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行雨的网上买药平台一经上线便大受欢迎,用户下载量在同期app中高居不下。他的团队前期做的工作十分到位,多家药企和药店都入驻了这一平台,但是目前能够提供的服务还暂时只限于北京,平台还在上升期,他们以更佳的用户体验为目标,不断开疆扩土,力求做到核心区域24小时不间断服务,用户下单后半个小时送到。敏来多年来采访早就发现,创业成功者九牛一毛,多的是被拍在沙滩上的垫脚石,无心插柳的结果却如此之好,任谁也没想到。但是创业也是十分艰辛的一件事,姜行雨本来是做科研的,现在却要去跑市场,做政府关系,这些都是他不擅长的,虽然他原本做生物医药的时候,也认识不少药企的负责人,但是从药品提供者变成采购者,这中间的流程便大不一样,本地的药店有自己的进货渠道和销售范围,要和他们合作,也颇费唇舌,需要事先拟定一套成熟的方案,更重要的是说服他们接受新的模式。他自己负责药企,将药店的事交给了可信赖的合作伙伴,找到专业的物流公司,对接药品的配送工作。项目试运行了一段时间,他发现药品配送对温度湿度的要求近乎严苛,物流公司的人员虽然经过培训,但很多依然习惯于传统的配送方式,暴力配送损坏药品,或者降低药品效能,引起了不少纠纷,在最后一个环节出现了严重问题。他左思右想,决定和药店联合,开发自己的物流配送系统,对每个药店都进行全员送药培训,装备专业恒温恒湿的送药箱,这又是一个巨大的工程,耗费了许多时间和金钱。姜行雨当初在华雨公司并购时,入账了一笔可观的资金,许多年轻创业者套现后便开始享受生活,买豪车住别墅,姜行雨却二次创业,将手头上的资金几乎都投入进去,自己还是住在从前的房子里,没有什么物质欲望。
敏来在党报工作三年,一直都在财经版编发财经要闻,近来评上了中级职称,姜行雨早早便说好要为她庆祝,问了敏来的意见后,他在一家日料店定了包间,敏来下班后便直接过来了,姜行雨早早就等在那里,见敏来到了,他便让服务员进来,点了烤三文鱼头、雪花和牛寿喜锅,敏来笑道:“这么多怎么吃得下。”姜行雨笑道:“你都累了一天了,该慰劳一下。”敏来脱下风衣,姜行雨给她挂好,见她里面穿着条无袖的黑色裙子,点缀着水钻,笑道:“这裙子很好看。”敏来笑了笑并未说话,这条裙子是沈奇浩送给她的,沈奇浩和她分手后,派人将所有敏来留在他家的物品都送了过去。分手后,她的首要任务是把当初向沈奇浩借的首付还清,她工作几年,也攒了10多万元,加上她父母知道她买房后资助她的30万元,全部都还给了沈奇浩,沈奇浩当时怕敏来不要,自己说首付是借给敏来的,现在倒不好不收了,于是写了个收据,言明钱款两讫,交给敏来。敏来办完了这件大事,自觉也没有什么亏欠沈奇浩的了,无债一身轻,心里坦然许多。但她每个月要还房贷和养车,也得量入为出,何况如果把沈奇浩给她买的衣服鞋子物归原主,想必他也不知怎么处理,因此敏来并没有因为分手就把旧物束之高阁,还是继续穿着,发挥出它们的剩余价值。
菜还没有上齐,敏来随手拈烤银杏果吃着,和姜行雨聊天,姜行雨今晚看上去情绪很好,敏来猜到估计是和工作有关,果然过了一会,姜行雨闲聊中提到,他们的app现在正式进入了赢利状态,前期的成本已经都收回了,敏来笑道:“这回可总算能放下思想包袱了。”这时烤三文鱼头和寿喜锅都上来了,大葱在锅底滋滋直响,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敏来说:“这么多,怎么吃得下。”姜行雨笑道:“这一份是给你打包的,晚上回去自己热一热可以吃。”敏来说:“可以下牛肉了。”姜行雨将牛肉一片片夹起来放在锅底,牛肉有好看的大理石纹路,颜色从粉红渐渐变成深红,她欣赏了片刻,姜行雨用公筷给她夹了几片放在碗里,说:“趁热吃。”她蘸着蛋液吃了好几口,又催着姜行雨将其他的菜都放进去煮,馨浓甜香的味道散发出来,她的肠胃和心灵同时得到了慰藉。姜行雨问她今后的打算,敏来说:“我也不知道,也许还会在这里一直工作下去,也许会去别的地方看看,人生的路很长,或许我还有别的可能性。”姜行雨笑道:“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敏来笑道:“那就先说好,可不许反悔。”姜行雨正色道:“我言出必行,自然不会反悔。”又想了想,说:“现在公司也上正轨了,没什么要紧的事,过几天我们出去度假吧。”
