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姑姑有何话要说?”
“易将军骁勇报国,向来忠心不二,老君实在不忍让如此将臣蒙冤,便自作主张查探了一二,果然发现里面另有冤屈!”
安阳说得铿锵有力,李浅袖站在一旁低着眉眼恍若未闻。
“那就请皇姑姑道来吧。”傅承奕作请势,半边眉毛一挑,很是乐见其成的样子。
安阳不语,侧头一看,此时已经有刑部的大臣命人带上易盛勇和两个侧将品服的男子。
李浅袖看过去,易盛勇头发凌乱、素衣囚服、眼里血丝密布,他在看到李浅袖时,原本无神的目光却亮了起来。
“大凉明律,凡超三等案件,族亲可请辩师为其辩护,殿下,臣女可说得对?”
李浅袖抬头快速看了眼傅承奕,声音镇静沉稳。
“确有此律。”傅承奕话落,殿上大臣开始私语了。
“辩师,这易小姐难不成要请辩师为兄长辩护?”
“可自开朝以来,辩师制度形同虚设,可从来没……从何处来一位辩师?”
傅承奕站在殿阶上,睥睨众人,不过在右首的白容安停留一瞬的时间,李浅袖便捕捉到了。
果然如此……
“正是如此,臣女欲请辩师为家兄辩护,请殿下恩准辩师入殿。”
“准。”
所有人都朝殿门看去,奕淳一身红衣长袍,青丝披散,只留了墨带束了鬓边的长丝。
奕淳拜礼,得到傅承奕的回应后就道。
“以南疆百姓的证词和在易军中的调查画押而言,易将军的罪名已经证实,且有易将军和岩城郡守的来往书信作证,将军所犯的谋逆之罪无可推翻!”
奕淳拿着几页纸和数封书信,对着傅承奕说完,身后的大臣嗤笑道。
“年轻就是年轻,这能是辩师?莫不是连自己要为何方辩护都不知!”
李浅袖看着说话人,面色浅淡,没有一丝慌乱。
朝堂上只有少部分人保持沉默,辩师制度一直不被人所承认,此次不过是看在安阳长公主的面上罢了,更有一些白家暗党在请傅承奕治奕淳的戏君之罪!
“戏君之罪?草民若说此等证据皆为造假呢?”
造假!!
庙堂之上的都是官居高位的大人将军,平日里的拿捏之态此时也已经破裂,俱是震惊地看着奕淳。
“哦?奕辩师所言可有误?
傅承奕勾起嘴角,仿佛不想看到将臣被以谋逆罪论处,眼睛里冒光,笑容干净。
“禀殿下,草民不敢,首先这几封书信就是作假,易将军是一品武将所用的信纸应为洛州明纸,而这些纸颜色和材质虽都极像明纸,但明纸遇强光不能显字的事却是很少有人知道。”
奕淳呈上书信,立即就有宦官端上了东海彩珠,彩珠明亮,显现的光芒让众人都不适地避开直视。
宦官开始演示,书信上的字不仅没有显露出消失的迹象,反而是更显清晰。
在众人或惊诧、或猜疑时,制作明纸的洛州造纸坊坊主已经进殿道出缘由。
原来,当初官府选定官纸时,那坊主财迷心窍,瞒下了明纸的这一缺点才被选中,以至于世人皆不知此事。
宣政殿内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好一会儿才有大臣出面提出剩余的百姓证词。
奕淳回击过去,以几份证词的矛盾之处和岩城郡守的宗亲族谱证实确有人在暗中陷害易盛勇。
“岩城郡守的表姑竟是白家旁支的二房夫人!这难不成……”
“禀太子殿下,这辩师简直是血口人!就算有人在陷害易将军,也不可随意诬陷我关陇白家!”
白家旁支嫡室的二品官员听到其他大臣的议论,立马喊冤,脸色涨红,怒目圆睁。
白容安神态自然,看着奕淳的眼睛坦然,仿佛在看一处闹剧。
“当然不是白家旁支在陷害易将军,而是白侍郎白家五爷在做幕后推手!”
