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她敢说吗，说了可不是少十鞭子，是掉一脑子。
于是她支支吾吾：“我，我就是闷得慌，出去散散心。”
“闷得慌，当真是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给我站直了，小腿绷紧了。”
孙嬷嬷可真是不含糊，话音才落藤条就又抽了下来。
周围围着几个新进宫的宫女，都是孙嬷嬷叫过来的，目的当然是杀一儆百。
其中几个年纪小的，根本都不敢看苏小小的小腿，有的还哭了，显然给吓坏了。
第二十鞭的时候，苏小小都想没骨气的给孙嬷嬷跪了，太特么疼了，她不能真为了和沐鸿烨赌气把自己给废了吧。
于是，灵机一动，她膝盖一软，脑袋一歪，噗通晕了。
她是贼聪明，没想到孙嬷嬷也贼铁石心肠，居然喝道：“来人，拿冰水来。”
苏小小肩膀一颤，忙转醒：“别别别，我醒了我醒了，您继续，不过可不可以让我趴在您打屁股，肉厚，耐疼。”
“噗！”
那些围观的小宫女，刚才还吓的花容失色梨花带泪的，听苏小小这么一说，居然还有没良心笑的。
“笑，笑什么笑。”
孙嬷嬷藤条那么一指，威风凛凛，那些小没良心的姑娘果然都收了笑意。
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苏小小，孙嬷嬷当真是铁石心肠：“起来，站不住了就扒着门站着，告诉过你再违反一次就是四十藤条，你自找的。”
苏小小有那么一瞬真想大声喊老子不干了，老子要出宫。
不过就在她聚集全身勇气于丹田，想要吼出来的那刻，她的救星出现了，穿着威风的朝服，夸着紧凑的步伐，带着盛怒的容颜，就这样直奔过来，一把抱起瘫在地上的她，眼睛里的心疼都要溢出来。
苏小小刚才钻心的疼都没哭，这会儿却崩不住，和个孩子一样，一把扑进了那个温暖结实的胸膛：“鸿煊，呜呜，你怎么才来看我。”
“奴婢们给晋王请安。”孙嬷嬷带着一众人跪了下来。
沐鸿煊的目光扫过孙嬷嬷，眼底都是凌冽：“谁让你打她的。”
孙嬷嬷倒是硬气，脸色不变：“这是掖庭宫的规矩，历朝历代以来皆是如此，她坏了规矩，奴婢只是按照规矩办事。”
沐鸿煊居然叫他说的无法应对，半晌才恨恨道：“人我今儿带走了，有这本事往我身上用规矩。”
霸气，威武。
苏小小只感觉身子一轻，已经被沐鸿煊公主抱在了怀中，大步出了掖庭宫。
也不知道是要往哪里去，苏小小以为是要出宫，还有几分兴奋：“你要带我回去吗？我不想待在这了。”
沐鸿煊低头看了她一眼，没吭气。
苏小小忽然就感觉到了什么：“你要带我去哪里？”
“东宫。”他终于说了，不过看着都有些不甘愿的样子。
苏小小明白了：“他要你来的？”
“恩。”
“呵呵，把我送回去。”苏小小冷然的模样，倒是叫沐鸿煊微微一怔。
“你不是为了他才进来的，现在好容易能见上他一面，怎么了？”
“反正你送我回去。”
苏小小很坚持。
沐鸿煊停了脚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就别问了，你送不送我回去，你不送我回去就放我下来，我自己回去。”
她很执拗，沐鸿煊不敢硬来，不过从心理上来说，沐鸿煊也不想接这个活。
半个时辰前下朝，他皇兄就让他过来掖庭宫找个理由带苏小小去一趟东宫，这任务他是接的不情不愿，现在苏小小不愿意见他皇兄，正合了他的心意。
于是乎，他转了身，朝着掖庭宫方向去。
“好，现在送你回去，你别动，仔细扯的的伤口疼，你那有伤药吗？”
“有，上次挨过打，文静帮我找了一些来。”
“文静？”
“我的新朋友。”苏小小忙道。
沐鸿煊轻笑：“还交了朋友了吗。”
苏小小能告诉他，整个掖庭宫上千近万宫女，她也就交了这么一个朋友，其余的非但交不上朋友，还给孤立了吗？
