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清风寨。
“尹姑娘,不知先生何时归来?”轻语一边拨动着手上的银镯,随意道。
“轻语姑娘,真是抱歉,先生行踪向来不定,我也不知。”尹霜歉意一笑。
“不知尹姑娘可否告知贵寨先生是哪位?”
“实在是抱歉,先生不喜我等私自告人。”尹霜依旧很有礼貌,完全不会让人心生难堪。
这就有些难办了。
轻语垂眸,盯着银镯上的纹饰。
要不要用点特殊手段?
轻语思虑一番,最终还是放弃了。
终归于她有恩,不可这般作为。
只是当她放弃的时候,又有人给她送来了机会。
“霜霜姐,三哥病发了!”闯进来的人是四当家。
“怎会如此?”尹霜起身,快步走到三房。
“咳咳咳……咳咳咳咳!”
还未靠近,便听到了一声声压抑的咳嗽声。
“哥!”尹霜快步走到三当家床前,面露悲凄。
“咳咳……小尹,”三当家又咳了一阵,虚弱道,“别担心了,我没事的,过一会儿就好了,真的,咳咳……”
三当家断断续续地咳着,还不停地安慰尹霜。
“哥,你先别说了,我叫人去请大夫,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尹霜握紧他的手,紧紧地抓着他,生怕一松手就再也握不住他的手了。
“小尹,没用的,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咳咳咳……”说着,三当家又咳了几声,“哥哥再也不能护着你了,你要学会自己照顾好自己咳咳……”
“哥,少主,大尹……”尹霜一连换了几个称呼,泪水模糊了视线,最终唤出那个名字,“尹铭之,尹霜……”
尹霜伏在他身上哭了起来:“尹霜,不要……”
“不要说这种话,我真的不行……”尹霜哭得狠了,声音有些哽咽,“我还没把身份还给你,我还没给你正名,你也说过要照顾我一辈子的,你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
尹铭之费力地抬起手,摸了摸尹霜的头,笑着道:“傻丫头,你不需要为我正名。是我对不起你,是我……”
负了你……
声音渐弱,尹铭之的手无力垂下,失了温度。
“大尹……”尹霜泣不成声。
尹铭之死了,但他是笑着的,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一如当年梨花树下的白衣少年郎。
轻语站在门外,说不出是何种滋味。
“原来,是你……”
尹氏之霜,少主铭之。
那一日,是承天堡晋选少主的日子,悬壶山庄收到邀请,母亲让她代表山庄出面,她却被一林桃花迷了眼。
走近了,她才看清原来那并不是桃花,而是梨花。
在一树树的纯白梨花下,有一白衣少年郎安静休憩。
微风渐起,花瓣随风飘落,落在少年发上、身上。美如画卷,不忍打扰。
正式见面,是在承天堡。
少年很温柔:“在下尹氏铭之,姑娘唤在下铭之便可。”
轻语礼貌点头:“铭之少主不必唤我姑娘,我叫轻语。”
少年浅笑着:“轻语姑娘。”
那一日,他们相谈甚欢。
第二次见面,是尹霜订婚的时候。
尹霜是承天堡的小姐,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几乎没有人见过她。
听说在少主晋选那一天,盟主府的少盟主对她一见钟情,所以才有了今日的订婚。
那日尹铭之与她交谈的时候也说起过尹霜,那是个挺不错的姑娘。尹霜什么都不在乎,任由父母做主,倘若不合她心意,她也会提出意见。
都说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可这个大胆的姑娘却说婚姻大事,她要自己做主,无论是谁都不许干涉。
她说:“都说出嫁从夫,那自然要挑个称心如意的夫君,至少也要入得了我的眼。”
她说:“那所谓的少盟主,我根本没见过,今日见着了,着实不喜,这婚,我不订!”
这姑娘看似温婉,实则性子刚烈得很,谁也逼不得她。
只是没想到堡主早已把她的庚帖交换给了盟主,这婚不订也得订!
轻语见到尹铭之的时候,他正安慰一个小丫头:“霜儿,莫哭。”
“我不要嫁给他!”
尹铭之手足无措,说来说去都只有四个字:“霜儿,莫哭。”
“我不要!”尹霜哭得更狠了,“大尹,不要嫁给他好不好?”
尹铭之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我……”
尹霜等着,却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满目悲凄:“大尹,不要……”
轻语抬手敲了敲门:“抱歉,打扰了。”
“轻,轻语姑娘?”尹铭之惊讶地看着她,脸上还带着几分尴尬,“姑娘见笑了。”
尹霜立马擦干眼泪,不咸不淡地喊了一句:“轻语少主。”
如果不是之前看她哭得那么凶,说不定还以为什么都没发生。
“你很讨厌少盟主?”轻语看着她。
她见过几次少盟主,人还算不错,不免有些好奇为什么尹霜这么抗拒。
“长得丑,还想吃天鹅肉?”尹霜一脸嫌弃,“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小尹。”尹铭之不赞同地看了一眼尹霜,为她辩解道,“轻语姑娘勿怪,小尹孩子气了点,言重了。”
轻语却摇了摇头:“令妹说的不错。论品行才干,少盟主确实不错。可论起长相,少盟主也确实平庸,不免有些明珠错配了。”
尹霜得寸进尺道:“轻语少主,订婚之后你能不能跟我一起过去?”
“小尹!”尹铭之真的动气了。
尹霜顶着他的目光,硬着头皮道:“轻语少主说他品行不错,倘若我故意让他听到你我交谈,说我有心慕之人,轻语少主再从旁劝解,说不定能摆脱这桩婚事。”
“……好。”犹豫了一会儿,轻语应下。
能得承天堡小姐的一份人情,是一笔划算的买卖,更何况她与尹铭之交情不错。
尹铭之神色复杂地看着两人,叹了口气:“你们……算了。”
尹铭之想说什么,最后却没说,甚至没有辞行就直接走了。
看那背影,还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轻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