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叶芳芳所料,郑攻的事情过后,江秀开始处处针对她。
第一个星期回家,刚到家,叶建国不在家,江秀先是找由头骂了她一顿,然后就指使叶芳芳去洗衣服。
刚过完年,天气还极其寒冷,塑料大盆里堆满穿脏了的厚衣服,以前,江秀一般是不会指使叶芳芳干这种活的。
叶芳芳沉默的蹲在水井旁,干瘦的双手泡在冰冷的井水里,用力的搓着衣服,即使叶建国在家,也帮不了她的忙,而且她也不愿意再和江秀僵持下去,让江秀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之后,就该她示弱了,不然凭着江秀的鲁莽性子,两个人迟早得闹出大事来。
叶玲玲站在屋檐下看了半天,见江秀进屋去了,就飞快的跑到井边,帮助叶芳芳压了一桶水。
叶芳芳赶在叶建国回家前,洗完了所有的衣服,累得额头上都冒着热气,然后不等江秀吩咐,就进到灶房里开始做饭,江秀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经过了郑攻的事情,叶建国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到底还是怀疑上了江秀,他开始更加严苛的保管家里的钱,在三轮车上焊了一个带锁的铁箱子,平时就把装零钱的书包放在上了锁的铁箱子里,不给江秀动钱的机会。
晚饭后,叶芳芳想收拾一双单鞋,拿到学校上体育课穿,结果就在床底下的一双旧单鞋里摸出来了一卷零钱,叶芳芳知道这是江秀偷偷藏的钱,便一声不吭的又放了回去,拿了一双叶玲玲穿旧了的鞋放进了书包里。
从小到大,叶芳芳发现江秀偷钱藏钱的次数多不胜数,但是从来都没有声张过,甚至还帮着江秀遮掩,叶芳芳从来没觉得叶建国独掌家里的经济大权的做法是完全正确的,江秀也很辛苦,也有权利分配家里的钱财,但是江秀想要的太多,如果随她意的话,叶芳芳估计家里现在连饭都吃不上了。
在叶芳芳心里,最恨的不是江秀时时处处把娘家放在首位,损害她们姐弟三个的利益,她最恨的是江秀偷偷摸摸的行为,简直丑陋至极。
然而,叶芳芳没想到,江秀还会继续得寸进尺。
晚饭后,叶建国照例从三轮车上的铁箱子里拿出装钱的书包和账本,让叶芳芳记账,以往从来不管这些事情的江秀竟然意外的搬了个板凳坐在叶芳芳身边,心不在焉的开始做针线。
叶建国中途去了趟院子外边的厕所,江秀立刻站起身,抓了一把零钱就往口袋里装,这不是江秀第一次当着叶芳芳的面干这样的事情了,叶芳芳见江秀拿的都是零钱,估计也就三五十块钱的样子,就一声没吭的继续数钱。
然而,装了一把零钱之后,江秀突然就伸手拿了两张一百的钞票,想一起装进口袋,被叶芳芳一把抓住了手腕。
江秀恶狠狠的瞪着叶芳芳,叶芳芳毫不示弱,冷冷的对江秀说:
“今天只有九张一百的,少一张都会被爹发现,你不想找事就把钱放下。”
“能得你,敢管老子?”江秀一巴掌打到叶芳芳脸上,叶芳芳的嘴角立刻有血迹渗出来,左半边脸肿了起来。
“你需要钱,为什么不好好和爹商量?我也可以帮着你给爹讲道理,他不给多的,也会给少的,为什么每次都要偷?你见过哪个小偷能做好一个母亲?你这样怎么教好你的儿子?你拿什么让我们以后孝顺你?”叶芳芳积攒了两辈子的怒气彻底爆发了,她拿起桌子上的书包、账本、包括所有的钱,疯狂的砸向江秀。
江秀惊呆了,这是她第一次被叶芳芳责问,而且被问的哑口无言。
堂屋里的动静惊动了东屋里的叶玲玲和叶城,他们跑出来,看到叶芳芳肿着脸,嘴角流着血,正在疯狂的抓着任何能拿到手的东西砸向江秀,两个人都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江秀整个都呆立在原地,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躲避,直到叶建国赶了回来,叶芳芳才停下手,坐在椅子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江秀才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哭嚎起来,说连女儿都敢打她,她没活路了,只剩下去死了。
叶玲玲和叶城看不明白事情的真相,深谙江秀本性的叶建国却已经明白了八九分,他也不让三个孩子躲避,只一边收拾地上的钱,一边对江秀说:
“为了三个孩子能有个家,有一口热饭吃,我忍了你十几年了,刚结婚的时候,我所有的钱都是交给你的,可你都做了些什么,你自己心里明白,我也不当着孩子们的面说你那些丑事,是你逼得我如今这样对待你的,你的几个弟弟结婚,都是我掏的钱,现在你还要我替他们养儿子女儿,我叶建国没这么大本事,你不想过了就回去吧,找个日子去离婚,两个闺女都可以帮我了,我们自己过。”
