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活快三个月了,周艾因还是无法很好地适应。跟他一起考进来的两个要好的同学——宋立文和田壮壮因为分在了别的班,跟他不在一个楼层,近来的联系也渐渐少了,不像刚来那会儿热络了,那会儿他们三个总是在吃饭的时候凑在一起去食堂,说说笑笑,一起打发初来时的陌生感。近来一段时间,可以看得出来,宋立文和田壮壮很快就和各自班上的新同学熟识了,吃饭也有了新的同伴,渐渐很少跟周艾因一起了。
何灿然虽然很熟悉,又是同桌,但是她是女生,一起吃饭很不方便,再说何灿然也从来不叫他一起去。周艾因跟班上其他同学也还不怎么熟悉。除了一个宿舍的,然而宿舍里几个人很快都有了固定在一起吃饭的搭档,周艾因总感觉跟他们有疏离感,于是索性常常一个人去食堂吃饭了。虽有些孤独,但也很方便,吃完了也不用等别人,或者被别人等。
作为县里最好的一所高中,这里的教学与管理是相当严谨和严格的。每天的课程和各项活动安排的很紧凑,从早上6:30的起床出早操,到晚上9:30回宿舍洗漱睡觉,一整天安排的满满当当。老师们也很赶进度,每天上课留好多作业,第二天直接开始讲了下一节,再布置新的作业,留在课上处理作业的时间很短暂。每周都要周测,每月都进行联考,每一个月只放两天假。
周艾因适应不了这种节奏。他明明看到,这里的阳光很明媚,空气也很清新,教学和住宿条件比起初中时所在的乡中不知要好多少倍,可是他就是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发现自己跟在初中时的自己不一样了,变得内向了,不爱说话了,不知道该怎么跟别人相处。特别是跟别人相处这件事,在以前都是自己不用费心的,因为初中时成绩好,班主任另眼相待,同学们既羡慕又佩服,所以走到哪里都很受欢迎,不用花心思考虑怎么与人交往。
而现在,他感觉那份荣耀不在了,转移到了别人身上。周艾因觉得,班主任不再像初中的老师那样嘘寒问暖,反而有些冷漠,不过她依然对班上的前几名特别照顾。周艾因有些嫉妒,甚至有点讨厌这位班主任高老师,感觉她对乡中考进来的学生不重视,却对县二中考上来的学生特别亲切——县二中是县里最好的初中,跟这所高中是对口学校。班上大部分同学是县二中毕业的。
他还记得在第一次班会课上自我介绍时,来自县二中的同学们第一句话都是那句很自豪的“我是二中毕业的”,这让他有些鄙夷,随后在他进行自我介绍时,也调侃地说道“我是二中毕业的”,然后等其他人没反应过来时,再解释是乡二中而不是县二中,在他看来这样的开场白很幽默,然而效果好像不大好,加上有些紧张,随后说了些啥自己都不记得了。
他开始变得多愁善感,有时甚至有些忧心忡忡,对于自己是乡中毕业的这件事,愈发感到自卑。而家里的条件不太好这件事,更加重了他的自卑。每次放假回家拿来的生活费都屈指可数,对于住校的他来说,很明显从衣着上就与其他同学拉开了距离,除了校服,他别的衣服都很不时髦,样子不好看,很土,件数又少,所以大部分时间他都穿校服,虽然学校规定只在周一统一穿校服。
他虽然不排斥与同学们聊天,却不愿意主动与他们交流。这也事出有因,尽管大家在课上说的都是普通话,但是在课下方言还是主流。而他所说的方言跟县里的语调有很大的区别,这更让他苦恼,觉得自己土。
他觉得现在他的状态很不好,不是自己应有的状态,因此很介意与别人多说什么,一是怕别人嘲笑自己的语调,二是怕聊到学习——目前的成绩实在很差,他不想给别人留下自己是学渣的刻板的印象。但好像事与愿违,总有人过来主动跟他聊天,带着些笑,这些笑让他很困惑,搞不清楚是嘲笑还是客气。
老实说,周艾因现在甚至有点怕见到原来的初中同学了,毕竟他们的成绩在初中时都很好,可现在自己却一落千丈,这让他很没面子。他甚至担心再这样下去会被分配到慢班。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想君小时,必当了了。”
一次语文课上,这一段对话引起了周艾因的注意,这不就是说的自己吗?他顿时有点脸红,抬头悄悄看了一下班里,只见大家都在认真听老师讲解,何灿然也没有什么动静,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他低下头,继续看着课本,又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