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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胡编辑逸事(三题)

默契

董霖接到一个电话,是北方来的一位叫胡晋的编辑。董霖拿着电话沉默了半晌才答应见面。

等候时他设计了好几种接待方案,但还是觉得不够称心。

来客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家伙。他马上想到他一直最讨厌这种男人。但他必须请他进来。

“你就是胡编辑。胡编辑大人。”他这么念叨着,觉着舒坦了些。

胡晋向他伸出手来,脸上是尴尬的微笑。。

董霖没有想出不握手的理由,便也伸出手,只是心里有点儿别扭。

落座之后,胡晋开门见山便要稿子。董霖眨巴眨巴眼皮,反问胡晋干吗要他的稿子。他等着看对方如何评价他。

“因为你是……我觉得你可以说……是这一带最……出名的,作家。”他说话的时候很容易不好意思。

董霖长吁了一口气,“你这么看我?”

胡晋却不再答话,只是微笑,并且轻轻点了下头。

董霖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便起身去沏茶。他端着茶壶回到沙发前,又想起了下句话:“以前的稿子,挺早的啦,要吗?”

“要。”胡晋回答很干脆,似乎早有准备。

董霖放下茶壶,去书柜里取了一叠卷边起刺儿的稿纸来,交给胡晋,然后又操起茶壶。

“非常感谢。”胡晋把稿子对折起来,要往旅行兜里塞。

“你不看看吗?”董霖挺失望,又有点儿担心他真地马上看。

“你的东西应该没问题。”胡晋说,“来之前我们主编就答应,拿到你的稿子一定按最高标准付稿酬。”

董霖给胡晋面前的杯子斟上水,看着他心安理得地马上喝起来,心里的不快便传递到手指──给自己倒水时水洒在了茶几上。

胡晋也毫不掩饰自己达到目的的轻松。他不紧不慢而且一声不响喝干了茶,就起身告辞。

董霖不由得有些心急,他在一种恼羞成怒的情绪下喝住了客人:

“你等等!”

“什么事?”胡晋站在那儿看着他。

“那稿子,你现在就看一下。”

“为什么?”胡晋觉得董霖像是要跟他打架。

“你看了再说。”

胡晋莫名其妙,但只好坐下,从兜里拿出稿子,很不情愿并且满心狐疑地看。

董霖也重新坐好,心里并不塌实,但看着对方俘虏般地确实在读他的稿子,便有快意在心底源源涌现。

最后一页胡晋看了好长时间。因为他知道作者一直在盯着他,而他一旦表示看完了,作者就会要他发表读后感。

“你看完了吧?”董霖终于不能忍耐了。

“啊。完了。”胡晋不得不把那最后一页翻过去。

“怎么样?能用吗?”

“哪儿的话。”胡晋显得挺不好意思。

董霖好像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冷笑了一下:“你一点儿不觉得眼熟吗?8年前我就把这稿子寄给你啦!”

胡晋的脸红到了耳根子。他坐在那儿半天不说话。

董霖得意洋洋,话也格外地多,“人呐,都这德行。你也别不好意思。以前根本就没好好看是不是?我那时候是个无名小卒,你能理我算见鬼了。不过,我那时候就发誓了,这篇稿子一定给你们留着发!”

胡晋看来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发是要发──你是要听我的实话吧──说心里话,我认为它跟过去一样臭。这是怎么也变不了的。我来是因为你现在毕竟成了名人。单位给我出了旅差费,领导指名让找你。我不找你回去没法交差呀。”

董霖的脸也涨成了猪肝色。

“本来我以为不必说破。这一来弄得大家都没面子,怪没意思的。想开点,什么都好办,从你的角度说,一个北方来的编辑全城的作家都找了,惟独不找你,这不是寒碜你吗?从我的角度说,我来一趟南方却没见你,岂不白来了吗?”胡晋这时彻底放开了,他用两个手指捏着那稿子的一角,悠悠荡荡地越拎越高,“至于这稿子,您真的给我了吗?”