这是叶建国数十年来,第一次主动对江秀说出离婚的话,江秀哭得更厉害了,一边骂“你们姓叶的全都是王八蛋”,一边又使出老招数,开始打包东西准备回娘家。
叶芳芳和叶玲玲都在帮着叶建国收拾堂屋地上的东西,都不多看江秀一眼,叶芳芳是因为厌恶,叶玲玲是因为害怕。
没人去阻止江秀离开,连叶城也离江秀远远的,不再像以前那样,抱着江秀的腿不让她走了。
江秀等了半天,发现没有一个人阻止她,就跑到叶城身边,把叶城搂到怀里,开始哭诉自己多么辛苦,多么不容易,还不如死了算了。
叶建国忙完了,见江秀服了软,不说回娘家了,也不再继续给江秀没脸,主动把江秀收拾好的包袱拿回了卧房,江秀的哭声才渐渐止住了。
叶芳芳已经洗了脸,坐在桌子旁继续数钱算账,看也不看江秀一眼,江秀搂着叶城,悄悄的进了东边的卧房。
叶芳芳忙完后,把装钱的书包和账本交给叶建国,轻声说:
“爹,妈管着一家人的吃喝拉撒,天天都有要用钱的地方,你该每个月都给妈些零花钱,她只要不过分,孝顺姥姥姥爷也是应该的,拿多少你们应该商量着来,物极必反的道理你应该懂。”
叶芳芳的话刚说完,东屋里就又传来了江秀压抑的哭声,叶建国看了一眼东屋,对着叶芳芳点了点头。
叶芳芳去院子里水井旁洗干净了手,回到和叶玲玲共用的西边卧房里,兴奋的叶玲玲立刻凑了上来,对着叶芳芳伸了个大拇指,小声说:
“姐,你真厉害,咱妈就是傻,就知道牵挂江岗那群白眼狼。”
叶芳芳白了叶玲玲一眼,让叶玲玲赶紧脱了衣服睡觉,睡下后又嘱咐叶玲玲不许对任何人提及今天的事,有人问就说叶芳芳的脸是自己不小心摔的。
叶玲玲小心的看了看叶芳芳肿胀的脸,赶紧点头答应了。
第二天,叶家的氛围异常和谐,江秀像往常一样,一大早就起床做饭,而且难得的没有再骂叶芳芳姐弟三个,叶建国也不再等着吃饭,主动到灶房里帮着江秀烧火。
叶芳芳一整天都没有出门,唐露来约她明天一起去镇上上学,看见叶芳芳的肿脸吓了一跳,但是识趣的什么也没问,和叶芳芳约好时间后,就赶紧离开了。
星期天,叶芳芳检查了叶城的作业后,吃了午饭,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学校。
江秀虽然不理叶芳芳,但是忙碌的空隙里,总是会偷偷的打量叶芳芳。
叶芳芳知道江秀是在等着她先服软,就在离开的时候,主动走到江秀面前说:
“妈,我去学校了。”
江秀脸色好看了一点,走到灶房里,从锅里拿出几个热馍递到叶芳芳面前。
叶芳芳接了馍放到书包里,对着江秀笑了笑,转身往院门外走去,江秀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叶芳芳知道江秀不可能彻底改变,上一世,直到她死,江秀都还是处处以娘家为上,为了江岗可以不顾一切,伤透了叶芳芳姐弟三个的心,只是这一世,叶芳芳想尽力,哪怕只能让江秀改变一点点,自己一家人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唐森站在自家的院门口,看到叶芳芳肿着脸走过来,嘴唇瞬间就抿紧了。唐露从院子里出来,假装没看到叶芳芳脸上的伤,仍然乐呵呵的拉着叶芳芳的手,往村外走去。
学神叶芳芳肿着脸进教室,自然引来不少人的关注和议论,记英和耿新美在寝室的时候,已经问过叶芳芳了,虽然叶芳芳撒谎说是爬树摘槐豆摔的,两个人仍然心疼不已。
几个坐在教室后边的调皮男生开始拿叶芳芳的肿脸开玩笑,叶芳芳无动于衷,性子火爆的记英已经忍不住站起来开始骂那几个男生。
耿新美难得的和记英站在了同一阵线上,站起来朗声道:
“你们几个是不是想让我去找赵老师或者白主任告状?”
班里的学生都知道耿新美是全校老师优待的对象,更是叶芳芳的死党,都怕她去告状,马上闭了嘴。
晚自习的时候,赵钦进教室里讲数学课,显然注意到了叶芳芳的脸,两节课中间休息的时候,就走到叶芳芳和耿新美的桌子前,问叶芳芳怎么了。
叶芳芳站起来,对赵钦说星期天在家的时候摔的,已经没事了,赵钦看了看叶芳芳脸上的伤痕,显然很怀疑叶芳芳的说法,但是也没有再多问,只对叶芳芳说,如果不舒服,就在宿舍歇两天,不用急着进教室上课。
叶芳芳点点头,她明白赵钦的意思,是不想她在校园里走动,被人看笑话议论,而且,以她的成绩,上不上课,其实没太大的区别。
以后的两天,叶芳芳就安心的待在宿舍里休息,记英每顿饭都会帮叶芳芳端回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