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是曹家的丫鬟双喜来到房里给彭求思洗漱,见彭求思一脸艰难地挪动身体,双喜不免同情。毕竟这姑娘也的确令人心痛,被自己亲爹把腿给打折。昨日的大夫来看也是摇头摆手的说难治,治不好。你说好好的年轻姑娘就这么糟蹋了,任谁看都心痛啊。
双喜伺候完彭求思洗漱,就交代了她在她不能下地之前不用去给曹父曹母敬茶。彭求思点头了然便是一副死气沉沉,她刚试着起床就清醒的知道她这腿怕是治不好了,毕竟在小姑父家住了六年,多多少少知道伤筋动骨的程度。她亲爹当时是下了死手了,以前一直怀疑他从三岁后就不管她是因为她越来越像她亲娘蒋凤英,耽搁他另娶。现在她也不是怀疑了,已经笃定了。以前听奶奶们还有伯母、小姑说她爹娘那些事,她都为自家娘感到不值。他爹就是个思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当初因为一腔热血跟同学去搞革命,最后受不了军阀打击落荒而逃。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反正她大伯可没少当着她的面奚落她爹,她现在也知道她爹彭复就是自作自受!
午饭也是双喜端来给她的。
“少夫人,您这腿啊下面都断到脚踝了,昨日那大夫给你接好脚踝上的。可脚踝那块不好治。可能您得好好休养几年。”双喜边给她布菜,边注意她脸色,见她没什么表情就暗自松了口气。
“曹平承呢?”听到彭求思问到她家少爷,双喜有些错愕。
“少爷身体不好,还不宜见人。少夫人放心,少爷身边有小厮伺候。”见双喜恭敬的语气,他就知道这曹家唯一的少爷分量有多大了。呵!难怪彭复这么急着把她嫁过来。
“嗯!你把饭放这吧,我待会儿自己会吃的。”她不喜欢别人看着她吃饭。
话落见双喜没有要走的意思。
“少夫人求您别为难双喜。”得!知道她为谁办事了。看来这曹家防她防的紧,毕竟她可是让家里人打断了腿才加进来的。
没办法,只得囫囵吃点。把双喜打发走,就靠着床思绪乱飞。
下午,曹家请的大夫来给她看诊,换药。
就这样彭求思在曹家只接触了双喜和那个老大夫。听说那曹家夫人自曹平承到了药石无医的时候就日日礼佛,而曹老爷倒是在外头养着女人和私生子,对这个曹平承早就不在意了。要说这曹家夫人也是个狠的,这么多年硬是没让曹老爷纳一房妾。
在房里待了两月余的彭求思终于能下地的,只是走路就能明显看出她跛脚。
在院里走了走,还是有些不习惯。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得去慢慢接受。
“少夫人,歇歇吧。您都走了一早上了,过来吃点东西吧。”双喜从食盒里拿出两碟点心,是她平时吃不到的。
“好!等我自己走到桌子边。”尽管跛脚走路不美观,但好歹腿不疼了,脚能走路。
“少夫人,这两碟点心是少爷特意让厨房做给你的。”双喜见她坐下,献宝似的说。
“曹平承?他病好了?”捻起一块糕点,彭求思微微皱眉。太甜腻!
“是啊,是啊!少夫人可真是曹家的贵人,嫁进来没多久少爷的病就有起色了。”
没理会双喜的阿谀奉承,彭求思两样糕点各吃了几块就拍了拍手,让双喜撤走。
“没胃口吗?”许是见她没吃几块,双喜有些担心。跟彭求思相处的这段时间,她知道彭求思是个好姑娘,所以平日里也对她颇有照顾,这份照顾无关曹家。
“不是,只是不习惯吃这种糕点。”说完就跛着脚回了房。
彭家嫁女是真应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离彭家几公里就算的上远的。说实在的,在彭家逼嫁,彭复断她腿,彭家人冷眼旁观的那天,她就对彭家失望了。爷爷当初说,做彭家人第一条就是要懂得比别人更加自私。她当时还不明所以,现在看来,爷爷才是最了解彭家的。
在曹家的第四个月,彭求思如愿见到了曹夫人、曹老爷还有那个短命的曹平承。
见曹夫人、曹老爷是在她能顺利走路时在曹家大堂见的,因腿脚不便就免了礼俗。曹夫人许是平日礼佛,周身气质温婉,说话也是平平缓缓。
“彭氏,近来可好?腿脚不便就不要太多走动了,有什么事就交给家里的佣人。”
曹老爷长相说不出的猥琐,就是说话也是随着曹夫人。
“是啊,是啊!彭氏。我曹家家大业大,想要什么就差佣人买就成。”
彭求思只是低头应是,待曹夫人再寒暄几句就让彭求思去看看曹平承。好歹是曹平承新过门的妻子,不能不让他连新娘子的面都没见过就去了。不过人去了,她也不会让自家儿子一个人孤孤单单地上路的。思及此,彭夫人看向彭求思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来到曹平承的院落,一股子苦药夹杂着排泄物的味道。没有嫌弃,但也面无表情的随领路丫鬟踏进曹平承的屋子,伴随着丫鬟关门声,屋子里那人的咳嗽声也伴随而来。
