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鸣三年，九月十九日，格伦堡
午后的阳光穿过窗户，照射进一个干净整洁的房间里，咋一眼看这里跟帝国其他的房舍没有什么不同，除了家具要简略一些，宽敞的房间里只放下了一张桌椅和一张木床，壁炉里还有着炭火的余温。窗外是一片晴空万里，仅有几缕云彩缓慢地飘过。在庭院的角落，台阶和走廊的两侧，留下了不少昨晚战斗造成的骨骸。
“给我说说，你之前为什么会在卡戈尔地牢？”格寒双手支撑在桌面上，看着对面的金发男子。
“没什么意思的，格寒队长。”对方爽朗一笑。
“告诉我，班达尼尔。”格寒的语气不置可否。
班达尼尔坐在椅子上，陷入了对过去回忆的沉默。梅里耶特也转过头来，他抬起帽檐靠着墙，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
多年以后，银龙公爵再次回忆起“白血皇帝”在故事中的讲述，尽管他在遗忘城堡的故事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可格寒?银翼还是无法透过无形的对记忆的束缚。到了后来，即便有了那六人的组合，班达尼尔也并没有成为格寒一生的挚友，牢固如六人同盟也不可避免的分崩离析，他一生的挚友唯有弗洛伊德。他回忆那个宁静的午后，却始终想不起来经历的前半段。
沉默了许久，班达尼尔开口说道：“……我加入帝国维尼斯伯爵手下的蓝色火枪手部队。再遇到艾莉莎时，她说‘我变了，不再是以前的那位班达尼尔。’我不知道我哪里变呢？难道生活得更有尊严不好吗？变得有权有势不好吗？为什么要那样的不思进取，要那样的令人悲哀。在帝国权力带来的阶级差距是很大的，如是平民，只会被贵族踩在脚底下，还会被那群大便腹腹的蠢货嗤之以鼻。之后……艾莉莎被一名士兵杀害了……我才得知，她竟是伯爵的女儿，她居然是维尼斯伯爵的女儿。她竟然爱上了一个来自德利瓦亚乡下的年轻伙子，就是因为那个小伙子朴实无华，成天热衷于骑士的幻想与传说。可那个小伙子一直不明白，一心只想往上走。到最后，辜负了她，对不起她。”
“抱歉，这是我的事，不应该让你们知道。”
“这就是你对帝国恨之入骨的原因吗?”
班达尼尔死死地瞪着格寒，难以置信这个问题居然从他的口中说出。可格寒没有多言，他从风衣里掏出一封物件放在桌子上，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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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明媚的下午，会议室的窗外风轻云淡，常春藤悠然惬意地伸伸展枝条向上曼出。让马库休斯联想起了多少年前在马尔弗要塞，与老伙伴们在训练场进行斗剑比赛，博得貌美如花的女士们一笑。再或者就是下午茶时间，合上疲倦的双眼，若是窗外下起了雨，斜织进来，自会有仆人轻轻合上。
就是这样的一个下午，马库休斯被叫来参加会议，却发现没有身为总队长的格寒在场，他本能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意味。
泰斯特此时坐在本该是格寒的位置，他站起身来，大声说：“昨晚又白白地牺牲十多名帝国士兵，马库休斯队长。作为这次行动的总队长，格寒，想必他难逃其咎吧。我们本可以退守城堡，就是他一意孤行。”
马库休斯坐在椅子上并不发言，只是低着头吧唧嘴吸着烟。
泰斯特见着老队长摆出这个模样，气没打一处。“马库休斯队长，我告诉你。法师梅卡尔，至今还下落不明，昨晚跟他一起的士兵托马斯说他可能已经死了……”
“这一切都是那位总队长的错，如果不是他的一意孤行。许多人都不会死。老队长，你说对不对吧？尽管你可能不太明白。”泰斯特见着马库休斯坐在椅子，说了半天连正眼都没瞧上一眼，不时怒到极点，连称为都发生了变化，“我说，老家伙，你有在听吗？你经历过和亡灵生物的战斗吗？还是说躲在士兵的身后。”