董霖忽然觉得自己矮了半头,“拿去好了。”

正尴尬间,董霖的妻回来了。一照面胡晋就觉得她有话对自己说,怎奈董霖寸步不离,她几番欲言又止。胡晋告辞时,她表示要代董霖送他。董霖开了个很酸的玩笑,说胡编辑不但要他的稿子,还要拐他的老婆。

走在路上,她告诉胡晋她的父亲是××。胡晋听了心里一跳,那是他刚识字时就知道的文学大师啊!只是已经十好几年没看过大师的东西了,他还能写吗?他问了她。她说她父亲笔耕不缀,但是有点儿糊涂。不过有些事特别不含糊,前几天胡晋一到这座城市,老人家就打听到了,并且一直在家等着来组稿。

“我爸说你们杂志创刊时他给题过辞,当年还连载过他的长篇小说。这几天他总念叨,怎么还不来呀……”

胡晋只好说这样的大师他原本以为不可以随便打扰的。他表示很愿意去拜访大师,只要大师别给他稿子就行,不然拿回去也是为难。大师的女儿则提出了一个更为人道的方案──大师给他多少稿子都要收下,出了门再交给她就是了。

难题

主编的家用电脑出了点问题,把胡晋请到家去。在电脑上主编是个新手,自然是不难对付的小毛病。不过这一下胡晋在主编的眼里却身价百倍,由一个好捅娄子的“问题人物”变成了有用之材。胡晋也就时常成了主编家的座上客。胡晋自嘲当了主编家的“电脑保姆”。不过说实话主编家对于他来说还是满有吸引力的──吸引他的不是主编的电脑,而是主编的另一个宝贝──女儿隋媛。年轻貌美的女孩子他见过不少,但见了隋媛他就心神不定。他最初很不理解自己,偏以一种不信邪的精神来自我考验。正在兴头上的主编也频频地需要他,给他创造着考验的机会。

正放暑假的隋媛有的是时间,没事就在家鼓捣那台电脑,并且弄出许多千奇百怪的小毛病让胡晋去补救。隋媛还是个大学生,正好是胡晋十几年前毕业的那所大学,而且同样是中文系。这无疑给他们提供了充分的交流环境和无数的话题。

这天胡晋正坐在编辑部里发呆,隋媛打电话来求救,说是把硬盘弄坏了。胡晋笑笑说了声别胡闹。他在走廊里碰见了隋主编,打了个招呼便想过去。隋主编却叫住了他。

“小胡,跟我走一趟──××答应给我们稿子。我请他吃饭。”主编一副特别关照的表情。

胡晋面露难色,支吾了两声,终于找了个借口,“太不巧了,我已经和一位业余作者约好了……”

隋主编显得挺惊讶,“你不会另外找个时间去吗?这可是白拣的头题稿啊!那帮家伙肯定得争着去!”

胡晋这时已经横下心来,“对不起,我很感谢您,可我非得去见这个人不可。”然后他也不顾主编的表情,硬着头皮走了。

在路上他觉着自己的举动颇有一点不爱前程爱美人的浪漫。更有意思的是,他拒绝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却对上司的女儿惟命是从。从理性的角度说,这一切实在是太傻了。他毕竟不是一个毛头小伙儿了。而且最糟的是,这明摆着是一件毫无希望的事。如果说会有什么结果的话,一定不是什么好事。被一个这么出色的女孩儿爱上,无疑是让人难以拒绝的。但是他的妻子会容忍她吗?或者说,她能容忍他的妻子吗?

他把这种矛盾心情带给了隋媛。他故做轻松地用说笑话的方式讲了和隋主编周旋的经过。隋媛则显示了自己的善解人意,让胡晋放心,说她会让胡晋在领导那儿得到一点好处的。

他只花了三分钟就破解了隋媛给他设置的小“测验”──打开CMOS,将硬盘参数设置成47,重新启动--一切正常。

隋媛并没有什么难为情,只是默默地看着胡晋。胡晋感到了一种灼热。他体会着那目光的威力,内心也难以保持平静。

“你真厉害。”她低声说。

胡晋觉得要发生什么事了。

隋媛突然起身,在屋子里转了半圈之后去了厨房。

胡晋松了口气,但内心却分明有种失落。当隋媛端着咖啡壶回来的时候,胡晋意识到他们刚刚错过了一次机会或灾难。隋媛的脸上带着自嘲的微笑。她把斟咖啡的过程抻得很长,看那种深褐色的液体涓涓流淌,似乎很是陶醉。

“你这个人真老实。”她说,“叫你你就来。”

“下次一定不来了。”

“你敢!你要是敢不来,我就……”

“就什么?”

她也实在想不出她能把他怎么样,就笑了笑把这话题取消了。

胡晋这时开始“反思”,他探索地说:“也许我真是不该来……”

“你这人好小气,帮人家修个电脑都要后悔,何况还是你老板的。”

胡晋苦笑,“你别闹了。”

隋媛笑都没有笑好,便屏住嘴不则声了。

胡晋坐在那儿愣怔了半天,说要走了。隋媛看看他,似乎没听懂,但又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

“下次电脑有毛病,还能请你吗?”

