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莲花池显得格外热闹。蜻蜓低飞,小孩嬉戏,在莲叶丛中,还有着三三两两的采莲船缓缓行驶,其中有一叶小舟最惹人眼,上面坐着一位身着白衣、头插木簪的女子。仔细看去,她未施粉黛,眉眼带笑,“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连用手背轻擦额头的汗水都显得俊俏动人。她用芊芊玉指摘着莲蓬,计划着今日多采点莲子回去,好做些甜品。
将近摘了一背篓,他们把船划向岸边上了岸。白衣女子把背篓放在脚边,等着人来接她回去,不足片刻,就听到背后有人唤她。
“硕儿。”
“硕丫头,我们来啦!”
柳月韵回头轻轻招手,笑着看向他们:“叶辰,箫江,你们晚了。”
一晃眼,柳月韵已经在这里生活九年之久。
“就晚了一会儿而已。”箫江嘀咕着。
如今他和李叶辰已高了柳月韵一个头,现在的他已经褪去初见时的稚气,虽贪玩的性子依旧没变,但手中随时拿着佩剑,一副模样完全不输江湖人士。李叶辰依旧是个眉眼温柔、清秀俊逸的公子,可能三人中就他年龄最大,所以处处显得成熟稳重。箫江同李叶辰两人,简直是两个的对立面。
“背上东西走啦!”柳月韵弹了一下箫江的额头,转身离去。李叶辰向箫江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赶紧背上莲蓬,自己赶上柳月韵的脚步并排走着。箫江望了一眼离去的两人,又看了一眼背篓里的莲蓬:得,什么苦力活都是我的。
三人一路上嘻嘻闹闹回了书院,进门后的柳月韵第一件事就是让张婆婆拿来一个木盆,方便把莲子洗了放进去。柳月韵并不着急今日把莲子全剥好,她更多的只是享受其中的乐趣。平日洗菜做饭这种事全部交给张婆婆就好,她也只是偶尔兴起做做点心,再者进厨房就是为了学习医书上面煎各种药。
李叶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准备剥莲子的柳月韵和箫江。箫江一股脑儿的把背篓里的莲蓬倒在了地上,柳月韵上水井边打上了一桶水,方便泡莲子。柳月韵把水倒进盆里,把手放了进去:啊,好舒服,没有晒过太阳的水就是冰冰凉凉的。柳月韵一时忘了自己是个准备剥莲子的人,手在水里搅动着,接着弹了一滴水在自己的脸上,觉得夏天就该这样,要晒最热的太阳玩最凉的水。
“硕丫头,你打算把这些莲子怎么做?”箫江剥着莲蓬,把莲子丢进盆里,莲子打起的水花溅了柳月韵一脸。
柳月韵低头在衣袖上擦了擦脸:“还能怎么做,夏天最适合的莲子汤,红豆莲子羹,然后晒些莲子。”柳月韵用手舀了一点水,撒在了箫江脸上,最为刚刚的回报。
“小姐,先生叫你去大堂。”
柳月韵向箫江撒着水花,听见婢女泠衣唤她立马停了下来,回头道:“你跟爷爷说我一会儿就去。”
泠衣微微俯身,转身向大堂方向去。
“老爷子叫你去干嘛?”蹲在地上剥着莲子的箫江问着。
“我怎么知道,肯定是有事啊!专心剥你的莲子。”柳月韵用湿漉漉的手在箫江面前一挥,水珠全部撒在了他脸上。“叶辰,你替我盯着他,别让他偷懒。”说完这句话的柳月韵准备把沾有水的手放在肚子上擦擦,李叶辰见状,连忙过来拉住她的手。
“我说了多少遍了,沾水的手不要用衣服擦,要用手帕。”说着从怀里取出手帕替柳月韵擦干了手。
“怕什么,在家里又没人盯着我。”柳月韵不屑,又不是在外面,注意形象做什么。
李叶辰笑着摇摇头:“你呀,在外面一个样,在家里又是一个样。”李叶辰望着柳月韵,他实在是不知道眼前这个姑娘是什么样的。有时无理取闹,为了一点小事大发脾气;有时又处处替别人着想,把他人放在第一位;有时又很知书达礼,完全像世家小姐;有时又能动武,把箫江一个大男人打的求饶……
“规矩是学给别人看的。”柳月韵冲李叶辰眨了眨眼。“走了,我回来之前把莲子剥好全部放水里泡着,留一下别去皮,我好做药。”柳月韵背对着他俩,边走边挥了挥手。
