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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海湾战争:一个人的表演,两个世界的战争

两伊战争后,原本富足的伊拉克变成了一个穷鬼,仅对科威特就欠下了高达350亿美元的债务。科威特本来在两伊战争中一直是暗中支持伊拉克的,但两伊战争谁也没有最终赢得战争,反而大大消耗了双方的实力。这场伊斯兰教派之间的战争导致本来就四分五裂的阿拉伯世界更加严重的分裂,什叶派和逊尼派的不和已经成了水火不相容,他们甚至都在寻求伊斯兰教共同的敌人基督教徒的帮助,甚至寻求阿拉伯人不共戴天的仇人以色列的帮助,如美国和苏联一直就暗中介入两伊战争,甚至以色列也曾替美国向伊朗输送军火。

伊拉克在萨达姆上台后,这个富有野心的人一直梦想着称为中东的霸主,梦想着能实现一个“大阿拉伯帝国”,但这个人野心过大,才智却十分平庸,甚至有些愚蠢,尤其在军事战略指挥上可谓一无是处。

两伊战争结束后,伊拉克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反而欠下一屁股债,萨达姆于是企图利用手中的百万军队威慑科威特,让它放弃那笔钱——这种做法几乎就是赤裸裸的黑道社会作法,根本连一点政治艺术都谈不上。1990年初,伊拉克先后几次要求科威特以“阿拉伯的团结”为理由一笔勾销那350亿美元债务,科威特当然愤怒地拒绝了这种忘恩负义的要求。伊拉克于是开始制造两国矛盾,向科威特提出领土异议,企图威慑科威特。但科威特根本没有屈服这种明显的敲诈,萨达姆可以说是恼羞成怒,下令向科威特边境集结兵力,并发出最后通牒。

早在伊拉克和科威特产生争端的同时,美国就注意到了,美国一直与科威特、沙特王室保持密切的联系。在伊拉克向边界集结兵力之后,美国的军事侦察卫星迅速调整轨道开始对伊军的监视,但美国高层认为,伊拉克不大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入侵科威特,这应该只是一种军事威慑。显然,美国政治家高估了萨达姆的政治水平,这位伊拉克英雄的偶像显然是黑社会的教父而不是政治家。美国和科威特都没有相信萨达姆会真的入侵,都没有认真采取军事对策。

但1990年8月2日凌晨2时,以共和国卫队为核心的30万伊拉克军队开始了入侵,仅仅9个小时就占领了科威特全境。科威特尽管是世界最富有的国家,但它只是一个小国,领土1.8万平方公里,也没什么军事力量,只有2万人的军队,根本无法阻挡伊拉克的攻击。

美国得到情报后,大为惊愕,萨达姆怎么会如此胆大妄为呢?令人难以置信!

萨达姆教父式的政治素养令世界为之震惊,他太愚蠢了:中东主宰着世界的能源供应,几乎整个现代文明都建设在石油上,尤其是西方发达国家,你入侵的不是科威特而是世界的能源基地。没有任何一个大国真正愿意看到阿拉伯世界的统一,1973年阿拉伯世界统一采取提高油价的措施导致整个世界的大经济危机,这至今令人记忆犹新——据新近解密的英国档案,当时美国就曾打算入侵中东,因为阿拉伯人的措施对美国和西方世界打击实在太大了。这次,萨达姆再次攻占了科威特,那么,美国人显然认为这绝对不能饶恕,否则,萨达姆就将主宰西方国家的命运。

说萨达姆愚蠢一点不为过:

如果他是一位成熟老练的政治家,他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敲诈科威特,也不会如此野蛮地入侵科威特;

如果他是一位雄才大略的战略家,那么他既然已经入侵了科威特,就应该立刻进攻沙特,不给美国人任何立足之地;

如果他是一位卓越的军事家,那么他应该在美军在沙特集结一半部队的时候就展开攻击,把美国人赶下海,那么美国人就不得不做出一个选择:要么准备在阿拉伯世界以外的地方重新集结更大规模的兵力,以发动一场对阿拉伯人的世界大战;要么放弃武力干涉的念头,选择与萨达姆谈判。

