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盛府住了数月,春渐至。一大早邱育心就随盛楚玉出了府,等到快正午时分才回来。二人才进了前院,就见着盛荞盛芕二人在前厅门口张望,一见到他们的身影,立刻飞奔而来。
“有事?”邱育心察觉两个人眼神有些不似往常,疑窦顿生,小心问出口。
“那个……”盛荞还自犹豫。
“潘侯府的潘小姐来了。”盛芕已经迫不及待的出口了。
闻言,盛楚玉同邱育相视一眼,心生几分疑惑。邱育心想起了湖东之时,盛楚玉的言辞已经是够清楚明白,按理那位贤淑端庄的潘小姐应该已经明了他的话,不知为何现在还来登门拜访。
盛楚玉眉头紧蹙,心中生了几分不悦,伸手握住邱育心,“我来处理。”
“嗯嗯。”她乖巧的点了点自己的头,然后随着盛荞两姐妹回了房。盛楚玉则是敛去心中的不悦,入了前厅。
“潘小姐是进京为其外祖父裕王祝寿,顺道来盛府拜访?”邱育心重复着盛荞的话,这样吗?这潘小姐果然只是来拜访盛国舅同夫人,而没有存别的想法吗?
“她自己是这么同母亲说的,可是……”盛芕道。
“可是什么?”
“可是她口口声声自称是大哥未过门的妻子。”盛芕的小脸都挤到一块儿了,双手绞着手帕,心中十分不悦。
“???”邱育心满脸诧异,这潘小姐是全然忘记了湖东那日的话了吗?就在三人都沉默之际,盛楚玉进了房。
“都在想什么,都不说话。”
“楚玉。”
“大哥。”
三人立刻迎了上前,眼巴巴的望着他。他勾唇一笑,伸手先是摸了摸两位妹妹的头,后又执起邱育心的手,“你们放心。”
盛荞盛芕望着二人,很自觉的表示还有其他事,就先不打扰了。房内便只剩下二人,盛楚玉将她拉到自己身前。相视半晌无言,缓缓盛楚玉终于开口了。
“过几日便是春猎,春猎我定要夺得头赏,向陛下请旨赐婚。”春猎是皇家固定项目,京中五品以上官员,同其子弟皆可参加。春猎一则是不忘尚武精神,二是能观其精神,选拔良将。
“?”邱育心疑惑的望着他,“春猎夺得头赏,就能同陛下请旨了吗?”
盛楚玉点了点头,“当年父亲娶母亲也是在春猎得了头赏,向先皇求了赐婚。”说到这里便勾起了邱育心的好奇,她双眼圆睁,眼巴巴的望着盛楚玉,希望听到详细点的故事。见她这可怜巴巴的模样,盛楚玉只得将自己变成茶馆的说书人,将当年的故事细细向她道来。
“所以本是你父亲同你舅母有婚约的,然后上元夜你父亲遇到了你母亲,你舅父遇到了你舅母,最后你父亲同你舅父又同时得了头赏,分别请旨求婚,成全了两对。”邱育心总结道来。
盛楚玉望着她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真聪明。”
邱育心不太喜欢盛楚玉看她如同白痴一般的眼神,挥开他的手,白了他一眼。
“所以,别怕好吗?”他上前揽住她的身子,在她耳边轻轻道。
“我为什么要怕?”小脸染上一层绯红,转了个身面朝向他,杏仁大眼里头满是盈盈水光,“有你在我有什么好怕的。”
盛楚玉笑了,闭眼点头,一副觉得自己想多了的样子,“有我在,我会一直在。”
“我知道。”将头埋进了他的胸膛,笑的格外甜。
春猎当日盛家所有人都集齐在了前厅,整装待发的盛国舅同盛楚玉二人在同家人道别,盛夫人先是看看自己的丈夫,又是看看自己的儿子,满脸笑意细细叮嘱了一回。
众人送了出正门,盛楚玉双眼一直停在邱育心身上,临出发之际,拉着她的手,浅笑道,“等我好消息。”邱育心望着他,咧嘴一笑点了点头,然后目送二人携着家仆上马而去。
彼时天还未亮,也还未来早饭时间,盛夫人看着还睡眼迷蒙的盛荞盛芕,吩咐人带她们回去再睡会儿。但二人知道邱育心不想再睡,想着大哥对她们的叮嘱,要好好陪着邱育心,便也都不愿再去睡。
“今日不如在花园里摆个筵席,赏赏花如何?”才吃过早饭,盛荞突然想起园子里的那些迎春花,四季海棠,春兰,瓜叶菊还有桃花都已竞相绽放,与其在这里心神不定的想着父亲和大哥,不如赏赏花品品茶消磨下时间。
盛芕听了第一个表示赞成,然后极力撺掇盛夫人。盛夫人经不住盛芕这番撒娇,便立刻着人去准备茶水点心瓜果等在园中设席。不出个把时辰,花园里已经安排妥当。盛夫人便携着三人,同一堆仆妇丫环乌压压的数十人朝花园行去。
大家品茗赏花不亦说乎,盛芕更是满场飞,一会儿摘来一枝海棠,一会儿又撷了一朵春兰开心的不得了。
谈笑间,管家突然火急火燎的进了园子,不等盛夫人出言相问,便直接回禀,春猎圣驾遇刺,现在京都城内外肃严,禁军的人已将京都围了个里三成外三成。
众人闻言俱是一惊,更甚者面色苍白口不能言,继而担心起盛国舅同盛楚玉二人的安危。不知为何,邱育心只觉心口乱跳,心里不安感更甚其他人,但碍于三人却只是隐忍不言。
“老爷同大少爷现在还未有消息,小人已遣人前去打探消息了。夫人同小姐们不要过于担心。”说完退了下去,经此一吓,众人也便再无赏花之心,草草散了。
由于城内戒严,管家派出去的人才转出了街门就被勒令归府,闻此消息,府中人更是坐立难安,整个盛府沉入阴暗低沉之中。
盛荞盛芕依偎在盛夫人怀中,小脸苍白口不能言。邱育心双手绞着帕子坐在一侧,不敢出言,但是心中的不安却一阵强过一阵。
夜幕降临,暮色沉沉中,盛府门口突然传来车马停顿声,邱育心刚听到声音就冲出了前厅,但见盛国舅满身满脸血渍,眼眶发红,低沉脸色入了门,邱育心掠过他的身影往后看,只见盛楚玉被四名禁军用藤木躺椅抬着跟在后面。
“楚玉。”顿时只觉得心神俱灭,眼泪肆流,痛苦难言。
尾随而至的盛夫人见此情景当场就晕厥了过去,盛荞盛芕两姐妹相拥着上前围着盛楚玉哭出声来。
邱育心强压下心中的崩溃之感,伸手抚上那张毫无血色,没有半点生机的俊颜,咬破了自己的下唇,“楚玉。”可是沉睡中的人,没有半分回应。
春猎圣驾遇刺,盛楚玉护驾,心口正中一剑,虽得太医救治,却是回天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