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本该收获颇丰的行动,因徐世勣的到来而被中断。
但众人却并未赶到任何失落,一个个仍是精神奕奕往回走去。
而在一路的交谈中,徐世勣也说出了自己之所以要鸣金收兵的原因。
“什么?你说我们听到的信息是假的……那些商船上其实是真实的正规军?”翟让听了他的言论后,大为吃惊。
“不仅消息有假,连放出消息的人也是别有用心。”
“可我们明明是在非常巧合的情况下听来的,不像是有人刻意谋划啊……”
“对方就是让你这么想,从而放下一切顾虑,到时候就会毫不犹豫踏入他布下的陷阱了。”
翟让拳头捏的作响,“究竟是谁这么歹毒?竟想要将我瓦岗军一网打尽。”
“费青奴。”徐世勣淡淡地说了这个名字。
“费青奴,是他?”翟让心中一凛,神情倒是没有多少意外。
费青奴对于瓦岗军而言是个非常熟悉的人物,自两年前众人被张须陀扫出了东郡之后,费青奴便成了那里的霸主。
他虽官居都尉,但所作所为与土匪恶霸完全没有任何区别,行事方面甚至更加恶劣。
这些年来,他先后扫平了觊觎东郡的各方势力,并在瓦岗寨原址上新建起自己的庄园。
而那些败在他手下的起义军,也无不是被砍下头颅,剥掉人皮,风干之后当作装饰品陈列在庄园之外。
翟让为了夺回瓦岗寨,也曾与费青奴交过几战,可结果都是毫无悬念的惨败。
随着兄弟的头颅在庄园外被挂的越来越多,翟让也彻底心灰意冷,自此打消了重回瓦岗的念头。
“我们在荥阳,费青奴在东郡,他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这一个月来,我从各方面调查过费青奴此人,至于他要攻打瓦岗军的原因……我也找不到答案。”徐世勣心中念叨了一句,“可能就是看我们太弱了吧。”
不知不觉回到了瓦岗军的营地,鼻尖已能闻到四溢的饭香。
众人见大当家二当家安然无恙,还以为此次满载而归,一个个都充满期待地围了上来。
负责看家的是七当家翟弘,他也是翟让的亲兄弟,翟摩侯的父亲。其人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才能,但贵在本份务实,不争不抢,所以能一直得到众人的信赖。
当得知三当家归来,老成员们一个个欢呼雀跃,恨不得围上来将徐世勣高高抛到天上去,看的那些新人们全都不明所以。
此次空手而归并没有影响到瓦岗军的兴致,全营杀猪宰羊,锣鼓喧天,在这临时搭建的场地里开起了欢乐的宴会。
“翟老大,怎么只有三位当家?其他几个人呢?”
逛了几圈之后,徐世勣发现全营只有翟让、单雄信与翟弘三人,那些担任文职的全都不见了踪影。
“你也看到了我们瓦岗现在的局势,势单力薄,每日只能流窜在通济渠沿岸,靠抢劫为生。
这颠沛流离的日子,可供那些读书人发挥的空间不大。凭他们的学识,没必要委身于此,所以一年前我就将他们全部遣散了。”
徐世勣认可地点点头,从众人疲惫而麻木的神情,以及满脸的风霜中,可以看出这些日子他们都在吃着怎样的苦。
能在这种状态下仍不离不弃的,毫无疑问是值得托付之人。
“对了……翟摩侯兄弟与邴四哥呢?他们还没有回来过吗?”
当提到这两个名字的时候,徐世勣不禁迟疑了一下,因自己酿成的大错,两年前害得他们下落不明。
他生怕二人已葬身于齐郡之内,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翟让却是面色平常道:“元真在瓦岗陷落后不久就回来了,由于他是文职,所以也在一年前被我给遣散。
摩侯比他晚了几个月,据他说是为了打探你的行踪。后来他发现你也没回来,于是待了几天之后又离开了。”
听到二人尚在人世的消息,徐世勣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这天从下午到晚上,他们没有聊前景,没有聊危机与压力,四位当家聚在一起只是叙叙旧,听徐世勣谈谈两年来的所见所闻。
当营寨最后一盏烛火熄灭的时候,天边已露出了鱼肚白。
清晨的天空下起了小雨,雨滴无节奏地打在帐篷上,像是嘈杂的鼓声。
众人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匆匆起床了,这是长久以来养成的警惕习惯。
瓦岗军现在是一支流寇,没有家,也没有根据地。为了不被一网打尽,他们每隔几日就要换新的地方。
也是在长久的奔波生涯中,众人拥有了其他盗匪都不具备的危机预感。所以这一年来,他们没有被官兵堵截过一次。
翟让一起身便去了徐世勣的帐篷,昨晚他喝的酩酊大醉,现在定然还沉浸在睡梦之中。
谁知一掀开帷帐,眼前的场景却与想象中大相径庭。
徐世勣正盘腿坐于床上,手中握笔似乎在计算什么,身下散落着一张张藤纸。
“世勣……你这是……”
“翟老大你来的正好,帮我看看还有哪些东西没有算上去。”
翟让接过纸张一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各种物件,物件之后连着一串数字。
“你打算把这些东西都卖掉吗?”他一眼就看出这些数字是物件卖掉之后的估价。
徐世勣点点头,“昨天我查看营地的时候,发现很多东西对于现在的我们都显得多余,不如全部卖掉换成武器和盔甲,再招兵买马。”
“你说的是没错,可是……”翟让为难道:“这上面还有许多属于行军扎营的必需品,都卖掉的话,兄弟们以后不好生活啊。”
“那就不要再过这种生活了。”
“……什么意思?”
“咱们打回瓦岗去,把地盘夺回来!”徐世勣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漂泊两年,我想兄弟们早就腻了。与其再这样东躲西藏,不如奋死一搏,拿回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
翟让一怔,“你要与费青奴开战?”
“当然,否则我这一个月的调查工作岂不都是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