“好好爱护你的电脑吧。”胡晋显得很无奈。

“如果我爸爸不是你的老板……”

胡晋马上搅和道:“那我就不会认识你。”

“你就是不肯认真面对这件事。”隋媛一时有点儿激愤,“也许我不如期待一个破门而入的强盗。”

胡晋的脸上现出心驰神往的动人表情,但很快消逝了,“我不能不顾后果。”

“所以你显得既迷人又可恨。”

“我做错什么事啦?”

“就因为你没错儿。”她想了想,觉得不解气,又说,“你什么都不能失去,你什么都不能错过。”

胡晋一震,“挺深刻啊。”

“我没冤枉你吧?”

“照你说的我挺卑鄙的嘛。”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可没说你卑鄙。”隋媛向窗外看了一眼,挺平静地说:“我爸爸回来了。”

“什么?”胡晋跳起来,“开什么玩笑?”

“已经进了门洞。”

“不能让他看见我!”胡晋跑向门口,又窜了回来,“我得躲起来。”

“你干吗躲?你不是个正人君子吗?”

“咳!你爸不会这么看。快点!我藏哪儿?”

“没处藏。从窗户出去吧。才三楼。”

胡晋向窗前走了半步,又移向隋媛,“别闹了,求求你。”

前厅已经响起了钥匙声。

“你去我的房间吧。他不常去。”

胡晋本能地并不觉得那是个理想的藏身之地,但他没有别的选择,只好溜进了隋媛的房间。

隋媛坐在厅里没动,看着进门的爸爸。

隋主编从鞋架上拿了一双拖鞋。目光在胡晋的皮鞋上一掠而过,“媛媛,我的记事本在家里吗?”

隋媛想了想,说:“好像在我屋里,你去找吧。”

“怎么在你屋?你拿去干什么?”

“我很好奇。”

隋主编径直向女儿的房间走去。

“爸,等等!还是我帮你找吧。”最后时刻,隋媛叫住了爸爸。

隋主编觉得女儿有些反常,他停在女儿屋门前,看着她。

“我想起来了,我把它放你写字台抽屉里了。”

隋主编找到本子就走了。他换鞋时目光在胡晋的鞋上停留了几秒钟。

几分钟后胡晋穿上鞋走了。他和送他的隋媛表情都很平静,不过有点儿疲惫。

不好玩

胡晋走进编辑部,发现走廊里有一个女孩子蜷曲着身体靠着墙边打瞌睡。打更老人过来告诉胡晋,这女孩儿是半夜下的火车,天放亮的时候才摸到编辑部来。是找胡晋的。老人只好让她在走廊里等,谁知她竟睡着了。

胡晋叫醒了她。她揉着眼睛很酸涩地笑了,说她没想到离胡晋这么近,早知道的话她就不坐夜车了。看来这女孩儿是第一次出门。胡晋打开办公室的门,请她进去。常有外地作者到编辑部来,这并不奇怪。但胡晋凭感觉肯定她不是一个“一般”的作者。女孩儿的笑容里有一种稍微夸张的沧桑感。果然,进了屋之后她就用一种“讨还血债”式的目光紧盯着胡晋。胡晋给她看得有点儿发毛,就问:

“请教芳名?”

“请教什么!”

“我问你叫什么。”

“我写了5封信,可你一次也不回。”

胡晋在记忆中努力搜寻了一番。除了最初的几年,胡晋不给任何读者写回信了。但写过5封信的读者并不多,所以胡晋总算道出了她的名字。(在这里,就把她的名字写做“小丽”吧。)

这一下胡晋知道自己惹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胡晋的那些描写校园的小说使胡晋不幸地成了她心目中的圣人。更不幸的是她在上了一所师专之后一直没找到小说里的情调。她说她入学时听说一个当年毕业的学生自杀了──仅仅是因为被派回农村中学当老师。小丽表示难以理解这种自杀的动机,但她自己却也时常闪起自杀的念头,而且仅仅是因为无聊。

“我决定自杀之前来看你一眼。”她说得轻描淡写,基本上是在开玩笑。

胡晋觉得不能当玩笑对待。

“你带稿子了吗?”胡晋问。

“要是能写出来我就不自杀了。”

看来这成了她对付胡晋的得力武器。胡晋决定换一种方式:“我请你到我家去玩吧。”

“知道了,白天你妻子不在家是不是?你的小说里经常有这样的情节。”

“对。”胡晋笑了,“跟我走吧,我保证没有生命危险。”

他没有告诉小丽,这是他带女孩儿回家时常说的一句话。

胡晋用自行车带着这个从陌生的小城闯来的姑娘,穿过嘈杂的都市和漫天的雪花,来到胡晋那狭窄而又温暖的小巢。女孩儿对胡晋的书和电脑挺感兴趣。胡晋便像得了知音一般来了情绪,给她添了一把椅子,打开电脑请她跟他坐在一起。

当显示器上露出游戏画面的时候,小丽竟愣住了。“天,你还玩这个!”

