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邑是一座人烟稀少,祥和安宁的城池。
一年前王薄带领的起义军曾到城下劫掠,结果被张须陀一战大败,从此这里便再没发生过匪患了。
高耸的城墙上,几名士兵正懒散的靠在垛口。日复一日的悠闲,使他们都已忘记了上次战斗的时间。
中午时分,一阵阵倦意袭来,若在平日,这些士兵早已合上眼皮,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了。
可今日他们却放不下心,因为不远处,一支三百多人的队伍正在游荡着。
这些人看似盗匪,却并没有对进出城的百姓有过出格举动。可若将其当成良民,显然也放不下心。
于是士兵们只能日夜强打精神牢牢紧盯着,一有异样,便立即警戒全城。
他们却不知,这群人正是如今被整个山东重点通缉的知名流寇——瓦岗军。
他们更没想到,这三百多人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大部队早已扮作商旅平民从正门走了进去。
正是因为长时间没有发生过战斗,才使得这些士兵一看到可疑者便过分警惕,以至于连城内多了近七百外来人都未及时察觉。
临邑的一间小酒馆内。
一男一女相对而坐,他们互相没有言语,没有交流,案上的饭菜都已吃完,却仍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女子头戴帷帽,薄纱之下隐约可见一张绝美的容颜。男子面容年轻,稚嫩的眉宇下是一副嚣张与不羁的面容。
这二人正是袁紫烟与翟摩侯,他们此刻神情凝重,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这时一名矮胖人士匆匆跑了过来,他一进门就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神情如释重负。
“邴四哥,情况怎么样?”袁紫烟向他问道。
“花了两天的时间,总算把那群人打点通了,放心吧,计划可以实行。”
“哈哈,接下来就看我的了!”翟摩侯起身离席,一脸兴奋地奔向门外。
邴元真目视着他离去,神色犹疑道:“嫂子,我们真能抵挡得住十几万大军吗?”
“挡不住……但至少能为我们争取一线生机。”
天已近黄昏,城墙上的砖瓦被夕阳染成一片橘黄。
守城的士兵依旧在紧盯着那三百多名瓦岗军,此刻他们眉头紧锁,面如土色。
之所以会有这种反应,是因为这次瓦岗军做了出人意料的举动,他们手拿刀枪长矛,竟气势汹汹向着城墙的这边逼来。
“不好,贼寇要入城!快关紧城门,吹响守城号角!”
众人正要行动,突然一阵阵异样的声音使他们怔住了。
地面微微颤动,马蹄混合着行进的脚步,从远方排山倒海般向这边涌来。
这是千军万马行进的声音,即便还未显露出真容,但这股气势已足以让人心惊胆颤。
“那些……难道也全是贼寇吗?规模至少得有十万人啊……”
士兵们一个个被吓得杵在原地,完全忘了自己身处的险境。
一把把利刃架上他们脖颈,哧啦一声,伴随着飞溅的鲜血,城楼上很快躺倒了一片尸体。
“对敌的时候竟然还敢分心,你们也太小看瓦岗军了!”
一名士兵摘下头盔,露出翟摩侯不屑的面容。
与此同时,杀戮的场景一直从城墙蔓延到休息区,那些守城的,用餐的士兵,或是被身边的“同伴”给抹了脖子,或是中毒暴毙于食案上。
只一炷香的时间,城上城下就已堆积了上千具尸体。
他们死也想不到,军营守备,军武库的看守,包括伙房的一众人员,都已被邴元真给收买。
面对杀气腾腾的瓦岗军,剩余的几百人也再无斗志,纷纷跪地祈降。
“拿下临邑城,第一阶段的任务算是告成了……”翟摩侯收起刀刃,命人打开城门,将外面的三百多人放进来。
虽然轻而易举的完成了任务,但瓦岗军脸上却看不到任何高兴。
远处,在地平线的尽头,黑压压望不到尽头的隋军,已现出了真容。而他们的斥候,也已提前探清了临邑城内发生的变故。
“只是这第二阶段,貌似会比较难啊……”
明月当空,夜幕已至。所有临邑的居民都处于一片恐慌之中。
那震天动地的脚步,万马奔腾的颤动,都无时无刻不在拨动他们的心弦。
城门外的人是敌是友,是仁慈是残忍,他们都一无所知,只能躲在屋里默默地祈祷着上苍。
开战之前,袁紫烟不顾众人的劝阻,亲自登上城墙,饶是她内心已有所准备,可看到下方那浩大的军势时,还是不免被震撼到。
十几万隋军就像一片汪洋大海,呈四面八方将临邑这么一座孤岛围在中央。
瓦岗军在城墙上一字排开,为了保证人员密度,上千人仅仅只能防守在东南两面城墙上。好在临邑城处于高地,剩下的两个方向都没有进攻的道路。
“这些就是我们的敌人……看来大伙真的走到末路了。”翟摩侯的声音带着沮丧。
“不,还有希望,坚守住这座城池,我们会有活命机会的。”
“我们真的还能活下来吗……区区一千人,能拖住他们一会都已经是奇迹了……”
“只需要拖住一会!”袁紫烟长舒一口气,“放心吧,援兵会到的,很快就会到的。”
随着一阵阵车轮转动的声音,无数的巨石,圆木,大盾,猛火油,狼牙拍……等守城武器被运了过来。
据投降的士兵说,这些都是两年前张须陀命人制造的,目的是为了防备前来攻城的反贼。
由于张须陀作战神勇,短时间就将齐郡内的反贼清扫一空,以至于这些器具长久没有用武之地,到现在都还焕然一新。
“有了这些玩意的话……或许也说不定。”
翟摩侯看向城下,唯一能使众人松口气的,是十几万隋军没有带任何攻城器械。
“众兄弟们听好了!”这时邴元真也登上城楼,向士气低糜的瓦岗军喊道:“援兵在天亮之前就会赶到,大家豁出性命也得将城守住了!
我现在宣布,能坚持住一个时辰的,发放十金慰劳家属,坚持住两个时辰的,发放百金,要是坚持到援军赶来还活着,瓦岗寨的财产随你们拿取!”
众人眼睛一亮,握兵器的双手仿佛又充满了力量,连带着斗志也慢慢涨了起来。
“喂……我们越权了吧……”翟摩侯惊的张大了嘴巴。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活下来才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