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帘的是一高高瘦瘦,垂头散发的背影。虽然只是背影,但从坐姿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个颓废,无力的人。
此刻他正全神贯注做着什么事情,以致连门被踢开都没有惊扰到他。
“程咬金?”徐世勣噔大了双眼,内心不断吼道:“你怎么会待在这种地方?你不应该早上瓦岗寨去了吗!还有……你怎么这么瘦啊……”
程萍冲进屋子,抓着程咬金那双血迹斑斑的手,大声道:“哥!你停一下,我们先把要紧的事情办完好不好?”
“唔……这就是最要紧的事……那人快要来了,他会把我们的性命都取走的!萍儿,我不能耽搁了,不能……”
看着他一副受惊吓的样子,程萍露出苦涩的神情,她抱住程咬金的头,轻声安抚道:
“正因为流浪剑客要来了,我们才要想办法打败他啊,如果你不赶紧振作起来的话,我们很快就会失去阿耶所留下的一切了。”
徐世勣走上前,见程咬金身前堆着各式各样的物品,有光滑的长棍,鱼胶,竹片,丝线,长枪头……他似乎在做着什么武器。
房间里散落了一地的书籍,书籍的封面全是一片空白。
“不,不,阿耶是错的……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仁慈的战士。”
看着程咬金自言自语的颓唐状,徐世勣忍不住问程萍:“你大哥一直都是这样吗?”
“不,从小到大他都是一个自信满满的人。虽然不愿意继承武馆,但大哥行侠仗义的意志,却是和父亲如出一辙的。”程萍陷入回忆,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神情:“记得两年前,大哥不顾父亲的劝阻,执意要加入外县一个贩卖私盐的组织。时常集结几百号人奔走于郡县之间,总喜欢与官府作对。”
“果然是天生造反的好苗子啊。”徐世勣忍不住叹道。
“造反是什么?很严重吗?”程萍一脸疑惑:“总之阿耶当时很生气,说大哥大逆不道,要与他断绝关系。
后来有一次,县里闹了很严重的匪患,连官兵都被杀的一个不剩。是大哥组织起数百号人,拼死才将东阿县给守护住的。也是从那之后,父亲和大哥的感情慢慢变好了。本以为大家可以这样一直开开心心过下去,直到那天……”
“后来发生了什么?”
程萍使劲摇头,“我不知道,父亲说大哥遇到了麻烦,一大早就出门去了。等傍晚回来的时候,他们就都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唔……你见过海潮吗。”程咬金怔怔地说,“深黑色的海潮。那天……我见过的。”
徐世勣:“济北郡根本就不临海,又怎么会有海潮?且海潮怎么也不该是黑色的吧……”
“那你体会过被海潮拍倒在地,毫无反抗之力的感觉吗?”程咬金浑身颤抖,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片黑色兵潮,那位强大到超出了他理解的神秘战士,那场让他颓废了整整一年的战斗。
见徐世勣没什么特别反应,程咬金直接扑了上来,挥着拳头就要进行扭打。但由于身体太过虚弱,才刚撞上去,就被徐世勣轻松推翻在地。
“哥……你疯了吗?”程萍刚想阻止,就发现争斗已经结束了,她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程咬金,“你再这样的话,就给我搬出武馆!”
“你们也都看到了吧。一年前我的身体还是这样的。”程咬金对着自己画了个大圆,“而现在,它比普通人都还要瘦弱无力。
这一年里我不仅荒废了刀术,连战斗经验与战斗本能都全部失去了。萍儿,你还没明白吗?任何关于战斗的事情,我都没法参与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程萍哭着跑出了房间,她终于对自己这位兄长失望透顶。
徐世勣仍没有离开。他看着眼前颓废痴呆的人,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七月的阳光炽热而猛烈,才巳时就让人感到避之不及。
程萍坐在屋门前,面无表情观赏着随风摆动的树叶。徐世勣躺在一旁,两人默默无言,内心都已被心事给塞满。
“将你的妻子带进来吧,她的病可不能耽搁太久。”程萍道。
徐世勣先是一阵欣喜,但很快又被犹豫给替代。
“放心吧,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全力救治她的。”程萍露出微笑,“见死不救这种事情,可绝对不会发生在我们武馆哦。”
“你大哥他……”
“不要再提到他了。”程萍打断道,“以后我会任他自生自灭。流浪剑客的事情,就由我来跟你一起面对吧!”
徐世勣大吃一惊:“你不会是想亲自去跟流浪剑客对决吧?”
程萍原本的计划,是让程咬金和徐世勣以武馆弟子的身份,轮流与流浪剑客进行比试。这样即便前者被打败,后者也可根据战斗情况,多了解一些敌人的底细。甚至多消耗一点流浪剑客的体力也是好的。
而现在程咬金既无力出战,那这个缺口自然只能由程萍顶上去。
“哼!我可是学过好几年刀术的!”程萍做出一个保准的挥斩姿势,“而且每天都会花时间练习哦。”
下午,将袁紫烟抱到武馆安置好后,徐世勣又乘马车回到了县里的客栈。
他原本并不想离开,现在的他只想守在袁紫烟身旁,看着爱人慢慢好起来。但责任心驱使着他必须将这个计划布置好。
邴元真、翟摩侯等人由于无事可做,全沉溺在酒馆和赌坊之中。将他们召回集合的时候,身上还散发着浓烈的酒味。
很快,徐世勣一句话就让东摇西晃的十几号人全部清醒了过来。
“准备好家伙跟我去风铃刀圣的武馆,大伙儿有强敌要对付了!”
众人大感意外,谁都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与风铃之刃展开撕杀了,在他们看来,三当家就算脾气再火爆,好歹也要顾忌一下大嫂的病情。
然而半路上他们的猜想就被徐世勣给否定了。
十几号人带好刀枪,毒箭,穿上甲胄,全副武装埋伏在武馆门前的草丛之中,由徐世勣摔杯为号,同时向一名拿剑的剑客展开攻击。
无论用什么战术,什么卑鄙手段,目的都只有一个,杀死那名剑客!
“放心吧程萍,我不会让你的武馆被夺走,也不会让武馆背负污名的,若是流浪剑客执意想要获胜,那就只能请他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