白容安眼里涌出异色,不过一瞬间就湮没在深色瞳孔中。
白五爷是白家故去家主白江海的庶弟、白容安的叔叔,虽是庶出,但是白容安坐上家主之位的中坚力量,白五爷刑部侍郎的位置更是给白家带来许多便捷。
“太子殿下,微臣冤枉啊,是这大胆小人在构陷微臣!”
白五爷立即叫屈,奕淳面上终于改变了方才的恭谦,浮现了一抹兴奋和战意,立刻口悬若河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在冬月二十五日白侍郎会见岩城郡守,于天香酒楼雅间密谋半日……”
奕淳说完,神采奕奕地正首望了一眼白五爷,见到对方脸上的灰败,又继续开口让人呈上了证据,道。
“根据大凉律法,构陷朝廷命官者可处死刑……”
“好强的头脑!这奕淳先生逻辑谋算真是天生的谋士!”
上次和李浅袖呛口的礼部尚书海万青说话了,满脸都写着对奕淳的欣赏,看了一眼李浅袖又道。
“殿下,这易桑榆实在不懂进退,这几日竟在四处聘请辩师时,把这案情传到了南疆,老臣听闻南疆有百姓受了易将军恩惠,正民意不满,这小女子实在该惩处,如此一来可算是平了民意?真是多事!”
李浅袖都快忍不住笑出声了,海万青义愤填膺地说着,指着李浅袖的手在空中舞动,肥胖的身躯扭成一团,嘴里的唾沫星子都喷了半壶。
想笑归想笑,但李浅袖知道这海大人明是在贬斥自己,但言语里却是在替她求一份赏赐,李浅袖也是心领神会,立马行礼道。
“臣女惶恐,几日夜不能寐,不过是救兄心切,不曾想竟会有人奉承着臣女玄鸾转世的身份,不满臣女被他人诬陷……”
海万青脸上松了几分,“算你有自知之明!”
“是,大人,臣女认错,再不敢有下次。”
李浅袖态度低顺,一姿一态都显得柔顺礼节。
然而,朝堂上的哪个不是精明之人,一双双眼睛都不过是在看二人做戏,但也没有人莽撞到点破。
此时,白容安已经开口撇清了白家,而白五爷也是连连磕头认罪,却也是只道是自己所为。
奕淳和李浅袖都没再说什么,白家树大根深,和很多大臣都有利益往来,不可能一举铲除,虽是如此,但此次还是给了白家一记重拳。
傅承奕听完李浅袖二人的对话,面色如常地开口道。
“易家小姐易桑榆平息民怨有功,以玄鸾转世之身份祈雪骤停有功,查出朝廷奸诈官员有功……特封为县主,赐号南玄。”
“谢太子殿下恩……”
“慢着!”
打断李浅袖的是右丞张默,张默接着道。
“易小姐是否高兴得太早,这证词里的易将军送易小姐灵肉食用,又该作何解释?”
灵肉并不是真正的天赐神肉,而是骆驼肉,因骆驼难得,其肉又极具滋补,故有此名。
而这灵肉向来只有主君食得,除了皇上和太子,其余人食用都是谋逆之罪!
李浅袖看向张默,张默此人确实寡言,但却心智如妖,已经是三朝元老,他想要谋算之人能够躲开的渺渺无几。
旁人都不知的是,张默是白家一直以来的盟友!而李浅袖却是在前世亲眼看见张默推白容舒登上太子妃之位。
李浅袖很早就在防着此人,这张默确实是谋臣之首,那证词里不过隐隐一提的灵肉还是被他发现并反击。
只能用上了那个办法了……
“殿下,臣女在外流落时曾误食灵肉,发现臣女食用灵肉竟会面呈红斑,浑身痒痛,家兄万不可拿来给臣女食用!”
李浅袖说完,义正言辞地向傅承奕行礼道。
“恳请殿下让臣女一试,以证清白!”
傅承奕挥手,半晌后,宦官才拿来半块灵肉。
李浅袖看着眼前的肉,正夹起向口中送入时,一道声音又打断了她。
“如何能让小王的准王妃以身设险呢?”
是顾北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