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在流血,鼻子在滴血。
不擦,左平平顾不得去擦,其实,擦了还会流血。
胸口那种直达骨髓的巨疼,使得他速度在减缓。
回去。
回到自己的地盘,那就是另一片天地。
过桥。
要回去,当然要过途中那座石拱桥。
左平平站在石拱桥的一头,犹豫了。
左边是一望无际的稻田,右边稻田的尽头是一片竹林。
左平平笑了。
开心是一种笑,绝望是另一种笑,傻笑也算一种,……很多。
但左平平的笑是因为:回不去了。
回不去并不代表绝望。
逃吧!
哪个方向不是逃。
大不了绕个弯路。
一根筋的杀手,不是个好杀手。
“哗啦!……”
平静的河面突然暴起四条水柱。
还有人,四个黑衣刺客。
哧哧哧……!暗器不要钱似的打出。
叮叮叮……!暗器打在了地上,半截陷进了泥土里。
跑咯!
左平平脚尖踏在稻穗上,做不到那种乘风破浪、蜻蜓点水一般的动作。
稻杆被压断了,每一个起落都留下一个凹印。
管他呢!
又不是耍酷,玩风流倜傥。
大不了明天有人喋喋不休的大骂“哪个挨千刀的!”。
左平平最后的一跃,狼狈的扎进了竹林深处。
一排排的竹子在向后退,左平平在向前跑。
不选择方向,向前跑就是了。
希望有个尽头,又不希望尽头来得那么快。
跑不动了,再跑的话,不用别人来杀,自己也会累死。
左平平扶着一根竹子,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而血在他的嘴角一直没有干过。
抬头望去。
左平平看见了一处人家。
围墙不高,院子不大,几间竹屋,住着人家。
进去吧!
也许能躲过一劫。
蹑足前行,到了院外。
翻过院墙,轻轻落在了院中。
两步一停,三步探头探脑。
好像这几步经过了千山万水,左平平终于站在了屋门外。
张开嘴,又不敢喊那“有人吗?”。
抬起手,犹豫间,轻轻的放下。
撞门而入,又怕惊起声声尖叫。
杀手至此,也不得不瞻前顾后。
不得已,悄悄挪步,近得窗前。
房里,油灯的灯芯已快烧到尽头。
一张床,蚊帐撩挂两边。
一个竹枕放在床头。
一床毯子,叠得整整齐齐。
床边是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竹子做的花架。
花架上放着香炉。
晚风吹来,屋外的一丛黄菊搔首弄姿。
晚风吹入,香烟袅袅,几番折腰,消失在空气中。
一个老人伏在床头睡着了,他的头发花白。
不!又不像是老人!
目测:他身材魁梧,虎被熊腰,脸庞消瘦但并没有明显的皱纹。
“咳咳!”左平平试探的咳嗽两声。
老人睡得很熟,竟然没有醒来。
可以了,是老百姓的人家。
左平平刚要转身去敲门,突听“嗖嗖……”声响。
九条人影上了院墙,形成包围之势。
“左平平你跑不掉的!”虞博乐阴沉的说道。
左平平的瞳孔在收缩,内心豫感到凶多吉少。
不!不能就这样死了!
他要撞破那扇窗户进去,也许还有希望。
可是,黑衣刺客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刀来得好快!
五把刀像那催命的阎罗,笼罩住了他的周身。
左平平没有别的选择,只有冲上迎战。
凭借着左手的威力,身穿的软甲,他毫无落败之象。
又四个黑衣刺客加入战局。
左平平躲闪之余,希望能抓住一两把兵刃。
能做刺客的人,脑子自然不会笨到哪去。
他们不急于一击必杀,而是避重就轻的往左平平的四肢招呼。
一刀,两刀,三刀……,一柱香的工夫,左平平已是伤痕累累。
该结束了!
虞博乐呼啸着俯冲而下,一记重拳打向左平平的头部。
“哐当!”
门被踢开,一把唐刀直刺而出。
快!拳速好快!
锋利的唐刀比手臂长了一些。
拳头在左平平的眼睛前已止住。
唐刀却已刺进了虞博乐的胸膛有半寸。
“啊!”
虞博乐惊骇的大叫着后退,就在刀尖离开胸膛时,左平平怒吼着扑了上去,与虞博乐抱做一团撕打起来。
惊鄂的刺客刚要动,忽听风声四起。
金环在夜晚飞旋格外刺眼,两下重击,砸在两个刺客的背上,立时向前凹陷。
铁手金环鲁江洋出手就来狠的,对待青衣会的人,他不需要讲武德。
“啊!啊!”两声痛叫。
这个‘啊’字全世界通用,都不用翻译,是个人都明白。
飞吧!路程并不远。
趴下吧!两个刺客停止了呼吸。
元锋的龙凤如意钩划出了两道银月。
银月很美,两个刺客却欣赏不到,首级和身体分开的一刹那,就已感觉不到痛苦。
林武的铁棍虎虎生风,打出了两阵棍影,继而跳步流星一般劈落。
“嘭!嘭!”万朵桃花开。
莫要戒的利剑,刺出了两点寒芒。
寒芒像两朵含苞待放的花。
花蕾有刺,从后背刺入,直达心脏,穿过胸膛时,花绽放得红艳艳。
剑收回时,两个刺客本能的扭头,想看看是谁?
