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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B市的盛夏,天气干燥,热气腾腾。

林绫当时选择教师这个职业,就是为了过寒暑假,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对于没有钱出去玩还要攒钱养家的成年人来说,寒假倒是还好,暑假除了学校安排的教师培训,就只剩下宅家和……宅家。

林绫是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大四开始父母就开始给她安排相亲,吓得她把简历都投向远在北方的B市,上班的第一年林绫尝试过回老家,于是在一周内经历了不知几场的相亲后收拾行囊又逃回了B市。

上班第三年的暑假刚过了3天,林绫就坐不住了,合租的室友卞微卡又好巧不巧地出差,离开前带了两大箱行李,说是难得争取到的培训机会,昨天刚走,同事们旅游的旅游,照顾孩子的照顾孩子,和大学时的同学们一样,一放假就人间蒸发,一个都约不出来。

她凄惨地把外卖盒拿出门扔,电梯间有专门收集外卖盒的地方。她扔完垃圾往回走时,原本没人住的“2103”门被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男人,准确来说是个男孩。这个男孩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长得很高,肤色白皙,棱角凌厉,鼻梁高挺,脸庞俊美,深邃的眼睛里透露出稚嫩的少年气息,让人移不开眼。只是他的脸色苍白,透露出不正常的潮红,原本站着的他突然捂着胸口蹲下身,急速地喘气。

林绫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她用仅存的一点英语知识慌乱地说道:“Sir, Sir, are you OK……I will call an ambulance for you.(先生,先生,你还好吗?我给你叫救护车。)”

“谢谢你……我没事,只是过敏了……家里的药吃完了……我正要出去买……我可能要先缓一会。”他似乎听出了林绫的英语不太好,用中文断断续续地说道。说完嘴唇紧抿,额头渗出汗珠。

“真的不用去医院吗?你看起来很严重……你要买什么药,我去帮你买。”林绫不知所措,她从来没遇到这样的事,完全不知道怎么处理。

“抗过敏的药就行……”林绫看见他试图站起来,急忙伸手去扶住,碰到他的皮肤时林绫被他皮肤的温度吓到,很烫。这样真的没事吗?

“我家里有抗过敏的药,先拿来给你吃吧,你先回房间,我再帮你去买药。”卞微卡是个很有危机意识的人,自己准备了很多应急的药物,硬是让林绫也屯了满满一药箱,里面就有抗过敏药。

林绫把他扶进屋,虽然他看着很瘦,但是因为身高的关系重量并不轻,林绫艰难地协助他走到沙发旁,让他躺上去,回家里拿了药让他服下去。

“你先休息一下,我马上去给你买药。”林绫见他吃完药躺下起身就要走。

“小姐……你要穿着这身衣服去吗?”躺在沙发上稍微能喘得过气的Bruce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这个帮他的邻居。

“啊?”她穿的衣服有什么问题?林绫被突然开口的Bruce问住了,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这才意识到她还没把睡醒时穿的睡裙换起来。她的睡裙只有薄薄的一层白布,上身紧紧贴在皮肤上。而且最可怕的是,她没穿内衣!林绫的脸一下烧了起来,她赶紧转过身背对Bruce,脸顿时涨得比过敏的Bruce还要红。她是不是被看光了……

Bruce注意到林绫的动作,他接着说:“无意冒犯,我只是觉得外面阳光很大,小姐穿这么少皮肤可能会被晒伤。”

林绫知道Bruce是善意提醒,只好赶紧道别离开,回家里换了身衣服。

林绫把病状和药店的药师一一说明,买了药师推荐的药。回去时脚步不敢怠慢,脑袋里却一直在想要怎么缓解尴尬,想了一路也没想到合适的方式。“2103”的房门开着,躺在沙发上的Bruce已经睡着了,但是睡得并不安稳,身体的皮肤也开始发红,看来病症没有缓解,林绫只好把他叫醒。

