想干什么”,齐美华质问道。
“我找贾兰,您是齐主任吧”,郑丰收堆笑说道。
“你是贾兰什么人啊?”
“我是美工车间的郑丰收,是贾兰的朋友”。
“又是美工车间的,欺负人没够是吧,你给我走,快走”,齐美华边说,边抄起门外的扫帚就要赶。
“好,好,我走”,郑丰收从裤兜里掏出两张票说道“齐主任,这是我跟的剧组的影片样片观影票,今晚七点半,在厂三号放映厅,让贾兰去看看电影散散心”。
“票,我们不稀罕”,齐美华接过票,又扔在地上。
郑丰收无奈地摇摇头,转身走开了。
等郑丰收走远,齐美华又捡起票走进屋。
“齐姐,郑丰收找俺你为啥不让他进屋呢”,贾兰问道。
“你呀,就是一根筋,我怕他们那帮坏小子再来坑你”。
“不会,郑丰收不是那样的人,建强婚礼就是他带我去的”,贾兰解释道。
“呐,知人知面不知心呀。反正,你得多观察观察他”,齐美华又扬扬手中的票“别想了,咱们先去搓一顿,然后晚上下班去看看样片”。
晚上下班后,齐美华带着贾兰简单地在职工食堂吃了点饭,就直奔三号放映厅。
样片,就是经过初次后期制作,拟音,配音,特效的电影拷贝。一般由影片的导演,编剧甚至摄影来观看,看看影片还需要做什么修改。因为样片通常在放映厅播出,容纳几百人的放映厅只有十几个人看太浪费了。东岭厂就将看样片作为了一种职工福利派发下去。参与拍摄的各个车间的职员优先会发给样票,其次是厂领导,知名导演,编剧也会分发几张票。
刚到七点,放映厅里几乎已经坐满了。齐美华和贾兰只能坐到最后一排,周围有许多老人,幼童,这都是厂职工的家属,显然她们也是领到了样票。
突然,厅里的灯都熄灭了,并从广播喇叭里提供的声音。
“样片马上开始播放,请观影人员不要大声喧哗,随意走动,配合工作人员保持秩序”。
样片开始了,放映的就是郑丰收参与拍摄的《白山黑水英雄汉》。随着剧情的展开,观众们很快便被小抗联战士的表演吸引住了。
贾兰看着样片,忽然想起在日月湖被救上岸后,郑丰收细心地为她披上外衣,想起她与高建强在宿舍说情话时,郑丰收落寞地离开。想起婚礼酒醉后,郑丰收体贴地安慰和照顾。她已经无心再看样片,“也许,他才是俺要嫁的人”,贾兰的心中说道。
这之后,郑丰收时常来找贾兰,不是送汽水就是送水果。开始齐美华还赶过几次,后来慢慢就不再驱赶了,而是任由郑丰收在午休和下班后进出服装组的屋子。
贾兰虽然表现得不如与高建强热恋时那样主动,但是对郑丰收的示好也没排斥。
服装组的人都暗自为贾兰感到高兴,郑丰收所做的一点一滴她们都看在眼里。
一天,晚上下班后,突然天降大雨,雨水就像倾盆倒下一样。如果没有打伞和穿雨衣出去,非给浇成落汤鸡。
贾兰偏偏在这个时候没有带雨具,望着外面的大雨,她站在窗户旁,希望雨能小一点。
“大兰子,怎么,没带雨具”,齐美华走过来问道。
“啊,齐姐,我今天上班忘了”,贾兰不好意思说道。
“走,和我撑一个伞吧,可别让大雨浇感冒了”。
“不了,你那伞有点小,咱们俩人撑伞也罩不住啊”,贾兰说道。
正在这时,郑丰收推门进来,他的头发上全是雨水。
“贾兰,我送你回职工宿舍吧”,郑丰收摇摇手中的雨伞。
这雨伞蓝黑色的伞面,虽然看起来很普通,但却是当时国内最普遍的雨伞。
硕大的伞面足以容纳两个成年人在伞下,深黄色的伞柄异常结实,完全可以支撑雨伞不至于左右摇晃。
“正好,郑丰收来接你了,一起走吧”,说着,齐美华把贾兰推了过去。
大雨稀里哗啦地下着,雨点砸在伞上直响。郑丰收举着雨伞,贾兰紧紧靠住他。
偶尔还有风吹过,郑丰收主动将伞向贾兰的一侧往下压,自己却被雨水淋湿了。
“不用,丰收,我这淋不着,你别感冒了”,贾兰看到郑丰收为她挡雨心疼道。
“没事,我身体壮着呢,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郑丰收竟然用诗句来抒发情感。
贾兰看到他装模作样的姿态,“假正经”,,随后笑了起来。
回到贾兰的屋子,她的鞋都湿了,但是衣服还是比较干。而郑丰收,不说像只落汤鸡,也被淋了个够呛。
头发凌乱,衣服更是像一层透明的布紧紧贴在身上。
“贾兰,那我就回去了,阿嚏”,郑丰收打了个冷战。
“回哪去,你全身都湿了”,贾兰拿毛巾给郑丰收擦头发,边擦边说“赶紧把衣服脱下来晾晾吧”。
“那多不好意思,在你们女职工宿舍”,郑丰收红着脸说道。
“哎呦,你还挺封建的,赶紧把衣服脱下来”,贾兰命令道。
郑丰收把上衣脱下来递给贾兰,只剩下一件红色的背心。
贾兰打来热水,对他说道“喏,用热水擦一下身子,等衣服干了再走吧”。
可郑丰收迟迟不动弹,贾兰有些急了“还等啥呢,动快呀”。
“那个,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哈”,郑丰收笑着说道。
“你事真多,好好好,俺回避一下”,说着,贾兰推门出去了。
等郑丰收的上衣晾干了,雨也小了很多。
“那我就回去了,要不一会雨又下大了”,郑丰收拿起雨伞要走。
“那我就不留你了,今天真谢谢你了”,贾兰送郑丰收出房门。
“哎,小事一桩,我应该做的,明天见”。
“嗯”。
看着郑丰收的背影,贾兰渐渐感到这个人亲切无比。
第二天中午,贾兰拿着自己做的山东大包子去美工车间找郑丰收。
“他请假了,好像昨天让雨淋感冒了”,赵滨对贾兰说道。
贾兰端着包子直接来到郑丰收的住处,自高建强结婚后,屋子就只剩下郑丰收一个人了。
“丰收,听说你感冒了,我给你带午饭来了”,贾兰进屋说道。
郑丰收本来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看到贾兰忙坐起来。
“啊,你来了,我没事,就是有点感冒,阿嚏!吃点药就好了,阿嚏”郑丰收不住地打喷嚏。
“你趁热吃,我去拿点东西就回来”,贾兰说道。
不一会儿,贾兰拿着几头生姜回来了。在屋里剁了起来,将生姜剁成丝,又用开水冲烫。
“来,喝下去,一口气把这姜汤喝了”。贾兰把盛着姜汤的碗端到郑丰收嘴边。
郑丰收端起碗,边吹边大口地喝着姜汤。
“丰收,带我去见你的家人吧”,贾兰突然说道。
郑丰收听到这句话,真是甜在心里,这说明贾兰终于接受了他的求婚,幸福真是来得太突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