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车的时间几乎让我崩溃,我蹲在路边联想到了一个节目《行者》,我感觉自己就像美国西部荒郊野外搭顺风车的自由旅行者,甚至想站起来在大马路上朝来往的大货车竖起大拇指,我自己都感觉十分好笑。等了许久之后,我终于在远处看见一辆亮绿灯的出租车开过来,我在飞扬的尘土中使劲的向他挥手,生怕他看不见我,出租车停在我面前,那司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我立马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师傅去英雄山路!”我松了一口气。
“我这可是章丘的车,这么远可不打表,200一趟。”出租车师傅说。
唉!对我趁火打劫我也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回到家里已经是下午两点了,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脱了鞋一下子就躺到了床上,乐乐看见我也蹦了上来,安静的躺在我身边,我抱着乐乐,下巴搭在它的头上深深地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乐乐一下子起身跳了下去,我知道应该是父亲回来了,我的眼皮睁开一点点,看见父亲往我屋里瞅了一眼然后轻声给我带上门,我困得不行,又沉沉的睡了过去……当我醒来时,屋里黑漆漆的,母亲和父亲在小声说着话,我起床,穿上保暖衣去了客厅。
“醒了啊儿儿!今天累坏了吧!”母亲看着我。
“快去给儿热饭去!”母亲给父亲催促说。
我看着桌上的饭菜突然饿了,这才想起来我将近一整天没吃饭了。
“不用热了爸爸,我直接吃!”我说。
“凉了吧,吃了别再不舒服!热热很快的。”母亲说。
“不用啦妈妈。”我说,我坐在桌子前拿起筷子就开始狼吞虎咽。
“慢点吃,是不是一天没吃饭啊!怎么不在单位周围吃点?”妈妈说。
我嘴里满是饭菜,鼓着嘴说:“哎哟!那边车都很少,哪来的饭店啊!我能顺利回来已经很不错了!”
“怎么样?一切都还顺利吗?签合同了吗?”母亲问。
“都签好了,班车和宿舍也都安排好了,就是宿舍楼连着车间,不是很干净!”我说。
“哦哦,那还好,你主动收拾收拾宿舍就行了,你们大学那宿舍不也那样吗……”母亲说。
“妈妈你得给我准备床单子、被子、枕头,我得带到宿舍用。”我说。
“行,我都给你准备好,那个床和你大学的一样吗?一样的话直接有现成的。”母亲说。
“都一样的。”我说。
“啥时候正常上班啊儿?”母亲问我。
“陈科长说了,收拾好床铺,把该带的都带了就能去上班了。”我说。
“哦哦,那我这就给你准备,早去上班看看情况,别再拖了。”妈妈说。
“行啊。”我说。
吃完饭我放下碗筷就躺在了沙发上看着电视,父亲去收拾碗筷,母亲则去屋里帮我准备被褥枕头,父亲收拾完回来,我对父亲说:“爸,明天你开车送我一趟,我去宿舍把东西安置好。”
“行。”父亲说。
母亲应该是听到我和父亲的对话就说:“你爹送你,你好好想想还缺啥,一趟都带过去!”