“这也怪不得他，怪不得他们，帝国还有多少经历过亡月之海战役的老兵，那些幸存下来的老兵回到家乡，还未来得及把自己经验传授给下一代就已经死去。剩下的人命长的，又有几个老人愿意去回忆?那可是上千名来自血精灵的死灵巫师呀！那战役每个联队十不存一，战争之惨烈，尸骸漫山遍野，堪比伽罗的修罗场。你问我经历过没有?呵呵，年轻人，年轻的泰斯特子爵大人啊，你经历过上一刻还是与你并肩作战的战友，下一秒就从地上爬起来成为你敌人的绝望吗？没有！我是经历过那次战斗的老兵，是名中士，当时我才三十多岁是受伤倒在沼泽地里的泥土堆里，差点死于沼泽而不是亡灵才会捡了一条命……”
“真正得到传承的，寥寥无几，寥寥无几……”马库休斯幽幽叹道一番，试欲起身离去。
泰斯特在背后阴冷地看着他，马库休斯说出这样一番话，无疑是想跟自己对着干。那就让他成为一具尸体吧，死人永远是不会泄密的，组织的计划容不得出错。他对两旁的手下挥了挥手，那是约定动手的信号。
泰斯特在左右两名士兵的簇拥下，抽出佩剑，从马库休斯的身后将细剑送出。只见他左手握剑，将细身剑由下至上推送而出。年迈的马库休斯早已过了盛年，反应能力也变得迟缓，他听见了抽剑出鞘的声响，听见了犀利的风啸声，下意识地去抓剑待身体反应过来时，细身剑已刺破软甲，刺穿了心脏。他看着血淋淋的长剑，长大了嘴巴，却发不出来一个声音。他早就知道自己逃不掉了，注意到身后两旁握剑的士兵，不是死于泰斯特之手，也会死于他们的剑下。
“愚蠢的老家伙，混沌必将重返于世！”泰斯特右手扶住马库休斯的肩膀，凑近他的耳边，轻声说。他现在也不怕了，其他人会知晓他的身份，因为几乎所有的幸存者都受到了策反，至于那些冥顽不灵者只有一个下场。
泰斯特将长剑抽出，站在一旁用手帕擦拭剑上的鲜血。“托马斯，找个地方把老队长埋了吧。”随即转身离去。
马库休斯无力地倒下，视野逐渐暗了下来。竟然是黄昏教会，这一次任务怕是会全军覆没呀。这是他临死之前最后一个想法。于是这位领过十字与勇气勋章，经历过亡月之海战役的老兵就这样死去。然而对一个军人来说最大荣耀是死在战场上，与他的兄弟们一同战死，方能无愧于勇气勋章。
身后一直低着脑袋的托马斯这才抬起了头，他双眼布满血丝，他的党兄乔姆在昨晚战死，若不是自己命大躲在死人堆里才有幸逃过一劫。泰斯特大人已经给了自己选择的机会，那就要好好把握住。
托马斯和另一名士兵，一前一后抬起马库休斯的尸体，下了城堡前往树林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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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已至黄昏，在城堡二层的一个房间里，罗伯特双手撑在桌子上，昂首挺胸。他的对面是以泰斯特为首的几人。他们已经说了不少，金色的余晖照了进来，照在罗伯特脸上，暖洋洋的，照在墙壁上金光与阴影交织在一起，令他感觉有些不真实。
他想起了以前，想起了在家乡的日子。罗伯特祖上也富裕过，他的先祖是名子爵，但到祖父那辈就已经没落了。父亲更是与平民无异，在自己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家乡，村里人都不知道去干嘛呢，罗伯特也以为他早就死了。那天也是黄昏的时候，罗伯特坐在湖畔的草地上，看着夕阳在远山冉冉下落，他漫无目的地打了个哈欠。心想自己不能就待在乡下，这么一辈子算了，虽然讨个磨坊主的女儿挺不错的，但罗伯特不能就这么算了呀。他还年轻，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就是想出去闯荡，建立一番属于自己的功业，让家族重返先祖时期的辉煌。
他把自己的这些想法告诉了山坡上放羊的祖父，祖父不理睬他，他误以为老人家没听清。于是又说了一遍，谁知祖父开口就把自己骂得狗血喷头，“就你这个实力，还想出去闯荡，别丢人现眼了。我死了，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了，老老实实经营这片土地。”佝偻的老人说着，转身走远。他沙哑的声音在微风中传荡，“帝国，比你想的要险恶得多！”
罗伯特不相信，在他看来祖父汉德尼只是个老实的庄稼汉。而自己却得到过村里的老骑士布勒的夸耀，那老家伙虽然脾气暴躁，却也教过自己剑术，并夸奖了自己，说什么长得壮实，底子不错，马步扎得稳之类的……罗伯特第二天一大早就背着祖父去了……城里，他经过高大的城门，看见职岗士兵闪亮的尖顶盔；穿过炉火熊熊燃烧的铁匠铺，来到洁净如洗的街道；绕过内城河的酒馆，瞧见一小队治安骑兵队驱马缓步行走，遇见商贩起了纠纷，纷纷拔出在晨曦下熠熠生辉的护手剑。那一刻，罗伯特觉得对方威风极了，他也要这样，对，他要参军，要当一名骄傲的帝国士兵。