胡晋调出的游戏是《大富翁》,选了“大老千”做自己的“替身”。然后又选了个水灵灵的“孙小美”,告诉小丽,这是你。小丽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游戏的过程中,小丽不时开怀大笑。玩着玩着,她忽然说:“我饿了。”

这话竟让胡晋非常感动──知道饿了就好。胡晋给她沏了奶粉,拿来面包。

“真想不到,”小丽吃了东西,开始发表感想,“我还以为作家不定多辛苦呢……在我的心目中,你的形象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的。”

“叫你失望了吗?”胡晋故意问。

“我只是发现自己太傻了。你写了小说,让人家在那儿牵肠挂肚地看,自己却躲在家里搞这样小孩子的把戏……想想挺可笑的,昨天我还捧着你的书发呆呢……真不值啊。”

“我就是要打破你脑子里的条条框框,让你知道怎么去看世界的本来面目。”胡晋得意中随便发挥着。

这时,外屋的门响起了开锁声。胡晋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神色有些慌乱。小丽受了影响,也觉得不安。

进屋的是一个高个女子。小丽觉得她出奇地漂亮。她笑吟吟地主动和小丽打招呼。

“对不起呀,小晋没跟我说今天有活动,不然我就不回来打扰你们了。”

小丽啊了两声,不知说什么好。

胡晋回过神来,给她们做了介绍。之后他说:“这个游戏可以三个人玩儿。”

江欣笑出声来,“他总是梦想三个人玩儿!”

“我指得是三个人玩电脑游戏。”胡晋红着脸分辩。

“我说是别的了吗?你还想玩什么?”江欣活泼而机智地挥洒着。

“对不起……”小丽觉得她得说点儿什么,“是我不好……”

“你怎么不好?”江欣认真地看着小丽。

“我说我要自杀……我是从外地来的。他怕我真的自杀,就带我来你家了……”

“别这么说,这也是他的家,他可以带你来。他经常带女孩子来,所以你不必介意。不过你要自杀是怎么回事?是谁欺骗了你吗?是他吗?”

“不,不是这么回事。我是说说玩的。”

“噢──”江欣拖长了声噢一声,“这就好。我还以为他又惹了什么事呢。好,你们接着玩吧,我去做饭。”

“我不吃饭……我今天还要赶回去。”

“干吗那么着急?出来了就玩个痛快。”

“昨晚我就出来了,都没跟学校请假。”

“赶紧给你家里打个电话!”江欣命令道。

“我从学校出来的,家里不知道。”

“也许知道了。”

小丽想了想,面露急色。江欣递给她无绳电话。她拨通了电话,显然马上受到了电波那端的感染,哭了起来。

“妈……你别急……我挺好……对不起……什么事都没有……这就回去……再也不了……”

胡晋像个惹祸的孩子,扎着手在那儿心惊肉跳地看。

“这些你都想不到,是不是?”江欣不动声色地敲打他。

“我哪知道这么麻烦。”胡晋小声说。

江欣揪了一下他的耳朵,“你什么时候能让我放心?”

救命

白小易

面前的一大堆信件似乎要考验贺迪嘉的耐心,也使他有充分的选择自由。他选了一个浅粉色的信封。下款的地址是××市美伦大学中文系95.2班。字体清秀优美,还有一种柔弱感,似乎毫不掩饰寻求依傍的愿望。

信打开之后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贺迪嘉:

别在乎对你直呼其名。我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叫叔叔,感觉你怎么也不属于父辈;(35岁不会有20岁的女儿吧?)叫老师,似乎又把你推得太远了;(从小学到大学,还从没有任何一位老师像你一样让我崇拜。)叫哥哥,肉麻得脸热心跳……(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平日默念你的时候,总是干干净净的贺迪嘉三个字的。所以,便也这么叫你了──管你愿不愿意呢。