“我又不从那常住,不用带多少东西。”我说。
我虽这么说,妈妈却还是给我准备了一大堆东西让我一趟都带齐,什么卫生纸,换洗衣服,备用的鞋,肥皂,牙膏,洗衣粉,甚至还有面条,我一度认为是我妈想摆脱我,不让我住家里了。
“哎呀,不用带这么一些啊!又不住在那里。”父亲不耐烦的说。
“都带好,一样都不许少!我给你说去了你就知道这些东西多有用了!”妈妈说。
没有办法,我和父亲只能听着………
第二天一早,父亲带着我大包小包的准备去单位,父亲没有去过那里,车开到半程就有些不耐烦了。
“这单位怎么这么远!这没有班车还真不行!”父亲说。
“这才到哪啊!顶多跑了一半路程!”我说。
“这上班这么远,时间久了你能撑住吗?这来回颠簸可是累人啊!你忘了你那初中的时候了,天天睡不醒!”父亲说。
“那时候小啊,现在我都这么大人了,这点累还算啥,能有酒店那夜班累吗?一天才上不到四个小时!”我说。
“要是不想干咱就走,再找别的,不能再一棵树上吊死!”父亲说。
父亲显然是对这份工作不满意,我觉得母亲也是一样,但是没办法,我一心要过来,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对于在家待业,我与父母的观点一样,就是不能长期待在家里,“树挪死,人挪活”,这就是永恒的道理,现在既然没有更好的选择,那我也有一个道理要讲就是“蚂蚱腿也是肉”,更何况这份工作并没有蚂蚱腿这么不堪。
来到单位,我下了车,看见今天在传达室值班的还是林哥就敲门进去了。
“林哥,我来收拾宿舍,准备住进去了,今天我爸跟我一起来的,我们能开车进去吗,带的东西太多了!”我客气的对林哥说。
“可以可以,你在本子上做个登记就行。”林哥笑着说。
“都是一个单位的同事啦,有啥不能进的!”林哥说。
“我第一天来面试的时候,死活不让我们进,当时那个人不好说话!”我边签字边说到。
“是不是那个穿着保安服的那个?”林哥说。
“对对!看着四十来岁的样子!”我说。
“姓孔,咱单位董事长的兄弟!”林哥说
这一说我就明白了,林哥不多说什么,但是听语气还是听得出来的,这个人应该不怎么样。
我签好字,林哥帮我们升起停车杆,父亲开着车载我进去,我们在那个破楼前的大道上停着车,准备搬东西上去。
我不想让父亲进去,毕竟里面的环境太差了,父亲在车里等我,我一趟趟的搬着东西上去,楼道里有刚下班的工人,一个个人都瞅着我,我很是反感,我躲避着他们的眼神,但余光还是看着他们那一个个头顺着我走路的方向转动着,来来回回好几次,我实在忍不住了,任何盯着我的人我都看向他们,看着他们的眼睛,有的人见我一看他们就不再看我,有的人却还用目光回击我,就像东道主一样有优越感,我默念他们一群傻逼。
这次进宿舍,宿舍依旧没有人,我来回好几趟把东西全部安置好便下楼。
“爸,我都收拾好了,你回去吧,一会还得去找陈科长见见我们领导。”我说。
“啊?今天就上班吗?不回家了吗?”父亲说。
“我想了,今天就在这吧,反正宿舍收拾好了,要是让我上班我也没办法。”我无奈的说到。
“那行啊,你提前熟悉熟悉环境,那我走了。”父亲说。
“走吧爸,路上有大货车,注意安全啊。”我说。
“嗯。”父亲说。
我看着父亲离去,这么远的地方,留下我这一个人在这里,我有些孤独和悲伤。不过这就是一秒钟的感受,当我转身走向那栋破楼时,坚强乐观又突然充斥着我,这种情境很像初中风里雨里的上学路,很像高中军事化管理下的自立,都是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些眼神让我很是反感那一帮花花绿绿的印刷工,这第一印象就在我心里彻底烂了,我想要是我,我肯定不会追着别人看来看去,像一帮土著人看见远道而来的英国佬。我皱着眉头,心情烦躁的回宿舍准备彻底收拾一下。
刚一进门,看见一个人坐在我对面的下铺床上正朝我看来,一脸惊讶。
我心情还烦躁着,只冲他点了点头。
“你是刚来宿舍的?”年轻人说到。
