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了楼梯,径直向六号机走去,在慢慢靠近六号机时,一堆人的目光又似曾相识的向我靠近。
我感觉只要是在机台上操作的人应该就是机长了,我边走边打量着那个人,那个人很年轻,看着和我的年纪相差不大,他边看对面的机器,边调整手下的机台,他身上满是油污,我不想靠他太近,我站在他身边,机器声音太大,我只能扯着嗓子对他喊。
“您好!我是刚来单位上班的校对!我来拿一份样报!”我喊着。
他一句话没说,继续操作的机器并命令着手下的人。我看他没有反应,就碰了碰他,他回过头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我朝他笑了笑。
“我去拿报纸了老师。”我说。
说完我便走向机器,准备拿一份报纸。我非常紧张,毕竟刚才只拿过一次报纸,并且还以失败告终,我害怕自己抽不好报纸让传送带上的其他报纸散落一地,这机长也不言语,不像是个善茬,再因为拿个报纸搞得尴尬就不好了,我站在机器前,没有下手,也不敢下手,边上的一个工人看着我很为难,便抽了一份交给我,我满怀感激的看着他冲他笑了笑,我发现带着口罩的他也在冲我笑着。我接过报纸准备走。
“诶!让你给他了吗!”机长朝着给我报纸的工人喊到。
我的火气立马充满了全身,但我自己还保持着克制,我把报纸给了那个工人,朝着他笑了笑说了声谢谢,接着我便立马从传送带抽了一份报纸准备离开,我死盯着那个机长,那个机长刚想说什么好像被我噎回去了,我的眼神充满恨意,我不想拖累任何人,那个工人好心好意的给我报纸,却挨了一顿指责,我对机长的这个行为感到非常恶心。
我拿着报纸走在回去的路上,想着刚刚瞪眼的自己,莫名对我的胆量感到一阵惊喜,我感觉自己非常厉害,这种感觉就像是我是这里的老大,没有人敢惹我一样,我自己走路的姿势都摇晃起来,抬着头斜着眼,虽然四下无人,我却目中无人。
我回到办公室坐下,我刚才都没注意拿的是什么报纸,我翻开看了看,是健康报,这种类型的的报纸我还是稍微有点兴趣看下去的,毕竟从养生类型的报纸中还能得到些有用的信息。心肝脾肺肾,样样都有些说道,但大体忠告都一样,就是别生气。生气了,急火攻心,肝火旺盛,脾气暴躁,肺热咳嗽,肾亏无力,都他妈是糊弄人的东西。
我继续坐着看着无聊的报纸,我像个啄木鸟一样不停的犯困点头,徐凤从我身边走过去,我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她,她正用鄙视的眼光朝我看过来,我看她时,她用一个大大的白眼翻了上去然后径直离开。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给我白眼,犯得着给我白眼吗?我感觉这个长相不错但还是有乡下小妮子感觉的女人正在炫耀她的倔强,这种廉价的倔强正在诉说着她的幼稚。我的这种感觉说不清,就像是家境贫寒的乞丐就因为自己有件过冬大衣来给周围的乞丐进行炫耀,而普通人却像看傻逼一样的嘲讽这个有大衣的乞丐。我不清楚是她误把我当成其他乞丐,还是我误把她当成有大衣的乞丐。
脑子一片混乱,我自己都感觉到语无伦次了。莫管别人,反正周围没有领导,我索性趴下直接睡,当我的头沾到桌子的那一刻,瞬间轻松放空自己的感觉就充斥着全身,好像就一秒钟,我就深深地睡去了。
……………………………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在一片喧闹声中醒来,我的脖子痛的不行,嘴角还有口水印,我抹了抹口水,使劲抻了抻脖子,我眯着眼看向周围,办公室的几位大姐和车间的工人正在交谈忙碌着,他们好像并没有在意我,可毕竟在工作时间睡觉着实不大好,我向后面办公室瞟了一眼,看看李主任毕主任在不在,碰巧的是我刚把头转过去瞅着……
“嘿!干嘛呢张儿?”我听见有人叫我。
我回过头来正看见李主任和毕主任朝我走来,这真是尴尬的要死,是个明白人应该都知道我这就是做了偷奸耍滑的事之后看看领导发没发现。既然被发现了,那我就索性实话实说吧。
