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龙吃完混沌上来,米宛儿已经醒了,睁着豆大的眼睛看着他。王小龙将手里的混沌放到病床旁边的桌子上,细声细语的说道:“起来吃点混沌吧。补一补,身体恢复的快。”
米宛儿看着王小龙,声音沙哑的问道:“不应该喝骨头汤补吗?”
“啊?!”王小龙一愣,哄米宛儿道,“是,这个就是用骨头汤煮的。”
“一看你都在骗人。”米宛儿微笑着起了起身子。
喝完馄饨汤,王小龙扔掉垃圾,又坐回了椅子上。米宛儿将身子挪了挪,腾出半张床的地方,对王小龙说道:“你上来躺会儿吧,睡在床上总比椅子解乏。”
话是不错,但王小龙怎么能这么做呢。王小龙摇摇头,说道:“你受伤了,需要宽敞的环境养伤,挤来挤去万一不小心碰到伤处,让你疼痛不说,只怕耽误你的恢复时间。”
“不碍事的。你今天背了我一路已经很不容易了。还处处替我考虑,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才是呢。今天晚上原本是应该让你回去的,只是我这儿的确走不开人,又害得你受累,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你过来躺着将就将就一晚上好了。明天换完药,就可以回家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最终王小龙没有拧过米宛儿,在不碰到她脚的一半床上,侧身躺了下来。实在乏困的王小龙一沾着床便睡着了。从来没有过的舒服。或者并非因为王小龙累了,只是长久以来难得的宁静。
米宛儿将一只手搭了过来,压在王小龙身上。
次日清晨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麻麻亮了。太阳似乎也蠢蠢欲出。王小龙睁开惺忪的双眼,看到面前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微笑着看着自己。王小龙迷迷糊糊发现自己左手搂在米宛儿胸前,左脚骑在米宛儿一只脚上,噌的一下跃了起来,连忙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睡的太死了,真不是故意的。”
米宛儿笑问:“什么对不起?”
“我睡觉前不是在这边侧着么?怎么睡梦中翻身了?”
“能翻身多好的。你看我,平躺了一夜,想翻翻不了,肉都压出疮了。”
“实在不好意思,我真不是故意碰你的。”王小龙一再解释道。
“还有完没完?”米宛儿洋装生气道。
王小龙闭着嘴巴不再说话,去厕所用凉水洗了脸。
等到天完全明亮起来,主任医师带领着一堆护士来到病房例行检查,王小龙已经买回来早点。米宛儿简单吃了两口,便喊着要出院。那主任看完了病历说,你压根就不应该住院。一旁的护士解释道,昨天接诊的大夫考虑到刚刚打完石膏,而且骨折处有外伤,才要求观察一两天的。
办完了出院手续,王小龙搀扶着米宛儿坐上一辆出租车。那司机也不问他们要去的地方,一路开进一个小区楼下。王小龙待要给钱,那人笑了起来。问米宛儿道:“你男朋友啊?”
米宛儿一笑,“好好开你的车。”往电梯口走去。王小龙跟上去,悄悄问道:“不用给路费吗?”
“姐坐车,从来就没掏过路费。”
两人坐电梯上到二十二楼,西边一户还贴着过年时候的对联。只见上联是:莺歌燕舞绿柳飘庭前;下联是:物阜民丰合家俱欢颜;横批:春来是好。米宛儿开了西户那门,让王小龙进去。
那户型颇大,光是客厅就足以超越谢莹的整个屋子。王小龙突然想起了谢莹。那一日刚刚除夕。若不是谢莹来接他,只怕他要在冰天雪地的路上过年了。他多么希望谢莹还活着,她已经在他的心里挥之不去了。他深深的爱着谢莹。那是他真实意义的第一个女人。正如谢莹说的,无论一个女人多么爱你,一旦她跟别的男人上了床,那么那个男人在她心里的地位都比你高。而这句话对于王小龙来说几乎是个魔咒,无论王小龙多么爱李叶子,如今在他的心里,谢莹都占据了不可磨灭的统治地位。尽管王小龙和谢莹只是行了露水夫妻的实,而无真正夫妻的名,但缱绻的感情最令人难以忘怀。王小龙的第一次,将在他的记忆和思念中陪伴他终生。
“你怎么了?”米宛儿看王小龙兴趣不高,问道。
“没什么。”王小龙被召唤回了现实,脸上的表情依然冷冰冰的。
“不会是想你女朋友了吧?”