“是的,那天我过来的时候你们都不在,我留了一张便条。”我平淡的说着。
“哦哦哦!欢迎欢迎啊!我叫郑鹏,这宿舍没把你吓一跳吧!挺乱的!哈哈哈。”郑鹏笑着说。
这个人就是陈科长嘴里的郑鹏,那个老蒋嘴里的热闹年轻人,郑鹏看着眉宇间就有种谐星的感觉,小眯眯眼,眉毛中间高,两边低,笑起来嘴还不小,总体看着很面善。见他这么主动,我好歹也算是在宿舍认识了第一个人。
“嗨!男神宿舍嘛!正常情况!谁那个大学不也这样啊!哈哈哈!你好!我叫张潇!”我笑着说。
“咋想的来这里了,被分到哪里了?”郑鹏说。
“家里给介绍的,被分到了印前,做校对质检!”我坐到他对面说。
“上夜班苦点,不过能学到东西,你要是分到白班办公室里,那一天天就剩下看着一群娘们儿叨叨一天,草,你这要来,我这正想走呢,屁点工资啥用没有,白耗时间啊!”郑鹏眉飞色舞的说着。
“我觉得你也待不住!早晚得走!哈哈。”郑鹏说。
我听着他说的,感觉自己还没上班就被来了个下马威,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我这费劲进来,感觉还是体面的工作,在别人眼里一文不值。
“印前校对这个岗位好像也没什么事,就是看报纸吧,配页子的事好像也不用你们搞。”他说。
“配页子是什么意思?”我问到。
“啊?你不知道配页子吗?你不是学印刷的吗?”他问到。
“我不是啊,我是学经济专业的。”我说。
“我靠!你一个学经济专业的来这里干啥!”他说。
“这里不是国企吗?能在国企找份工作不是挺好的吗?!这里不都是关系进来的吗?”我说。
“唉!是国企没错,不过这个国企不景气啊!你也是!你个学经济的去银行多好,跑这来有啥用!”他说。
他这么一说我想起来大学快毕业时我考农行的事了,奈何自己不想学,就放弃了这么条路,不过想一想,就算是现在给我这么个机会,我可能依旧不想学,我认为高中时把我一辈子学习的劲头都给用光了。
“先干着点再说呗,我来都来了!我这去找人事上找陈科长,让他带我去找我领导!”我说。
“走,咱俩一块,我正好到点去上班了!”他说。
我看了看表,都九点半了。
“你这还没去上班?!都九点半了!我以为你回来拿东西的。”我说。
“哟!我这班你知道干啥吗?其实和你差不多,我也是质检,但是是印刷质量检验,给咱单位自己检查报纸问题的,有问题反映,没问题就闲着,我这上班就是拉个小推车去印厂抬几捆报纸,然后回去和我主任看,我们部门就俩人。”他漫不经心的说着。
“我这班上也行,不上也行,我和我主任要么他打完卡走,要么我打完卡睡觉,唉!自由!”他抬着头笑着说。
我心想这国企就这样吗?!吃公粮也不能这么个吃法吧……
“走吧!我得去见见我领导。”我说。
“你们部门挺好的,你主任叫李峰吧,人挺好的,反正你去了见见就知道了。”他说。
我俩一块走了,有他在我身边我轻松多了,路上我问他:“你跟这些印刷工认识吗?”
“不熟,都不是一个思想境界,人家境界高,拿得多……”他说。
我笑了笑。
我俩一起来到东楼三楼,他的办公室在西面,走过去直接就上班了,我来到人事处,之前也算是见过面,我一开门向各位同事笑了笑,点了点头。陈科长看见我了。
“怎么今天就来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吗?”陈科长说。
“都安顿好了陈科长,下一步需要做什么?”我说。
“走吧,我带你去见见你们主任。”陈科长说。
我和陈科长出了门,继续向东去她上次说锁门的车间,我跟随陈科长上去,这里应该是四楼,也是楼顶了,高度很高,过道走廊很长,走廊的周围有一些展示柜,里面摆放着一些奖杯和一些印制的报纸,展示柜很旧,上面还有一层灰,在不远处我还发现了一个台球桌,上面零零散散的有几个磕碰的台球和两把台球杆,我看着也像是很久没有打过了。走廊的尽头是个转角,我们通过转角,迎面而来的就是一排排那天我没有上去看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