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理科的时候唯一可以懂得,是各种各样的守恒定律。如果能量是守恒的,那么这个世界的所有快乐与悲伤,也许都是守恒的吧。
想到下午可以见到安野,我开心了一天,从早上咧着嘴碎碎念,到上完四个小时课后在星巴克如坐针毡地消磨时间,实在不好意思白嫖,肉疼地点了一杯抹茶拿铁。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又到洗手间装模做样地疏自己的刘海。好不容易快要等到他放学,才骑着车歪歪扭扭地到了他的学校门口。门前遇上汉子,她再次嘲讽了我的穿衣打扮,我紧张的无话可说,连怼回去都忘了。
五点,一个清瘦的男孩子准时出现在了校门口。我看他低头似乎在发什么,大概就猜到了来人是谁。本来想大大方方地走过去,结果硬是开始了原地转圈圈。他迟疑片刻后向我走来,低声问了一句:“学妹?”
我点头,是的,我话都说不利索了。
两人安静地并肩走了一段时间,他率先道:“要不去星巴克喝一杯?”
星巴克,这该死的星巴克,爷今天怎么就绕不开它了?当然我表面上还是娇羞道:“嗯。”
万分尴尬地点了单,我们坐到了角落。期间安野碰到了他的同学,好巧不巧,正是汉子要追的学长。两人打了个招呼,但似乎不是很熟的样子。我及时像汉子报告了消息,汉子那头立刻开始紧张地给我发消息,我直接选择了视而不见,这厮刚才对我爱答不理,爷现在也不想管她。
然后就是沉默,再沉默。安野一会儿低头看着手机,一会儿捏着刚才的发票,片刻后他摘下口罩,露出一张帅气精致的脸。果然,真人比照片好看一百倍,汉子诚不欺我。他虽然略显阴沉,但是不得不说,长了一张小说男主的脸,完完全全在我的点上。
依旧是他先打破了沉默:“你的大学准备的怎么样了?”
我像是一个小学生,磕磕巴巴地开始说自己的标化,AP。最关键的是,脑残如我,说出了学长好优秀我也想录罗彻斯特的花痴话。结果他一边听一边微微皱起了眉,不停地摇头:“你这样不行,绝对不行。”
我“啊”了一声,感觉自己踩到了钢板。这种感觉,就和悍跳预言家往警后甩金水结果甩到了真正的预言家身上一样令人悲伤。
他冷静地和我分析了他的录取经历,认真表示罗切斯特其实性价比不高。如果我可以去录更好的学校,应该好好冲一把。我这才知道这人说自己不优秀什么的真的不是谦虚,他骨子里是真的对录的学校很失望。
我完全哑然,在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说什么更脑残的话之前,我果断选择了沉默。
他断断续续地又说了一些自己的经历,都和学习有关,不是我不想听,只是当一个你认为很优秀的人不停说自己不好,而你无论怎么夸他他都无法改变自己的想法的时候,你还能说什么呢?
又是沉默,我已经希望把自己就地掩埋了。
咳了一声,我转移了话题,放在了我真正关心的事情身上:“学长今天对我的感觉,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吗?”
他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还好,和我想得差不多。”
我没有摘口罩,只露出一双小小的眼睛,黑眼圈深重。努力疏过之后依旧凌乱地悬在额头,遮不住那些该死的痘痘。我心里咯噔一声,大概知道不太对了。刚想再说什么,他继续道:“你挺好的,也很可爱,但是……”
像我这种情场老手,他刚开口,我便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只是把你当妹妹,当作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不过男女关系这方面的感情,也许并没有。”
我当时其实真的很悲伤,但是现在回忆起来,忍不住想笑。是苦笑,我没有觉得开心。
我身体微微后仰,拉开距离,依旧笑着问:“为什么呢?”