“你怎么知道?”王小龙惊讶的问道。
“还真是啊。”米宛儿似乎兴奋,又似乎失落的说道。
王小龙不再说话,走到窗前打开窗子。外边的风吹了进来,呼呼的响。
“我该回去了。”王小龙突然说道。
“可是,”米宛儿想留王小龙,一时间想又不到合适的理由。
“我带你在我房子转一转吧。好不容易来一趟,总得看看吧,要不然多遗憾的。”米宛儿突然说道。
“这是我的卧室,大吧?但是我不住。我住那个小的。”
“这个小卧室是我绝对的私人住宅,俗称闺房,无论任何人都不能占有。能进来看的更是极少数。你是其中之一。那个和我一样高的皮卡丘,那个叮当猫,都是我的最爱。”
“这个是客房。”
“这个还是客房。”
“这个是所谓的书房。每家人都有对吧。但是我的比较特别,因为我的里面全部放的是学校学过的课本,和各种作业本、试卷,而无一本其他方面的书。”
“这个是杂物间,尽管没有什么杂物。不过摆满了我的鞋。一二百双左右。”
“剩下的就是厕所,厨房,和餐厅。”
米宛儿一个一个指给王小龙看,只有她的大卧室和小卧室是专门打开给仔细看了的,其他的都是一语带过。
“大卧室是你的,你不太住?”
“是的。”
“小卧室也是你的?”
“是的。”
“其他是客房?”
“是的。”
王小龙一一的问。米宛儿一一的答。
“你一个人租住这么大的房子?”
“这个,”米宛儿听王小龙如此问,不知他的用意,便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还是个学生,你把你爸你妈的钱当纸花?怪不得一双五百块钱的新鞋,你说仍就扔。家里放这么多鞋,你还要买,你就是蜈蚣,你也穿不完吧?何况还是一只断了一排腿的蜈蚣。你一个女孩子,你花钱如流水,你就是个败家子。”王小龙越说越激动,甚至谩骂了起来。
米宛儿压根没想到王小龙会生气,而且还如此生气。她压根还没有搞明白状况。
王小龙说着准备摔门要走,被米宛儿拦住,堵在门口。米宛儿只是一介女流,加上脚上有伤,哪儿拦得住王小龙,王小龙踮起脚尖头都能顶到她的门框。王小龙只是那么一甩胳膊,米宛儿哐当一声趴在了地上,嘴唇也碰出了血。
“哇——”的一声米宛儿哭了起来,那声音沙哑中带着几分尖锐。出门几步的王小龙一回头,看见米宛儿嘴上有血,突然心里责备了起来,急忙过去扶起米宛儿,用手去帮米宛儿擦血。米宛儿一把打开他的胳膊,生气的怒斥道:“你干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对不起,我没想让你受伤,我不是故意的。”王小龙急忙给米宛儿道歉。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是有意的。”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王小龙将米宛儿搀扶到沙发上坐下。
米宛儿脸上的泪混着嘴角的血,看着就让人心疼。这楚楚可怜的样子,让王小龙的心一下子化了。
“对不起,我不是存心的。我是农村长大的,最见不得欺负父母的儿女。你要是懂事一点儿就好了。”
“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就不懂事了。”米宛儿哭诉着,唾沫星子混着血喷到王小龙的袖子上。王小龙再没有心思批评米宛儿,从茶几柜上抽出一张纸帮米宛儿擦拭嘴边的血。
“你没事吧!”
“没事?牙齿把嘴唇磕了个洞,血都流成这样子了还没事。明知故问。”
“对不起,要不你打我吧,你打我几下消消气。”
“我不打你,我就让你心里难过,让你愧疚。”
“好好好。”王小龙见米宛儿情绪终于平复下来,顺着她的话说到。
“你觉得我哪儿不好?”米宛儿问。
王小龙先是一愣,说道:“不是觉得你哪儿不好。只是你不能那么浪费钱。父母赚钱多不容易的,你这样子把钱不当钱我看不惯。在我的心里,把父母辛辛苦苦挣的钱不当钱的人,就和把父母不当人一样。非常可恶。你以后不要再买鞋了,还有,把这房子换了,租个小点的房子,一个人住得开就行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跟我说么,何必要打我呢。”米宛儿说着将自己嘴巴上又渗出来的血抹在王小龙手背上。
这一举动甚是幼稚,王小龙又可气又可笑,盯着米宛儿。米宛儿抬起头也盯着王小龙。当两双眼睛碰触到一起的时候,米宛儿将嘴巴向上凑了凑。王小龙已经感觉到了米宛儿幽幽的呼吸。
“你看我干嘛?”王小龙情急之下问道。
“那你又看我干嘛?”米宛儿说着又往上凑了凑。眼瞅着四片嘴唇就贴在一起了。
王小龙急忙说道:“我看你咋地?”