彭求思也不是个冷心冷情之人,见此立马上前为曹平承拍背抚顺呼吸。待曹平承缓过来,俩人才彼此打量对方。在彭求思眼里,曹平承是比她任何一个在小姑父医馆见过的病人还要糟糕的人。蜡黄的脸,毫无光彩的眼睛,气若游丝仿佛不似活人。而在曹平承眼里的彭求思,大概是他此生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了,琉璃般的眼眸,白皙健康的面容,整个人散发着生命的生机。
“你还好吧。”坐在离床不远的凳子上,彭求思还是象征性的慰问了下。
“无事,让你费心了。”尽管曹平承说着没事,但面上隐忍出的神情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毕竟你们曹家为她治了腿,哪怕最终成了个跛脚。
“不用,你去忙你的吧。”
“那好我先走了,你......保重身体。”
彭求思知道他是不想她看到他如此不堪的模样,尽管心有同情,但并不觉得他可怜。
彭求思回到自己的房间,就看到给她送晚饭过来的双喜,不禁感叹原来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明明天还没黑。
在曹家又混过去了三周,无时无刻不想着逃走,终于被她知道曹家后厨的杂物房有一处塌了正好塌出个洞出来,曹家人还没发现,她也是去后厨瞎转才眼尖发现的。
但是老天总是不愿让她彭求思如愿,正想着逃跑。曹家就传来噩耗,曹平承死了。
没想到自那次去看曹平承竟是道别,而最后一次见他却是看到他躺在棺材里,讽刺的是这时候的他因为化了妆而显得格外像个人,像个活人;只是他死了罢了。
身为曹平承的堂客自当为他守灵堂,夜深了,双喜见彭求思在灵堂守了一天有些担心她身体吃不消,就说让彭求思去后厅休息一会儿,灵堂就先让家丁丫鬟守着。彭求思点头,就让双喜扶她起来,许是跪太久,腿脚有些发麻,若不是双喜扶着就得摔在地上了。
刚进后厅就听到耳室有人在说话,到底是夜深了。怎么还会有人在耳室?彭求思和双喜没有进去而是选择偷听。
“夫人,你这样做未免有些不妥。好歹她也是彭家的,让她给宗人(曹平承的小字)陪葬这不妥。”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那猥琐的曹老爷的,另一个就更不用说了。
“什么彭家人?她嫁进我曹家那就是我们曹家人。再说看她彭家当初让她这么嫁进来,你当她彭家在意她?”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这冥婚也不必让她......”
“我告诉你曹福贵,我家宗人变成这样你有一半责任,当初若不是你在我生产是去找外头的女人,我们宗人也不会落到个先天不足的份上。”说着变开始啜泣,曹老爷也是无奈,没有说话。
“曹富贵我告诉你,她彭求思是必须去地下陪我家宗人的。当初我让高僧测得八字,这十里八乡就她合适。这是天意!能去陪宗人是她彭求思前世修来的福分!”曹夫人说到这就有些激动,而眼底的疯狂也只有曹老爷看得到。
曹老爷知道自己劝不了她,就只说了句“注意分寸,别落人口实。”就离开了;不用说也知道他去找他在外金屋藏娇的相好去了。
“放心吧,我会的。”此时曹夫人一脸志在必得。
而双喜和彭求思早在曹老爷劝不住曹夫人时离开了,知道这个消息双喜和彭求思也是心里一惊。俩人没去灵堂,而是回到屋里。离曹平承下葬还有三天,也就是说必须在三天前逃出去。
“双喜,我在曹家唯一能信任的人就只有你了。”彭求思正色地看着双喜。
双喜显然还没从刚刚的事情里缓过来,毕竟曹家佣人怎么不会想到那份平日温婉谦和的曹夫人竟有如此疯狂的想法,并且已经着手去实施。
“双喜!”见双喜还没回过神,彭求思大喊一声,双喜这算是回过神来了。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双喜虽是曹家的丫鬟但是她也是今年年初刚被家里人卖给曹家的,而对彭求思这个苦命的姑娘,她是既同情又心疼。
彭求思见双喜同意,就跟双喜说起她在后厨发现的那个杂物房的事,打算明晚守夜时,趁人不注意让双喜通风助她逃出曹家。
“行得通吗?”双喜对彭求思这个计划有些怀疑。但是别忘了彭求思可是从第一天嫁进曹家就开始策划逃跑的人,不准备充分点,难不成还想发生在彭家一样的惨剧不成?
打定主意,俩人商议了一下明晚的动作便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