当然，不能，她不想沐鸿煊担心。
说实话朋友不在多，有质量不就行了，她也无所谓被人孤立，就是孙嬷嬷的藤条不好受。
“鸿煊，我可以求你个事吗？”
“你说，只要我办得到，便是办不到，我也一定会想法子。”
想带她出宫的念头，他从来没断过。
不过苏小小要他办的，却是一件小事：“文静进宫多年了，为人老实可靠，温柔体贴，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最重要的是谨慎细心，你可以帮她找个主子吗？”
想想曲文静也够惨的，进宫这么多年因为贾丽丽她们捣鬼，一直待在掖庭宫，做些粗使宫女做的事，寒暑泡在浣衣局里洗衣服，两个手上的冻疮疤到了夏天都能看到，可想见冬天长冻疮长的多狠。
沐鸿煊闻言，意外之余，心里更是对苏小小多了一份爱慕：“你总是这么善良。”
“哎呦别夸我，回头我给飞起来，你就说，行不行。”
“这没什么难的，只是你没别的事情需要我帮忙了吗？”他期待着，期待她说想出宫。
苏小小歪着脑袋想半天，却甜甜一笑摇摇头：“没了。”
“至少，孙嬷嬷总用规矩教训你，这事情我可以帮你。”
苏小小却道：“规矩虽然说不人道了一点，但是首先确实是我明知故犯，算了算了，孙嬷嬷其实对我还可以的。”
苏小小说的是良心话，孙嬷嬷人不坏，就是太死板守旧，动不动就拿规矩压人。
沐鸿煊心底是失落的，他幻想着能够带苏小小离开皇宫，让苏小小重新住到晋王府，如此或许日久月累就可以培养出了感情。
但是，显然苏小小没出宫的意愿，果然她是更愿意留在他皇兄身边。
他把这种失落，写在了脸上，送到了嘴边：“你其实，是不想离开皇兄吧？”
他的话，却让她沉默了。
她的沉默，让他有些心慌，只怕是自己问错了什么。
她沉默良久后，淡淡笑了笑：“我也不能为别人活着，做御厨虽然不是我的梦想，但是至少这里高手云集，你知道我最喜欢和高手过招，我想，或许愿望达成后，我会离开皇宫。”
沐鸿煊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说，你想离开皇兄？”
“呵，小声点，以后有事没事，别和我提他。”
沐鸿煊光顾着高兴了，都没心思问苏小小和沐鸿烨是怎么了，一路欢喜的把苏小小抱回掖庭宫，他几乎是用一种招摇过市的姿态，巴不得和整个掖庭宫的宫女宣布：老子的女人，谁敢碰。
好吧，其实也没这么夸张，他只是单纯的送她回了房，碰巧被很多很多双眼睛看到，对苏小小那叫个羡慕嫉妒恨。
回了房只有她一人，曲文静这会儿还在浣衣局，要到中午才能回来休息片刻。
苏小小趴着躺下，也不避讳，拉起裙子，露出血痕累累的两条小腿：“伤药在那呢，你拧个毛巾给我擦擦血，然后帮我撒点药粉，等文静回来了，我让她再帮我处理处理。”
门口，扒拉着不少脑袋，听到她能这么指挥晋王，简直对她膜拜了，之前几个贾丽丽党，也有点害怕她和晋王告状。
沐鸿煊按着苏小小的吩咐，又是拧毛巾擦伤口又是撒要，脸上还一直挂着心疼的表情。
苏小小趴着嘶嘶的倒抽冷气，却绝口不喊一句疼。
沐鸿煊更是心疼：“很痛吧，这孙嬷嬷真是成何体统，明明知道你是我……我想要保护的人，还对你下这么重的手。”
他虽然把我的人改成了我想要保护的人，可这实质上有什么区别，不都赤果果的在说：苏小小我稀罕你。
好吧，苏小小觉得头大了，最怕他这样。
不过也暖心。
“没事了，我都说了我自己先坏了规矩，你也别在这了，门都快给挤垮了，我还想安生睡一觉呢。”
她就怕沐鸿煊说更多“不着调”的话，那传到皇后耳朵里，又有的她受的。
沐鸿煊看了一眼人山人海的门口和窗口，眉头皱了起来，不过也没说什么站起身：“你好好休息，我让太医过来给你看看。”
“不用不用，我皮实着呢，这点伤三天就能好。”
“那不行，躺着，我走了，皇兄恐怕还在等我。”