然后两人哈哈笑了起来。
米宛儿的确是想亲王小龙的。这男人虽说算不上风流倜傥,但刚才的行为已经深深的折服了米宛儿的心,加上早前他的一举一动。果敢,正直,米宛儿准备让他化掉自己。
岂料原本顺理成章的事情,竟被王小龙活生生的破坏了。再想准备重来一次,嫣然不具备了这样的氛围。
“我给你做饭吃吧!”米宛儿问道。
“女孩是不是都喜欢给别人做饭吃?”王小龙问。
“不是啊。只是我饿了。”
“那你意思要我做饭给你吃吗?”
米宛儿眼珠子一转,说道:“其实我意思是咱们该吃饭了,我团了披萨,估计很快会送过来。”
王小龙拍拍脑门子,问道:“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是不是没人照顾你?”
“是呀,是呀,所以小龙哥哥,你就留下来照顾我一段时间吧。”米宛儿顺着竹竿子爬。
“但是我得去找人,所以,不能帮你这个忙了。”王小龙遗憾的说道。
“我不是帮你找着呢么,你不要急,最多三五天就会有消息。”米宛儿安慰王小龙道。
王小龙不说话,米宛儿又道:“咱们收拾收拾,一会儿吃过了饭,我带你去中山陵玩吧,你不是要去那儿吗。”
“我有说要去中山陵玩的话吗?”王小龙仔细想想,似乎自己压根没有说过这话。
吃过饭又简单收拾了一些东西。米宛儿穿着冬天的棉拖就要出门。王小龙说她这样子对伤情不好,应该在家里养伤。米宛儿不肯,执意要去逛,说她走不动或者爬楼梯的时候让王小龙背着她。
出门打的,一路到了中山陵下。从出租车停靠的位置要爬到陵墓,还得爬三四层台梯。道路两旁的纪念品数不胜数。其中铜制纪念机吸引了王小龙的眼睛,那机器只需要投入三元硬币,就可以选择一个图像冲压在一枚圆形铜币上,最终成为椭圆形,旁边的商家还会免费帮你刻上字和日期。
王小龙制了两枚,细心的装了起来。米宛儿在一旁的凉椅上坐着,远远的观察着王小龙。王小龙并不知道米宛儿已经喜欢上了他,也并没有心思为她刻制什么纪念币。在王小龙的心里,米宛儿是附近的人,对于这种东西司空见惯,固然不会放在眼里,也自然不会珍惜。不过他不懂的是,在这一刻的米宛儿心里,东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种信号。米宛儿要的并不是一个小小的纪念品,而是需要看到王小龙内心有自己的信号。等到王小龙回来并未提说给自己也冲压了一枚的时候,心里还是多少有些失落。
在米宛儿坐着的凉椅旁边有可供游人自取的饮用水。米宛儿伸手洗了把脸,又用双手盛着送到嘴里喝了几口,一瘸一拐的往陵上走去。王小龙紧跟在后,不时地东张西望,看的好不热闹。不多几步来到一块碑亭下,这碑亭高近二十米,宽约十多米,只见碑上书着“中国国民党葬总理孙中山于此”,落款处写着“中华民国十八年六月一日”。
这一日天气尚且凉快,已经有人穿了薄毛衣。熙熙攘攘的人群虽比平日里过节时候少了许多,但依然肩并着肩踵接着踵。王小龙怕有人不小心踩到米宛儿,从旁小心护着。看景的心倒少了几分。
不知米宛儿脚上不吃力还是累了,一个劲往王小龙身上靠。
“伤还没好,就劳烦你陪我爬这么高的山,辛苦你了。”
“没有什么,我这是身残志坚。”米宛儿放开王小龙,一拍自己腿,继续向前走去。
过了碑亭,又见面前一排排台阶铺延而上。台阶尽头正是中山陵的祭堂。越是靠近祭堂的地方人群越拥挤。王小龙搀扶着米宛儿一步一阶的往上面走去。等到每上一层,有平台的地方,两个人都要席地而坐,休息会儿。
石阶两旁有护栏,护栏外是种植有序的植被,黄的,红的,大片大片的绵延到南边远处的一片海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