萨达姆既没有征得国际大国的支持,也没有赢得阿拉伯世界的支持,反而引起了世界对他野心的疑虑,也引起阿拉伯国家的恐慌,所以,在整个海湾战争期间,伊拉克没有获得任何一个国家的支持,萨达姆孤立无援,又愚蠢地在伊沙边界的战壕里等待美国人对他的惩罚,用古老的阵地堑壕战对付美国和众多盟国多维立体的现代战,世界的媒体已经不再讨论美国是否能打赢,而是在关心美国如何打赢——这实际上是一场罗马竞技场中的表演,是罗马军团和一头被铁链锁在地上的狮子之间的斗兽表演,那条锁链就是萨达姆自己套上的,他把他的军队锁在了战壕里,在战争中,这些固定目标成了美国导弹的活靶子。

1990年8月4日,美国高层在戴维营开会,当日就定下了打击伊拉克的决定。

1990年8月7日,美国总统布什就批准了“沙漠盾牌”行动计划,美国计划分三步完成对伊拉克的军事打击,首先开始“沙漠盾牌”行动计划,即阻止伊拉克入侵沙特,那样,美国将失去攻击伊拉克的最理想基地,阿拉伯世界的风向也有可能倾向已经站稳脚跟的伊拉克,美国将不得不重新考虑;第二步,在兵力集结完毕后,展开“沙漠风暴”行动,这是充分利用美国在信息、情报、空中优势、武器等方面的绝对优势展开的一场屠杀,伊拉克军队将在无法还手的情况下被动挨打;直到伊拉克军队被打击到溃不成军的时候,开始第三步计划,即“沙漠军刀”行动,用美军和多国部队强大的地面部队和战略机动能力完成对伊拉克军队的分割包围,最后歼灭。美军的战略企图完全是建立在绝对优势上,整个战争计划说不上高明,世界许多报纸都明白美国的作战计划,但萨达姆没有采取一点主动打击行动,甚至连一点干扰、战术欺骗都没有,只是静静地等待美国人的导弹。在美军作战计划中,其实关键的是第二部分,“沙漠风暴”行动实际上是真正的战争,这才是对伊拉克军队的决定性消灭计划,“沙漠军刀”行动只不过是扫尾阶段,绝大部分的伊拉克军队和装备都是在第二部分被消灭的,此行动结束后,实际上伊拉克军队已经崩溃了。

美国实际上早在80年代初就已经形成了这种对一般对手的绝对优势:美国的空间情报和通信能力是对手没有的;美国的信息遏制能力也能保证对手的战场信息失灵;美国的隐形飞机技术和巡航导弹技术又可以完成隐蔽打击;美国强大的地面部队既可以成为铜墙铁壁的防御阵地,也可以形成排山倒海的攻击力量;美国的后勤保障充足而通畅,而且不会受到任何威胁;美国的军事指挥完整高效,从最高的战场指挥到每一个导弹的打击目标都了如指掌;美国的盟友众多,既可以得到财力支持、也可以得到军事支持。美国总统只需要考虑政治层面就可以了,甚至连战争什么时候打、如何打、规模有多大、打到哪里、什么时候结束,只要总统需要,将军们都可以分毫不差地做到——这样的战争,难道还有比这更完美的事了吗?以至在美军快要完成集结的时候,美国总统最担心的就是萨达姆突然无条件从科威特撤军。

不久前,美国军事专家在总结美国近些年历次局部战争时总结道:“美国之所以能够在全球成功动用武力,是因为拥有无可匹敌的卫星群,能够实现即时通信、强力监视和精确定位。近十年来,五角大楼如此完整地将这些资源融入了作战行动,因此美国的每一场冲突如今都必然是空中战争,即便是在阿富汗、伊拉克荒无人烟的野地上进行的战争也不例外。”并强调指出,“从军事观点来看,太空将是战争的新高地。”

——在海湾战争中,美国表现出了一种几乎全新的战争模式,这就是高技术战争,而应该说,这还应该感谢苏联,美军现有的高技术中相当比例是出自登月竞争期间的科技创新,以及星球大战中研制的,美国因此能够在海湾战争中表现出近乎无与伦比的战争优势:

在海湾战争中,美国在海湾上空部署有完整的卫星系统,包括侦查、通信、预警、导航、定位和气象等所有战争需要的信息和通信都随时可以得到卫星支持。美国在海湾战争期间仅军事卫星就多达33颗,还不包括临时征调的民用卫星。包括其他国家的军事卫星共计有37颗,美国的12个军事卫星系统和一些民用卫星、科学遥感卫星也都参与了战争。海湾地区美军直接可以使用的侦查卫星就多达18颗,包括了5个类型。美国和多国部队在整个战争期间共使用了多达70多颗卫星,因此,海湾战争也被称为“第一次空间战争”。

在海湾战争中,美国的精确制导武器可谓大出风头,而精确制导武器、尤其是巡航导弹离不开对卫星数据的依赖,美国的GPS卫星定位系统为这些导弹提供了精确飞行定位和目标定位,这可以确保巡航导弹在1000千米的距离上发射,然后精确地找到一堵墙、一个碉堡或者一个雷达站。这些导弹可以从飞机上、军舰上、潜艇上或者陆地上发射,而这些发射阵地都在距离战场数百公里、上千公里之外,伊拉克的军队根本无法打击这样远的距离。正是有了精确的卫星定位系统才有了巡航导弹的精确打击,在海湾战争中,美军的精确制导武器只占投弹总量的约8%,但以“战斧”巡航导弹为主的武器却完成了战争中80%的战术突击任务,并且打击的都是至关重要的目标,有些是深入伊拉克腹地的、防护坚固的目标,但几乎只要被美军发现,它的命运就只能是被终结。

卫星技术在海湾战争中的广泛应用已经不同于中东战争这样的时候,卫星为战争服务主要是进行战场侦查,而是几乎涉及到战争的一切信息获得和信息交换,可以说,卫星系统已经成为战争的平台,没有这个平台整个战争就无法有效运转。同样,美国的预警卫星和预警飞机等形成的完整预警体系可以监测到每一枚伊拉克萨姆导弹的发射,然后精确计算出他的轨迹,再用“爱国者”导弹拦截。

美国的GPS卫星定位系统在海湾战争时还没有全部完成(到1993年,美国才全部完成GPS的24颗卫星计划),但这项耗资100多亿美元的计划显然非常实用,它在今天已经开始为商业提供服务,它也是迄今为止最成功、最有效的卫星定位系统,应用非常广泛,已经不仅仅为导弹、军舰、潜艇和飞机提供军事服务,而是为向登山运动员、极地探险这样的民用活动提供服务。GPS卫星定位系统首次在海湾战争中大规模使用的表现就令人瞠目结舌,人们对美军武器精确打击能力之先进而感叹,这也强烈震撼了其他大国,以至在战争中第一次形成了“被发现就意味着被消灭”这样的战场定律,海湾战争由此被认为是一次新军事革命,它实际上是太空战争的一次预演,只不过它的对手是没有太空战的伊拉克,如果是类似于俄罗斯这样的对手,那么海湾战争无疑还要精彩十倍以上。

其实,美国早在80年代初就已经形成了这样的作战能力,在马岛战争中就已经显露出端倪,只不过那是英国人和阿根廷人的战争,美国只能在背后提供一些信息情报支援,而不能完整发挥它全部的效能。到了80年代末,美军就已经开始全方位地使用美国的太空信息平台系统了。美军的通信、导航、指挥、控制、侦查等所有方面都开始利用卫星,并且,由于这是一个平台,而不单纯是某一颗卫星的应用,因此,其他方面都可以借助这个平台跃上一个台阶,如巡航导弹就必须在计算机、卫星定位、地形匹配等方面全部达到成熟后才能发展起来,也就是说,卫星等空间技术的发展不仅仅是延伸了美国的眼睛、耳朵,而是为美国提供了一个新等级的神经系统——一个武器的改进可能是只是数量级的变化,而神经系统的跃迁则是指数级的军事、科技革命。