“哦。”
提到沐鸿烨，苏小小表情又淡漠了。
沐鸿煊对她温柔一笑，转过头看向门口那些人头，脸色瞬间威严，那前后简直判若两人。
宫女们自觉给让出道，沐鸿煊出门后关上了房门，这才离开。
苏小小听到门口叽里呱啦的议论声，也不知道说的是个啥，就知道还挺催眠，她睡着了。
睡的不太踏实，因为疼。
还做噩梦，梦到孙嬷嬷说剩下还有二十藤条，别以为晋王来了就能放过你了。
还梦到欧阳玉兰穿着女王的衣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笑的肆虐。
她就在这样断断续续的噩梦和持续不断的疼痛中……发烧了。
烧的是糊里糊涂，就只记得曲文静给自己不停换毛巾，有两个男人进来看了看她，孙嬷嬷又进来，后来又来了几个人，瞧不清脸，眼前是迷迷糊糊一片，脑子里更是混混沌沌。
等到脑子稍微有点清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大天亮了，曲文静在她床边打盹，脸色疲倦，苏小小心里一股暖流，虽然口渴却也不敢吭声吵醒曲文静。
倒是曲文静自己被手肘空了一下惊醒，看到苏小小醒了，满目惊喜：“小小，你醒了？”
“恩，文静，辛苦你了，你赶紧睡会儿吧。”
曲文静却贴心的给她掖了掖被子，然后倒了一杯水过来：“喝点水，你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就喉咙疼，小腿疼，腰疼。”
“那疼定，你一晚上也没喝进去水，我也不好嘴对嘴喂给你，又是趴着睡，肯定腰疼，小腿上的伤，太医过来给你上了药了，上的是最好的金疮药。”
“哦。”苏小小接了茶杯，咕噜噜喝下，喝完递给曲文静，“文静，昨晚我迷迷糊糊好像看到进来一堆人，谁啊都是？”
曲文静看着苏小小：“谁？没啊，就只有太医进来过。”
“难道我做梦，梦到进来好几个宫女，有年轻的有老的，带头下巴还长了一颗很明显的痣，不过看不清楚脸。”
曲文静闻言，脸色惨了一下，连着念了好几句阿弥陀佛，搞的苏小小心里发毛：“怎么了？”
“快忘记，快别说了，你就当没看到过，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她要不说苏小小还没那大的好奇心，她一说苏小小心里就梗着一个问号，贼难受，非要问清楚。
“是鬼？”
“吓！”她的直白，把曲文静吓的一颤，脸色更是惨白，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但是以前有宫女病的快要死的时候，也说看到过这样一堆人出现。”
好吧，苏小小承认，她也被吓到了。
“你，你别吓我啊，我胆小。”
“好了好了，我们都别说，小小，这几天你都不要靠近那口井，没必要就待在房间里知道吗？”
苏小小倒是更好奇了：“为什么？”
“我不瞒你，其实很多掖庭宫的宫女都见过那堆人，最后一个月内，都会莫名其妙的死去，多数，多数是淹死的，就在那口井。”
我擦，苏小小前几天还在那打水喝呢。
这会儿她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一声干呕，曲文静赶紧拿来了痰盂：“你怎么了？”
“死过人的井，干嘛不封了，我还觉得那水甜，一直在那喝水。”
“那上次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掖庭宫就这么一口井。”
“好吧，你告诉我，死了多少个宫女了。”
“我进宫这几年，就死了三个，不过听老嬷嬷们说，以前就有。”
苏小小揉了揉太阳穴，鬼神之说她是属于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类型，不过这么玄乎她又有些不信了。