“刚才我睡着了……”我还假装镇定的说。
“第一天上班还好调整好状态吧。”李主任笑着对我说。
“是的李主任,我这还不是很适应这个时间点工作。”我说。
“抓紧时间调整调整吧,不能总是这个样子,耽误工作可不行!”毕主任一脸正气的朝我说。
“我知道了。”我说。
我心想这毕主任在李主任面前这么说不就是想显得他对下属要求高吗,往自己脸上贴金也真是会抓住任何机会。
“情有可原,好好调整调整吧小张。”李主任笑着说。
“我知道了李主任,我会尽快进入工作状态的。”我说。
说完李主任毕主任两人走进了办公室。
我刚想伸一个懒腰,戚姐从机器旁朝我走了过来。
“张儿呀,刚才看你睡得这么熟,领导又不在我就没有叫你呢,谁知道一会他俩就过来了,看见你睡着,他俩也没有在意,我就没有叫你。”
我脖子和头都一阵阵剧痛,晕晕乎乎的,我倒是不怪她,但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我不能说一句没关系,这样就像是人家给我道歉似的,我不能确定她的意图。
“哦哦,我这刚上班,还没调整好状态,是我自己的问题戚姐,亏着李主任毕主任没有怪我,哈哈。”我笑着说。
“就是呀,你刚上夜班,情有可原的,好好调整一下就好啦。”戚姐笑着说。
“这李主任平时还挺严格的,这怎么跟你对眼了,竟然没说你,看来他挺喜欢你呀。”戚姐说。
“我哪有这么大面子啊,哈哈。”我笑了笑说。
戚姐被闫姐叫走工作了,我一人又在这里闲来无事………
我坐着看不下去报纸,走又不知道上哪里去,现在是10点半,印刷车间还是那两个机器在转着,印刷的还是刚才的报纸,我下去也无用。
我接了杯水,喝了一口然后拿着报纸发呆,我问自己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之后半个小时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如坐针毡,报纸的页面半个小时我都没有翻一下,我心想自己到底有什么可以值得做的事,考编考证我也不好在这里看书,有谁神经病一样白天睡觉,大半夜晚上上班困得要死还要看书,我自己这关都过不去,外人看了肯定就是一句工资这么低,还不如在家专心看书,最后我还混了一个装逼的名声,呵呵,可就算所有问题都不是问题,我就能看得下去书吗,好像也不能,我需要这份工作,没有工作,在家看书我一样如坐针毡,社交的场合我不想跟任何人脱节,没有工作就是失败的,就是啃老。最后我还是告诉自己在没有好机会前先忍着吧,等待峰回路转。
………………………
十一点了,办公室过道上来来往往都是人,我从玻璃上向外看去,一个个睡眼惺忪,哆哆嗦嗦,他们来到办公室,我就像是醒神的风油精一样,他们看了我立马就精神了起来,我听见他们小声的问着办公室的几位大姐,我抬起头看着他们,他们还不时撇着我,我奇怪的是当四目相对时他们眼神为什么没有躲闪,最终闪躲的那个人始终是我。
我发觉仅仅一两天的时间,我就像是一具医学院被解剖的体无完肤的尸体,每个人的眼神都像是刀片一样在我身上划来划去。
我琢磨着,我怎么样才能改变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况,我不求金刚不坏,但也得求两败俱伤。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也一样,连刀都没有………
躲来躲去,想来想去,我现在连下车间的胆量都没有了,它都被这些人的眼神一刀刀的割掉了。
“张儿,他们把版都拿下去了,你可以下去等着拿样报了。”闫姐跟我说。
“好的,我这下去。”我说。
“等一下!把这个给三号机。”徐凤说。
她看都不看我一眼,撂下话转身就走了。
我也没闲心思烦这个傻逼了,拿着我就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