其实我并没有给作家写信的习惯。这是一次例外,也不要求你回信。说来挺简单的,看了你的书,就想告诉你,我喜欢。

请你别得意。我最主要的目的是向你问罪──你的书让我熬了整整两个通宵。女伴们又不许我点灯,只好在蚊帐里燃蜡烛,真担心我可怜的小眉毛。

夏安

姚雯雯

××年×月×日

贺迪嘉拿着这封信,半天没动地方。读者来信已经成了他的家常便饭,不但很难让他逐一拆阅,而且几乎从不回信。应该说他很平静,但他脸上荡漾着的那种幸福的涟漪却是绝对不多见的。他的那副艺术的大脑正在勾画一个女孩子的形象:漂亮──这是毫无疑问的,也是想象的基础;聪明──信中的言辞处处闪烁着智慧的灵光;善解人意──虽然对他的书只有轻描淡写的“我喜欢”三个字,听起来却有雷霆万钧之力。这个“喜欢”,说明她读懂了;气质高雅──给作家写信的哪个不是为沾点名人光,起码也会要求一个签名吧?可这女孩儿全无这些俗念,只是因为“我喜欢”。这干干净净的喜欢也就愈显珍贵了。

他提笔写了封回信。

当贺迪嘉的信飞跃千山万水到达美伦大学中文系95.2班的时候,差不多全班男生都像过节一样欢喜。他们争抢着这封信,簇拥在一起撕开了信封。毕竟抢看的人太多,里圈的人就念给大家听──

“‘雯雯小姐:’噢!太肉麻啦!”

“别起哄,快念!”

“‘看来你是个幸运的女孩儿──我不是每封信都看的,不过今天在一大堆信中一下子就挑出了你的信。它无疑有种让人不能割舍的魔力。“‘往常我写东西的时候,时常会有一种困惑:我为什么要写?写给谁看?假如我早一点知道我拥有你这样的读者,一定会写得更多更好更甘心。透过信笺,我看见了一个灵光四射的女孩儿。我敢说,只要你愿意,将来的文坛上,雯雯一定是个响亮的名字。

“‘也请你最好不要回信,因为我发觉我忍不住要爱上你了……’下边是签名了。”

“太来劲了!忍不住要爱上我们了──都忍不住了!”

“他怎么这么容易上钩?”

“那还用说,他一定寂寞多时了。”

大伙呛了一通,认为作家的意思跟他们当初一样,也是迫切企望看到回信的。就你一言我一句地又凑了许多话,仍由字体像女孩儿的小邴誊抄在刻意挑选的信笺上。署名略有变动,精简成“雯雯”,依然是集体智慧。最后还跟女生“借”了香水轻轻洒过,这才寄出。

多数女生以无所谓的心情看热闹。一小部分女生特别开心,甚至跃跃欲试要参与进来。但男生们觉得有假戏真做的意味,坚决排斥。另一小部分女生则很愤慨,斥他们“变态”,并且很替贺迪嘉抱不平。

而且为了继续这游戏,再次恳请作家不要再回信了:“……您已经成了名作家,而我能不能通过本学期的考试还不一定呢。”

奇怪的是,这一次真的再没接到作家的回信。开始大家议论纷纷,追究到底是谁的哪句话说露了或是说过了。那些替作家抱不平的女生倒安心了,也打消了写信去揭穿骗局的心思。

过了个把月后,大家都把这件事渐渐淡忘了。

有一天课间的时候,一个成年男子忽然出现在他们的阶梯教室里。

“请问,林雯雯小姐在吗?”

这有点儿苍白的异地口音在突然静寂下来的大教室里回荡着。其实大家刚才只差一点儿就会爆发出狂风暴雨般的哄笑。但是不知为什么它竟在一刹那间烟消云散。

“这里是九五级吧?我找林雯雯啊。”

那个孤零零站在门前空地的人──所有的同学都知道他是谁──眼巴巴地望着坐席上的大学生们。他的目光散乱投向各个方向的几十位女生。

教室里越发寂静了。

这玩笑开得未免太大了……他们大概在这么想。只是,该怎么收场呢?

有一个女生挺身而出了。她款款走下台阶,轻轻地挽起那位作家的手臂。

“贺老师,你终于来了。”

同学们从贺迪嘉的表情上看出这女孩儿很合乎他的想象。他们一起出去了。

教室里顿时炸了锅。

到晚上9点多的时候,他们才再次见到那个女生。

“他走了。”她容光焕发,却显得如释重负。面对同学们充满好奇的目光,她只得再多提供一些情况:

“他说我是个谜。一个永远猜不透的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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