因此,美军上校沃登在80年代末曾写过一部名为《空中战役》的书,海湾战争其实就是按照这本书的思想进行的。这本书实际上相当于一本新军事理论。他是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上,以海湾战争为例,美国对伊拉克的战争实际上是一个位于三维空间的人对一个二维空间的人的战争:从战场上就能看出来,伊拉克军队的部署和战法都是按照二维世界的平面战争进行的(——尽管二战就已经形成了陆海空的立体作战模式,但实际上为了简单说明,美国和伊拉克的战争还是一场相差一个维级的战争),美国可以从太空俯瞰整个地球平面的海湾战场,而伊拉克人则只能在地球平面上应付美军的打击,他们甚至根本不知道这些导弹从什么地方来,他们的飞机可以像幽灵一样出现和消失,萨达姆在伊拉克边境地图上画了一个圈,以为美国会从这个圈外平面攻击,但美国根本没有理会这个圈,而是跃出这个纸面从三维世界的空中把导弹投到了萨达姆的头上。

沃登上校的理论就是建立在这种太空三维世界对地球平面二维世界的优势上的。沃登上校根据美军的能力,在作战地图上划出了依照对手核心-边缘模式而安排了五个重要层次的打击目标,依照目标重要性的不同,划出了五个同心圆:第一环,也就是最内环是敌人的核心,即作战指挥系统。这个系统应该包括包具体的指挥机构、军用和民用通信系统;第2环是能源系统,包括电厂和石油生产设施等,这个环可以依据战争需要进行打击,如对伊拉克只需要暂时瘫痪它的电力系统,在战后还需要恢复供电系统,那么就只打击发电力系统的配电站、变压器等目标,而不摧毁发电机房。但如果是强大的对手,战争需要进行很长时间,对手拥有强大的基础,则可以完全摧毁它的电厂、石油生产基地等源头设施。第3环是交通系统,同样,这也可以根据战争需要有计划地摧毁公路、桥梁、铁路、机场等设施。第4环是利用美国可以单方面掌控信息的能力,而敌方由于通信系统被摧毁、压制和干扰而无法保持对军队和社会的信息交流,美军可以就此展开宣传攻势,进行心理战,瓦解敌方士气,产生军心、民心涣散和背离,这样可以大规模降低敌方的抵抗效率;第五环就是最外一环,这就是敌人的平面上的外层防御系统,如伊拉克部署在科威特和伊沙边界的防御工事、伊拉克的导弹基地、军用机场以及移动式导弹发射架等。

海湾战争被称为“第一次空间战争”毫不为过,其实这标志着战争又一次的革命性演变,由冷兵器时代、热兵器时代演变到信息化战争时代,以战略上控制决定性因素的制陆权、制海权、制空权,演变为制信息权,而所谓的制信息权主要的争夺领域就是在太空,在不远的将来,地球外层空间的核心将是月球,那时,太空信息得到大国的普遍应用后,月球就将成为争夺的新焦点,即,战争的决定因素将转移到对月球的控制权上——因为不但从月球上可以打击地球,而且可以控制地球的轨道空间,并且,最重要的是,月球将成为一个新的“太空中东”,代替今天中东的能源基地作用,因此,谁控制了月球,谁就将决定世界的命运。

也许海湾战争在将来还会成为这个月球时代的开始标志,人类正在一步一步接近月球战争时代。美国在海湾战争的辉煌表现首先就是其空间技术的辉煌表现,美国的军事侦察成像卫星为美军提供了从伊拉克入侵科威特到海湾战争结束每一天的战场实时态势,伊军每一个地面目标、军队调动、导弹发射阵地都在卫星照片上得到标示;美军的电子监听卫星将伊拉克军队的通信联络和各种雷达信号都记录了下来,地面分析人员依此了解到伊拉克军队的每一个可能采取的步骤;气象卫星为美军每一个战斗单位都提供了准确地气象环境,他们可以预先采取应对措施,整个战争美军没有受到气候的突然干扰;美国的导航定位卫星为每一个导弹、飞机、坦克甚至步兵提供了准确地位置,美军因此从来不会迷失方向,导弹准确无误;美国的通信卫星保障了美军每一个指挥员都可以通畅地和各个部门联系,不会因为通信问题而发生延误或者战斗障碍;美国的预警卫星可以实时监测伊拉克导弹的发射,它的袭击目标很快就被确定,美国的战区导弹防御系统也会立刻得到卫星数据作出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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