等柳月韵走远,箫江立马起身把沾水的手也在衣服上擦了擦,坐在石凳上翘着二郎腿,给自己倒了杯茶:“叶辰啊,我说你就别管她的,本来生的就跟个男人样,跟林家大小姐比差远了。”箫江咂咂嘴,每次听见有人夸柳月韵他都在怀疑那些人是不是眼瞎。自己从见她第一面开始就被她欺负,自从一并跟着他爹习武,柳月韵就变本加厉的欺负他,更可笑的是每次打架都还打不赢她,连自己的亲爹都一个劲儿的夸她。他不得不怀疑柳月韵是个披了女人皮的男人。
李叶辰坐下,拿起茶壶往自己茶杯里加了茶:“那是你没发现她的可爱之处。”
“噗!”箫江把还没有下咽的茶喷了出来。他擦擦嘴角:“得,我可没看出硕丫头有什么可爱之处。”箫江脑海里只有那么几幅画面:柳月韵到这里的第二年拜了扬州最好的医馆里面的掌管孙万为师,学了半年煎了各种药让箫江喝,喝了也没什么问题,就是直到现在闻到药的味道就反胃;柳月韵十二岁那年箫江十三,柳月韵那时的轻功已经不错了,而他却还上不了房顶,柳月韵趁着那次机会在房顶上向箫江丢石子,打的他鼻青脸肿,没想到回去后他爹还罚他蹲了两个时辰的马步;他十五岁那年两个人切磋,柳月韵把他的剑打掉了,她把剑架在他脖子上突然不动,吓得他动也不敢动,害怕被她手上那冰凉凉硬邦邦的东西取了命,最后柳月韵用绳子把他绑紧吊在树上回家吃饭去了,让他自己吊在树上睡了一晚。现在他想起来就感慨万千,要是之前同她那般吃苦的练武,也轮不到被她一直打压。
抿了口茶的李叶辰望着那么大反应的箫江:“你以后就会发现的。”他稍作停顿又道:“赶快剥莲子吧,她回来发现只有那么些,有你受的。”
“我又不怕那丫头。”箫江起身向放着莲蓬的地方走去,直接坐在地上开始剥。
李叶辰笑笑,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书。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柳月韵回来了,神情颇为沉重。李叶辰看见她这幅模样,心里疑惑:“先生对你说什么了,为何这副模样?”
柳月韵一听,爬在桌子上抽搐到:“这都是我的命啊!老爷子要把我卖给东边的王二麻子当压寨夫人!”柳月韵抽抽搭搭,李叶辰顿时不知所措,他可不知道东边还有个什么王二麻子。
箫江望了望爬在桌子上的柳月韵,他可不想现在过去惹她,免得她又给自己一记拳头。站在后边的泠衣瞧着自家小姐,心里不得不心生佩服,这戏越演越像,简直是戏精上身,可偏偏每次李家公子都还相信。
柳月韵突然抬头,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明天我们在多去弄点硝石,夏天到了不吃冰食我就浑身不舒服。”
李叶辰知道自己又被她摆了一道:“你昨日念着夏天该吃莲子,今日便摘了莲子,今日又念着该吃冰食,你的脑子里除了吃的还有别的吗?”
“当然有,为人类社会做贡献。”这可是她从小听的最多的话,想着他们不懂,又补充道:“就是造福百姓。”
“有想法很好,但你是女子,更多的是待在闺阁中。”
“得了吧,我没看出来她是什么女子,打架的事她最在行。”箫江听见这话头也不抬的在傍边说着。
“是,我是女子,可我没觉得我就得待在家里看书写字学刺绣,等着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要真有那么一天,我肯定要把娶我的人打一顿!”柳月韵愤愤不平,越想越气,她可不想嫁人受罪,她可是有很多事没做的人。“你们等着吧,我杜硕人肯定会活成万家万户称道、被女子羡慕的对象。”她提起裙摆,用脚踢了一下石凳子,气冲冲的去了厨房。
院子里的三人默默看着柳月韵离去,箫江一脸懵,柳月韵无时无刻都要爆炸,他早就不想纠结她为什么会生气。李叶辰以为是自己惹恼了柳月韵,自言自语道:“又惹她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