所以他径直地来到了军营，正当招募新兵的时期。清早军营里站着不少年轻人，他们来自附近的村庄，有些是工坊里的学徒，觉得当个学徒没多大的前途，于是来参加碰碰运气。罗伯特站在这群人后面，在军士的引领下，排起长队一个接一个的，在军官那里填写名单。
等待的时间是紧张且焦躁的，罗伯特清楚自己的这一行为，会让老爷子勃然大怒，不过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然而就当快到罗伯特时，一名穿着普通银发的年轻人径直走了过来，那举止投足活脱脱贵族的典范，那漆黑的眼神盯得众人呼吸一紧，令罗伯特毫不怀疑对方是个上过战场的老兵。令军士困惑的是，怎么这人随意在军营里自由行走？正想上前盘问，后面的军官递了个眼神过来。他看见军官对银发男子毕恭毕敬的态度，心中便明白了大半，连讨好都争先恐后自然不敢去招惹对方。
令所有人遗憾的是，银发男子直截了当地来到罗伯特身前，旁人根本没有多看一眼，开口就说，“你叫罗伯特?约斯翰对吧？”
罗伯特点了点头，心里却恐慌无比，对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难道是老爷子派来抓自己回去的？不可能，不可能，老爷子是不会有钱雇佣一位骑士来“抓捕”自己的。
“是汉德尼老队长的孙子啊！你有个令人骄傲的父亲。”
汉德尼老队长？老爷子什么时候成为了队长？罗伯特心想对方一个是在开自己的玩笑，可一个堂堂的贵族为什么要开一个平民的玩笑？难道是贵族那些鲜为人知的隐秘癖好，咦，那可真是天大的玩笑。
还未等罗伯特回神过来，银发骑士再次开口道：“你会做饭吗？看你这么大个子，饭量一定不小吧。”
罗伯特点了点头，想到不对，又立马摇了摇头。骑士微微一笑，“我是格寒，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手下！”
后面的军士听到了，不由得愣住，天啊！格寒，是那位大人吗？就是以一己之力击败魔山的那位守夜人骑士长吗？更是有传闻说帝国好些仰慕他的世家小姐。关于他的传说，即便是边陲小镇也是经久不息。格寒当然没有注意到军士夸大其词的想法。
罗伯特收回了思绪，窗外的夕阳正冉冉下落。蓦然想起那天黄昏的湖畔，做出了影响一生的决定。他本该可以待在家乡，娶磨坊主的女儿继承祖业就此一生，可他没有，选择了出来闯荡。就不说与格寒队长的绝对差距，就说即使他知道自己与艾克、马勒等人的存在着差距，可这么久的日子，已然成为队伍里的一份子。更是在生命的最后几日，见证了属于英雄的传说。罗伯特永远不会忘记，猩红的月华下一双银色的羽翼缓缓展开……刀剑铿锵，火枪激昂……亡灵骑士在炽金色瞳孔下分崩离析……“我是格寒队长的下属，我是格寒队长的侍从！我绝不会背叛队长！”他不知道从那里来的勇气，大声吼到，只知道必须要吼出来似的。像是讨厌极了在艾克死时内心里表现出来的懦弱。
泰斯特早已没了耐心等待，听到罗伯特的回答，只有杀人之心。黄昏教会的手段层出不穷，即有雷厉风行，也有暗潮汹涌。马库休斯队长都已经死在他的手上，自然也就不必在意无足轻重的性命。
他向身旁的贾巴尔使了个手势，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那么等待你的就只有死亡！”贾巴尔浅褐色的眸子盯着罗伯特，像是看着案板上的一块肉。
罗伯特拔出长剑，却被左右两旁的人按住动弹不得，贾巴尔缓缓拔出长剑。他的蛇形剑刺穿铁甲直击罗伯特胸膛，罗伯特却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一股怪力，忍住疼痛剧烈晃动身体，将缠住他的人甩开。贾巴尔有些害怕了，他收剑回防的下一秒，罗伯特一拳打在他枯瘦的面骨上，像打中了铁板。两旁的士兵再次冲上团团抱住罗伯特，“帝国的士兵绝不会背叛他的队长！”他声嘶力竭地大吼，他的嘴角留出鲜血，那是之前贾巴尔一击造成的创伤。
贾巴尔站直了身，双手握剑由上而下，至罗伯特口腔推送而入。蛇形剑刺出，血淋淋的。不一会儿，罗伯特无力的身子瘫倒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