她这会儿身上还疼的很，也不想多问这事儿，于是道：“文静，你扶我躺平了，我把腿曲起来就行，这么趴着没被淹死我已经先累死了。”
曲文静忙上前帮她翻身，翻到正面又贴心的给她垫高了枕头。
“舒服点没？”
“总比趴着舒服，我有点儿饿了。”
“你等等，我去厨房给你拿吃的。”
曲文静说完出去了，苏小小坐着想事，窗户忽然开了，吓的她一跳，但见一个人影自窗户而入，她还没反应过来前沐鸿烨就已经坐在了她的床边。
“你……”
“嘘……”大掌捂上了她的唇，她负气的扭开头，他眼中满是歉意和心疼。
“小小，对不起。”
这道歉，她都不稀罕。
“你没对不起我，你高高在上，你说的都是对的，你想怎样就怎样，别和我说对不起，折我寿。”
“你还要和我生气吗？”
苏小小冷笑：“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你很好笑，你来干嘛？”
这出的是什么棋，昨天还在质问她为什么要把欧阳玉兰丢到怡红院去，今儿就变了样了？
苏小小不吃这套：“你想我才叫怪，太子殿下，我这小屋供不起你这么大的菩萨，你走吧。”
他的眉头，拢了起来：“我不喜欢听你这样叫我。”
“那叫你什么？太子，殿下，欧阳玉兰的未婚夫？”
“小小！”他板了脸，颇为肃杀。
苏小小才不怕：“走不走，不走我喊人了。”
这一招，前天晚上很好用，今天，却失效了。
“喊吧，只管喊，喊了人来，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你就得寸步不离的待在我的身边，我比你更想喊。”
他说这话，莫名的有些发狠。
苏小小居然说不出话来了。
半晌，沉默的空气里，才响起他低沉的声音：“你和鸿煊说，和御膳房的厨子们切磋完后你就要离开皇宫，离开我是吗？”
这是昨天沐鸿煊送她回来掖庭宫的路上她说的，他怎会知道？
难道……
“你听到的？”
“我一直都在边上。”
苏小小一怔，旋即道：“听到就听到，对，我就这么想的。”
他的脸色几分受伤，又几分生冷，半晌，抬起头一瞬不瞬的看进苏小小的眼睛里：“你闯进了我的世界，就别妄想能够潇洒离去，小小，要是再让我听到你说那样的话，我立刻把你办了。”
“你……”
“就在这，就现在。”
“不要脸。”
“更不要脸的我也做得出来。”
苏小小的脸整个都红了，却不知道是气红的还是羞红的。
“沐鸿烨，我必须和你严肃的说一个事。”
“什么事？”
他一顿后，直接出口：“我错了，我本就不该怀疑你，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应该比谁都清楚。”
苏小小鼻子一酸，忽然有点想哭。
却傲娇的昂起头：“哼，冤枉我，该当何罪？”
她把官腔端的十足，他纵容宠溺：“你说。”
“我还没想好怎么罚你，你欠着我一次。欧阳玉兰怎么样了？”
“还好。”
“没要死要活啊，那天我和清儿去丞相府刺激了她一顿，她差点疯了。”
对这事儿，她是承认的。
沐鸿烨轻点了一下她的唇，看向身后的门：“有人来了，我下次再来看你。”
苏小小伸手，一把拉住了沐鸿烨：“不用了，我前天那么说是赌气，我知道你过来看我不容易，等我学好了规矩去了寿膳房，你常来慈宁宫吃饭，咱们就能见上了。”
白羡林的话清晰在耳，苏小小不想成为沐鸿烨的累赘。
沐鸿烨看向苏小小的眼神里，满是温柔和疼惜：“好好养伤，我会安排让你早点去寿膳房。”
“恩，赶紧走吧。”
短暂相聚，虽是匆匆，可至少苏小小心里那片乌云给拨散了，这会儿艳阳高照，一片明朗，连小腿上的伤都没那么疼了。
果然，爱情滋润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