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晚开始,徐世勣内心就没有平静过,刺杀一事对他来说虽然并不陌生,可此番面对的压力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他今日要带着几百名伪装成瓦岗寨的人,在这驻扎了十万敌军的豆子?内,完成刺杀刘霸道的任务。
进入豆子?后,很快有带路人领着他们向刘霸道的住处走去。
身后跟随着两名雄壮威严的随从,左边随从手捧郝孝德的人头,右边随从用铁链牵着一身被捆的严严实实的刘黑闼。
“献头”“献俘”与“投诚”就是徐世勣这次的口号。
刘霸道就算再怎么只手遮天,面对徐世勣这种少年才俊的投诚,也是满心欢喜的。
一路畅通无阻,很快来到了一处石洞前面,从洞旁林立的护卫可以看出,这里就是刘霸道的老巢。
“禁止刀兵,余者皆留洞外。”
徐世勣交出兵器,与两名随从一起向洞里走去。与想象中不同,这洞里景象竟是出人意料的朴素,灰暗。
走过一条狭长过道后,灯光顿时变得明亮,阿舅贼的议事大厅呈现于眼前。
两旁石椅上坐着一个个虎背熊腰,威势腾腾的头目,中间正坐着如今平原郡唯一霸主,澄公榜排名第一的枭雄——刘霸道。
他四五十左右的年纪,身形高大,如刀削般坚毅的脸上带着一抹忧戚,眉宇之间隐隐透着一股凌然之色。
徐世勣从他身上看到了侠气,看到了坚韧,看到了果敢,却唯独看不到一丝匪气。
“徐世勣徐郎君吗?”刘霸道呵呵两声,也不止是笑还是咳。
“瓦岗寨待的好好的,为何要投入我处啊?”
面对他那真挚而欣赏的笑脸,徐世勣一时竟变得有不知所措,在众头目的注视下,内心愈发紧张起来。
“老贼!”刘黑闼张口骂道:“谁不知道天下反王,如今独你势力最大。这臭小子要投你便投罢,哪知他竟然假道我处,趁机对我军发动偷袭。哎!可怜郝孝德老大一生风光无限,结果竟死在如此卑鄙小人手中!”
“刘二哥,你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愿投诚,我依然让你坐阿舅军的第二把交椅。”
此话一出,在座的十几名头目纷纷脸色大变。所有的目光一齐投向刘黑闼,等待着他下一步反应。
这时徐世勣已从紧张中恢复了过来,他接口道:“良禽择木而栖,刘黑闼如果真懂得这个道理,又怎会效命郝孝德之辈,以致被我区区一千人擒获。”
“呸!暗中偷袭还敢大言不惭,有本事放了我,咱两堂堂正正一决高下!”
“堂堂正正固然值得称赞……“刘霸道手抚鬓角,满脸惋惜道:“可乱世之下,又岂容求全?看看这世道吧,官兵将吏无谁信,盗匪贼寇人争投,想要堂堂正正达成理想……还真是难如登天啊。”
刘黑闼冷笑道:“你们阿舅贼仅仅用了两年时间就将郝孝德给比了下去,这其中,想来也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吧。”
一句话引得下面头目纷纷怒骂,“住嘴,区区俘虏有何面目大言不惭。”
“败军之将,还敢在此叫嚣?”
“我建议老大现在就杀掉此贼,以免夜长梦多。”
刘霸道抬了抬手,下面顿时安静,“无论为官为寇,核心都不过是争取一个‘民心’,郝孝德不明白这个道理,自然也就走上了败亡的道路。
近几年平原郡内最严重的两大祸患,是瘟疫与盗匪。而今瘟疫已逐渐平息,你们想不到吧,这多亏了炼毒师生前留下的药方。”
他看了眼刘黑闼,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至于盗匪,今日也赢来了结果,争斗两年,从此以后平原郡将只留阿舅军一支势力。兄弟们所期盼的太平,总算看到曙光了。”
徐世勣陡见刘黑闼在不断向自己使着眼色,他顿时惊醒,拿过郝孝德的头颅,单膝跪地:“阿舅军之名,晚辈在东郡时就已仰慕不已,无奈山高路远,投靠一事只能有心无力,今日幸得完成夙愿,特奉上此份大礼,祝刘老大早日成就霸业。”
刘霸道面色极喜,他急忙走过来扶住徐世勣,“三当家客气了,你放心,凭你这番功业,在我阿舅军内的地位绝不会低于瓦岗!”
“这……里面盛的就是郝孝德的头吗?”他目光转向徐世勣手中的盒子。
“正是我昨夜割下来的贼头,请刘老大过目。”
“的确,与画像上一模一样,只是……好像……”
“有什么问题吗?”
“说不上来……”刘霸道陷入思索,“两年前,我曾远远望见过他一眼,那份感觉记忆犹新……”
趁这时机,徐世勣赶紧拔出兵刃,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刺向刘霸道的喉咙。
鲜血飞溅,只一眨眼的功夫,匕首就已没至柄梢。
这匕首小巧锋利,被提前插在郝孝德后脑骨,隐藏于头发之下。
刘霸道本就没习过武艺,再加上全无防备,面对徐世勣的刺杀,自然毫无躲闪的可能。
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了在场众多头目,直到他们看见刘霸道倒地毙命,这才惊觉眼前血腥的一幕并不是梦幻。
侍女的惊叫,伴随着一阵阵杯盘翻倒的声音,头目们有的抽出兵刃,有的惊慌怒骂,很快一支支护卫队向洞内涌来。
面对这一切,徐世勣没有丝毫慌乱,来之前他就知道,有好几个重量级的头目已与刘黑闼串通,现在只要他们出来稳定局面,二人便可安然无恙。
“哈哈哈!出手干净利落,找你刺杀可真是选对人了!”
刘黑闼挣脱身上的假铁链,“现在,还差最后一步。”
“你的人怎么还没出现?”
见越来越多的敌兵往洞里涌来,徐世勣不免感到一丝紧张。
“咱不是说了吗,他们还在等着最后一步。”
一股冰冷刺骨的感觉袭上徐世勣腹部,他脑袋嗡的一声,身体突然失去了控制,像是被拉了线的木偶,呈奇怪的姿势往后退了一步。
正是这一步,使他看清了所有的真像。
刘黑闼手握短剑,正一寸一寸挺进他的身体,
眼前的景象仿佛突然变慢,强烈的痛感,狰狞的笑容,徐世勣却无法躲避,只能眼睁睁看着半截剑身刺入腹部。
可以想象,若不是那退后的一步,此刻他已被贯穿。
“你小子还真容易上钩,不过……在利益面前其实大家都差不多,哈哈哈……”
刘黑闼拿剑的手继续向前施力,却被徐世勣死死抵住了。
“将你父亲骗至平原郡的人是我,让你兄弟中毒的也是我。这一切都是我布下的局,连你们父子该在何时相见,也被我给算计好了,所有的安排都是为了引你入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