没机会了,致命伤,使两个刺客双双栽倒。
柴不癫不着急,大力金刚指捏碎了一个刺客的脖子,他就完事了。
宋思洋半蹲着,试着拉开两个抱在一起一动不动的两人。
黏得太紧了,果断放弃。
“还有救吗?”说话的是柴不癫。
宋思洋摇摇头。
“此地待不得了,还是早走为妙。”
众人赞同了莫要戒的意见……。
平乐坊。
这是个挥金如土的地方。
暮色深沉,月色撩人。
过了掩影的石拱桥,长廊的尽头,就是‘赏心馆’。
鲜红的灯笼散发出潋滟的光芒,落在浮雕的石柱上,反射出煌煌光华。
一根蛛丝被光华所淹没。
它太不起眼了,简直可以被无视。
馆内。
装饰奢华,又不失异域风情。
中央。
立着一面小鼓,鼓约半人高。
鼓上。
一个风情万种的胡姬在翩翩起舞。
她一个腾空,似那嫦娥奔月。
她一个旋转,像那天鹅戏水。
金色的麦浪,碧眼盈人。
薄纱飘荡,心神荡漾。
春光无限,又若隐若现,令人痴迷陶醉。
脚尖蜻蜓点水一击,却与那笙箫铜钹的乐器声正好对上。
“好!好!好!”
也不知‘甲无痕’是因为舞姿而叫“好”,还是因为别的而叫“好”。
“赏!重重有赏!”
‘甲无痕’啪啪啪的拍完手,抓了一锭银子抛向胡姬。
笑。
胡姬发自肺腑的欢笑。
勾。
胡姬单腿立鼓,右脚背勾住银子往上撩。
落。
不偏不倚,银子落入了领口。
滑。
银子太重,向下滑落。
停。
银子停在妙处中央,稍稍鼓起。
“噗!”
‘甲无痕’一口酒喷出,此情此景,让他想不出任何诗句来比喻。
“叮铃!”
蛛丝动了,连着桌上的铃铛响了。
眼神晦暗,眉宇跳动间,‘甲无痕’一跃而起,抱住了胡姬。
尖叫!
暗器在尖叫声中穿破了窗门。
胡姬死了,都死了。
只有那‘甲无痕’抱着尸体,冲天而起,想冲破那屋顶逃离。
“哗啦!”
一个黑衣刺客冲破屋顶,刀刺而落。
青衣会!
大惊!
‘甲无痕’撒手临空横挪,果断拔剑,挥手就是一个锁心刺。
刺客摆刀压剑,却被‘甲无痕’反手欺上。
瞬间反复几何,刀光剑影交错。
落地的一刹那,‘甲无痕’挥剑一个闪转腾挪,剑光从刺客的肩膀上划过。
死亡在这一刻定格。
刀光再起。
五个黑衣刺客冲入,刀刀像索命的阎罗。
‘甲无痕’瞳孔收缩,逆退当中,挑剑了结一个靠前寻死的蠢货。
错刀而过,抹倒一个。
摆剑反削,再下一城。
点点寒星穿心过,屋中只剩‘甲无痕’一个我。
杀气!
重压之下,令‘甲无痕’不敢向屋外迈出半步。
一闪。
仿佛人影近在眼前。
“嘭!”暴起一团迷雾。
唐泽玄营站在‘甲无痕’的背后,一式‘袈裟斩’电闪雷鸣的落下。
‘甲无痕’整个人已僵硬,但却感觉不到死亡瞬间的痛苦。
他为什么要杀我?
他为什么不杀我?
‘甲无痕’不敢问,也不敢回头。
“你不是甲无痕?”真正的甲无痕是善用暗器的,唐泽玄营所得的情报不会有错。
“不……不……不是!”‘甲无痕’额头已渗出了冷汗,仿佛站在最冷的寒冬说出的话。
“你是谁?”
“我是甲无庸。”
“孪生兄弟?”
“他是我哥。”
“他人在哪?”
甲无庸闭嘴不答。
“你不怕死吗?”
唐泽玄营话很短,但却冷得如同锋利的刀尖抵在脊梁骨上。
甲无庸全身抽动,在苟活与誓死间作艰难的抉择。
眼泪流出,懦弱占据了上风。
唇齿掐架间,甲无庸说道:“苏小小……”
大火在燃烧,赏心馆一片火海。
唐泽玄营没有杀他,但甲无庸却走不出这赏心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