“先生,先起来把药吃了再睡吧……先生。”林绫没敢大声叫,她边说着边摇了摇Bruce的身体。Bruce刚转醒一脸懵,只看着林绫把药送到他嘴边。他愣了一会才就这水吃下去。

林绫在另一张沙发上坐着,不安地观察Bruce的变化,过了一会儿,似乎药开始起作用了,他看起来没有刚才严重,林绫开口:“你在这还有其他家人或者朋友吗?我帮你打电话给他们?你现在需要人照顾……”林绫她毕竟只是个陌生人,照顾一个生病的异性难免不方便。

Bruce来中国已经不是第一次过敏了,之前也是反应很大,吃点药就会慢慢好,他倒是有个哥哥在这里,但是没必要叫他来,他也有自己的工作。

“我吃了药休息一下就会好,不用再麻烦他们了。今天谢谢你,我已经没事了,你也回去休息吧,门口的柜子上有钱,我过去恐怕很慢,还要麻烦你自己拿了。”Bruce似乎是想证明自己真的没什么大碍,话说得很连贯。

“不用,那些药没多少钱,相信今天要是其他人路过也会帮你的。那……我先回去了,你如果需要帮助可以随时去敲我的门。”林绫也觉得自己应该走了,她说完就站起身走出门把Bruce的房门带上。

林绫回家后一整天都没出门,她看着电视,耳朵却一直在注意门口是否有门铃或者敲门声响起。电视上《王牌特工》播放完了又开始播放《白兔糖》,门口没有动静。

手机在沙发上震动起来,正在和一块西瓜较劲的林绫的手上流满了西瓜汁,她看了一眼,是大学宿舍群聊,群聊名称“133塑料姐妹群”。群如其名,存在的主要功能是群友间“互帮互助”,帮忙加速盖楼领外卖红包,平时安静如鸡。大二那年学校某个闲得发慌的平台举办了一个“宿舍群名”争霸的比赛,她们还获得了一个“最佳写实奖”。手机连着震了好一会儿,林绫有些好奇,用没怎么沾到果汁的小拇指点开看。

赵水木:今天是愚人节吗?不是吧!

文善:真的假的,我不相信!蒋婷婷!居然是你!!!!!!!

郭小玉:群主呢?快把这个女人移出群聊!

李曼珊: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站着我……

林绫一脸困惑地爬完了满屏的表情包,终于看到始作俑者——蒋婷婷的红色炸弹。

蒋婷婷大学时曾立下谈遍十二星座十二生肖男友的壮志豪言,是宿舍里前任男友数量最多,恋爱和分手频率最高纪录的保持者。身为宿舍长——塑料姐妹最高领导的文善曾断言蒋婷婷将会是宿舍最晚结婚的——蒋婷婷绝对不可能轻易在一棵树上吊死。排名位居榜首,远远甩开排名第二的立誓终身不嫁的新时代女性赵水木。

林绫咬了一口手上的西瓜,用小拇指敲下一行字:女大不中留。

主角蒋婷婷再次出现:总之,这周六晚7点,蓝湾酒店,人在B市的捧个人场,不在的以后单独请,红包一个都不能少。

赵水木:您哪位?不认识。

李曼珊:55555好狠,酸我的牙,还吸我的血。

蒋婷婷:滚?

郭小玉:收到

林绫看了眼手里的瓜和衣服上滴到的粉红色西瓜汁,这就叫吃瓜吃到自己身上吧?