姜行雨言而有信,果然定了去泰国的行程,金秋十月,海滩上人头攒动,但敏来只有十一能抽出时间,姜行雨迁就敏来,也就对处处不便视而不见,两个人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租了独栋别墅,在私人沙滩上晒太阳,姜行雨在泳池游泳,几天下来已经晒成古铜色,敏来将平日没有时间看的书都带了来,没事就坐在沙滩椅上读书,周遭安静,只有海浪的声音,伴着海鸟的叫声。过了两天神仙日子,敏来静极思动,又怀念起人群,拉着姜行雨出门,她最想玩的项目还是水上滑翔伞。他们又去了芭东海滩,上次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两人排了许久的队,敏来见姜行雨的样子不情不愿,说:“你要不想玩,我一个人好了。”姜行雨笑道:“还是一起吧。”工作人员给他们系上安全带,确认无误后发动快艇,姜行雨向工作人员低声耳语了几句,工作人员点头,不久两个人陆续升空,敏来能看见旁边的姜行雨,他似乎在笑着,向自己比了个大大的心,但随即被气流带向另一个方向,在转向的瞬间,姜行雨从怀里掏出一张条幅,展开之后敏来在极短的一瞬间看见上面的字:“Would you marry me?”她奋力将两手举过头顶,比成一个Y的形状。
他们在上面呆了十五分钟,被风吹得聚了又散,身如浮云飘荡不定,敏来身在高空,却无心欣赏美景,心中眼中都只有旁边那人,似乎天地间只剩下他们这一对爱侣,眼耳鼻舌身意皆是被对方牵动,这种感觉实在奇妙,敏来由衷觉得,其实理工男浪漫起来也是天下无双。
落地后有一小会儿,敏来还觉得身在云端,她先落地,等了几分钟姜行雨才下来,他下来的时候神采奕奕,看着敏来微笑,敏来身不由主地走向他,姜行雨突然单膝跪地,周围许多游客起哄,他都不在意,从衣兜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盒子,严肃地说:“陈敏来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敏来含着泪伸出手,曾经她向往婚姻却不可得,如今这一幕却自然而然发生,姜行雨策划了一场近乎完美的求婚,又亲手将戒指套在她的手上。敏来低下头看自己的手,和普通戒指不同,这个戒指是正六边形,镶着一颗晶莹璀璨的钻石,姜行雨说:“这是分子的结构,是不是很美?”敏来笑道:“很特别,和你对我的爱一样独一无二。”两个人互相看看对方,情不自禁拥抱在一起。
珉苏在英国已经一个多月,这期间她系统地学习了监管协议的有关内容,也了解了许多国际金融行业的最新消息,很快就要启程回国了,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还能再来英国,但是这段时光给她留下的印象是美好的,临走之前,他们这个培训班的全体学员组织了一场晚会,还邀请了学院的老师,大家把酒言欢,畅叙离情,不知什么时候放起了音乐,珉苏穿着敏来送给她的香槟色礼服,含笑站在吧台边,安然做一朵壁花,看舞池里人群来来去去,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她回过头,陈子霖邀请她共舞一曲,珉苏并不擅长跳舞,但此时曲调十分柔曼,珉苏自忖可以一试,于是欣然同意,两人步下舞池。陈子霖笑道:“能邀请到你是我的荣幸。”珉苏微笑着看向他,说:“以后还会有机会见面的。”陈子霖说:“等我再到中国来的时候,希望能去探访你。”珉苏说:“当然可以,我会很高兴接待你。”陈子霖笑道:“我很羡慕你未来的丈夫,他真是幸运,有一位这么好的伴侣。”珉苏说:“你也会是一个很好的丈夫。”陈子霖说:“谁知道呢,我打算什么时候再回中国去看看,或许我的伴侣,就在南中国的星空下等着我。”珉苏说:“我衷心祝愿你早日找到良伴。”音乐渐渐淡去,跳舞的人们相携离开场地,方才不知何时下了一场雨,珉苏笑着提起纱裙裙摆走上潮润的台阶,子霖在后面怔怔相望。
首都机场的国际航班刚刚落地,飞机的轰鸣声似乎还在耳边,珉苏拿着随身行李下了飞机,领取了托运行李,她径自去了单位,向分管部长和处长汇报了这一个多月的培训情况。她又委婉地请求领导准她休一周年假,这个年假已经一拖再拖,再不批准有些说不过去,领导当场准许她休假。她便向上级提出出境申请,只等手续齐备便去香港。
渐川收到了珉苏的消息,早早便到机场等候,顺利接到珉苏,她看起来瘦了一些,戴着一顶藏青色的渔夫帽,穿着黑色的风衣和牛仔裤,因为频繁的奔波,脸色有些苍白,看见渐川,珉苏朝他露出笑容,渐川顿时心生怜惜,快步走上去,接过她手中的行李。这场相聚已经被一再延迟,不过此刻两人都心满意足。渐川开车载珉苏回到坚尼地道的住所,沿途虽也是高楼林立,但是格局和内陆大不相同。等到了渐川公寓的门口,珉苏从风衣的口袋中掏出一把钥匙,在渐川面前摇了摇,说:“我来吧。”渐川拖着箱子,她本来就空着手,只背着一个书包,正好可以开门。渐川笑而不语,看着她一路毫无阻碍地上楼,想来这个地址已经烂熟于心。以他对珉苏的了解,他隐约感到这次珉苏对他的态度有些变化,对他更亲密依赖,不再像之前那样因为分歧而不时龃龉,影响两人关系的阴影已经消失了,他由衷希望这不是错觉。他加快脚步,珉苏已经先他一步开门进去。