*****

那天没有人来敲林绫的房门,隔天早上林绫打算再去看看隔壁的邻居怎么样了,其实她一直没有放下心,生病的新邻居其实看起来很年轻,估计就二十岁左右,很可能照顾不好自己。正当她准备打开房门时,她家的门铃快她一步先响了。

“你好,昨天谢谢你的帮助,我是你新搬来的邻居,中文名叫陈回,你可以叫我Bruce,第一次见面就给你带来这么大的麻烦真的很抱歉,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你能喜欢。”林绫打开门就见到了Bruce,他和昨天像是完全换了个人一样,一头英伦的偏分,银黄色头发被精致地打理过,简单的蓝黑条纹T恤搭配牛仔裤,一副学生打扮,看起来很精神,说起话来也不再费力,想来是没什么大碍了。他的声线很低,讲中文时语速比一般人慢,倒没有出现外国人常见的语法错误,说起话来带着浅笑。林绫看着Bruce放到她手上的盒子,粉色精美的圆形包装,是一盒巧克力。

“谢谢你,其实不用这么客气的。”她说。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Bruce像是突然记起来什么似地问。

“啊,忘记说了,我叫林绫。”林绫不好意思地说道。

“林绫,很高兴认识你,不过我现在得走了,下次见。”Bruce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时间,昨天他没去公司也没接电话他哥差点就要把他送回英国,今天一定不能迟到。“嗯,拜拜。”Bruce走后,林绫打开那盒巧克力,那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巧克力,就连圆圆的巧克力外面也洒了层白色的糖霜,隐约透着淡粉色,她忍不住吃了一颗,一咬开酒香就充满口腔。

*****

林绫是塑料姐妹里最闲的,于是被蒋婷婷叫去当伴娘。

婚礼当天她一大早起来化好妆,穿上蒋婷婷给她的伴娘服,蒋婷婷给伴娘准备的是一件淡绿色的改良式旗袍,林绫第一次穿旗袍,在房间里捣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出门。

Bruce一到中国就被他哥叫到公司去熟悉工作,美名其曰熟悉工作,其实就是给他哥帮忙,自从他接手了公司的不少活后,他哥出现在公司的时间越来越短,Bruce当时是让他哥出面帮忙说话才得以从他父母手里挣脱出来,好不容易获得了这个暑假旅游的机会,当时他的说辞是要来B市帮他哥的忙,没想到他这个心狠手辣的哥真的给他安排了工作,并且让他按时打卡,否则就要送他回去,他哥真的能把他送回去,他毫不怀疑他的能力。

这周末,他哥大发慈悲给他放了假。他终于可以像个真正在度假的人了,一早心情就大好,在电梯间看到盛装打扮朝他走来的林绫时,他更确定他今天会有好运气。

林绫刚出门就看到了电梯口的Bruce,他正在朝她笑。Bruce长得实在很帅,他今天穿着黑色T恤,外面还搭了件敞开的白色衬衫,背了个双肩包,下身穿黑色直筒裤和一双Vans。年轻有活力的气息铺面而来。

“早上好。”

林绫正发呆时猝不及防,“啊……早,早上好。”

电梯的门被打开,Bruce站在电梯门口,抬手轻轻拦住电梯门,做手势让林绫先进,林绫还没缓过神,愣愣地走进去。

“谢谢。”她客气地说了声。

电梯开始下行。

“林绫,你今天打扮得很漂亮。”Bruce又突然开口。

“谢谢,你今天也很帅……”等等,她说了什么?她怎么能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了。美色误人啊,林绫真想找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谢谢。”Bruce似乎也很意外。

谢天谢地,电梯门很合时宜地开了,林绫一刻也不想多待,匆匆说了句再见,脚底抹油地逃走。

Bruce看着林绫仓皇逃走的背影,微不可见地扯了下嘴角。

一路魂不守舍的林绫到蒋婷婷家时着实被现场的阵仗吓了一跳,她家里堆满了东西,已经完全看不出从前的样子,妆画一半的蒋婷婷看到了她,喊她进去帮忙挑发饰。婚礼紧促的安排不容她这个伴娘分心,她暂时把早上的小插曲忘了。蒋婷婷是个东北人,新郎是B市人,两人是相亲认识的,在被林绫追问恋爱过程时蒋婷婷杀气重重——蒋婷婷曾经在宿舍给相亲列下八大罪状,判过死刑。

真香定理在日常生活适用广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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