这间公寓虽然面积不大,但舒适宜居,干净整齐,一盆蟹爪开得正好,静静沁出幽香。渐川打开鞋柜,拿出一双新拖鞋让她换上,正是她的尺寸。珉苏从箱子里拿出洗漱包,去卫生间洗脸,架子上好几条毛巾,渐川说:“你用吧,每天都更换的。”她洗完脸出来,渐川说:“不如你先休息一会,中午我们出去吃饭,我再陪你去逛逛?”珉苏点点头,渐川给她泡了杯茶。在渐川身边,珉苏心满意足,感到十分放松,她清早便起床赶飞机,此刻十分疲累,身不由己倒在枕头上睡着了。
一觉醒来日已西沉,黄昏时人总有些思乡之情,室内静悄悄地,渐川在电脑前工作,她叫了一声:“渐川。”他回过头来朝着她笑了一下,珉苏情不自禁脱口而出:“我们结婚吧。”渐川的眼神顿时发亮,笑道:“我就知道你早晚会答应我的。”两人心意相通,快乐更是加倍,珉苏不禁想,幸好自己改变了主意,或许自己早就应该答应他。
两人晚上出去吃饭,渐川特地选了尖沙咀The One 21层的Wooloomooloo Prime,11月的香港天气和煦,他们选择了露天座位,俯瞰灯火灿烂的维港。多日以来在两人中间萦绕的阴霾早已驱散殆尽,如今正是细诉衷肠的时刻。渐川说:“结婚以后我每两周回来一趟,你要是有时间,也可以飞过来看我。”珉苏笑道:“这些以后再说,明天先把好消息告诉家里人,我在网上预约登记时间,一个月之后好吗?”渐川说:“还是越早越好。”珉苏说:“我到时候查一下,预约最早的时间,你请假回来一趟吧。”渐川说:“我们要不再办一次婚礼好了,这次办一场中式的怎么样?”珉苏白了他一眼说:“你是不是太想入非非了。”渐川咳嗽一声,正色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改变了主意,是不是突然有了危机感,怕我被别人抢走?”珉苏托腮凝思片刻,说:“我还没想过这一点,多谢你提醒了我。”渐川笑道:“你不要转移话题,快告诉我,为什么要和我结婚。”珉苏笑道:“因为你英俊潇洒,品味高雅,生活富有,前途无量。”还没说完,自己乐不可支,又不能大声笑出来,伏在桌子上吃吃笑个不停,渐川忍笑道:“快起来,让人看见了多不好。”珉苏半晌方才平复下来,晚风拂过她的面颊,轻柔得像一个吻,她的眼睛亮过维港最璀璨的灯火,渐川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天上人间,今夕何夕。
两人吃完饭,渐川又陪她去了日月星街逛了逛,珉苏买了些小东西,回去已经是深夜了。两人在长长的走廊上蹑手蹑脚地走着,唯恐打扰邻居。回去之后珉苏有些累,渐川第二天还要上班,两人洗漱完便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珉苏醒来时渐川已经上班去了,她看时间已经是10点,便打开冰箱找东西吃,突然听见有人敲门,珉苏放下手中的面包和牛奶,从猫眼看去,来人是穿着制服的中年妇女,想来是保洁人员。她扬声道:“请进。”只听门锁咯的一声,那人进来了,对珉苏笑道:“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来做清洁服务的,没打扰你吧。”珉苏笑道:“没关系,你忙吧。”来人进了卫生间,在里面忙了半晌,不多时拿着一只唇膏出来,笑道:“小姐,这是你的唇膏吗?”珉苏接过来看了看,摇了摇头说:“不是我的,我没有这样的唇膏。”她拧开唇膏,只剩大半截,显然是用过的,她心中惊疑不定,不知道为何渐川的洗手间里会有这样东西。但她昨天几次用卫生间,也没有看见,她笑道:“您是在哪里发现的?”阿姨指给她看,原来在暖气管道的下面,暖气管道在洗手台的侧面,想来是从洗手台滚到暖气管道后面,卡在墙面和暖气管之间,大概是昨天晚上掉到地上,又滚到角落里。她转念一想,这只口红也有可能是之前的房客留下的,于是便不再追究,笑道:“您接着做事吧。”但她天性十分仔细,便又借来这只唇膏,将样子和色号拍了下来,预备等渐川回来问他究竟。等阿姨走后,她在房间无事可做,便在网上查了查,发现这个色号是今年春季的新品,渐川是过年之后来的,那么这只唇膏的主人必定和渐川有关联了。她一向喜阅侦探小说,想不到此时却派上了用场。
她一时冲动,便想给渐川打电话,但理智压倒了情感,告诉她还是等渐川回来再说。她在房间走来走去,想要再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但房间十分干净,全然没有异状,她只好将疑问压在心底,按照原定计划出去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