他双手交错,边思考边回答道:“只是,你有没有好好考虑过以后怎么办呢?就算在一起,三四个月后我要去美国了,我没法接受异地恋。而且我也想开始一段新生活,不太像再和以前的人和事纠缠了。”
我已经坐不住了,我知道我所有的行为都很厚脸皮,但是我本质上也是个要脸的人。对方已经把话说得这么委婉明白,我如果再纠缠不休,似乎就是我的不对了。我故作心无芥蒂地点了点头,看向他的手机屏幕:“你是不是要走了呀?”
他也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我还想在多聊一会儿。”
我只能坐定。还有什么可聊的呢?任由他把我说出一朵花的样子,也无法改变他拒绝我的事实。苏爵是秒拒,他是三天后才拒绝。快刀子割肉和钝刀子割肉,哪一个更疼呢?哪一个又更体面呢?
我满心悲戚,几乎都堆不出来表情。而无论是苏爵还是安野,都提到了一个我努力回避却无法回避的东西。
前程。
申请哪个学校?学什么专业?读不读研?花多少钱?我在星巴克消磨时间的时候,我的同龄人正在校园里奋笔疾书,他们的未来也不明朗,但至少他们努力过。
而我呢?情情爱爱一事,真的是我可以触碰的,值得我为之花费时间的吗?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我继续听安野说话,他声音的确很好听,性感低沉,可惜这么好的嗓子说出来的话却没那么好听:“如果以后你学习上有什么要问我的,我随时都在。出去玩的话也可以约我,我只要有时间都可以。”
我什么都不想说了,我不希望别人同情我。这种感觉,让我恶心。甚至是比安野拒绝我还让我难受得想吐。
这个是叶河那个垃圾送给我的诅咒,我卑微地寻求他复合的那些天,掉的那些眼泪,伤过的那些心,已经让我没有余力去全心追求我喜欢的人。我害怕他们温柔的语气下,不过是看小丑似的怜悯。
聊了一个多小时,我又想赶尽逃离,但是看着目光炯炯的安野,又想赖一会儿。总之最后我还是站起了身,他很绅士地为我拉开门,为我去哪里。我随口报了离我们家最近的地铁口,他规划了一下路线,然后跟我说和我同路。
我一点都不care怎么回家,手里是一口没喝已经冷透了的星巴克,是被我的愚蠢行为砸进水里的三十元钱,背上是恨不得有十公斤重的书包,面前是我想见又不愿意见的安野。
他担忧地看了我一眼:“你别哭呀什么的,别难过。”
爷才不会难过呢。我笑着摇头说没事,别过眼去不再看他。余光似乎还是可以感受到他的目光,但是片刻后他也移开了眼。
又是沉默,很快我就到站了,他提前说了再见,我大步向前走,没有一丝回头的意思。
我不想见了,但我知道我舍不得。
饿着肚子在楼下走了一圈又一圈,一个小时后才满心疲惫地上楼,耳机里的歌切到了柳爽的《你是他人无法抗拒的糖》,当那句“至少我们还有故事可以讲,至少你我也算好好收场时”,我拔了耳机,耳朵终于安静了。
给我哥发消息:“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被拒绝了我不追了我换一个吧。”
他片刻后劝我:“好好打扮自己,以后还会遇到更好的。”
我发了一堆笑脸,emoji就是这点好,可以在自己无法用语言掩藏住内心的真实感受时成为一道屡试不爽的面具。
思来想去还是给安野发了长篇大论的话,大意不过是我尊重他的选择云云,人也没有理我,过了一会儿他道歉道:“我刚才在考试。”
今天第二次踩到钢板,怪好笑的,虽然我依旧笑不出来。
还能说什么呢,跟他说我不追他了,以后如果有事也许还会麻烦他。天秤座放弃一个人的时候,语气真的是会秒变客气疏离。他似乎如释重负,一个劲儿地说谢谢我喜欢他云云。
这又不是感动中国,我要那么多谢谢做什么?我忽然觉得索然无味,如果明知没可能,一开始就不要开始不是最好么?但是是我去招惹他的,他虽然没有立刻拒绝,但是……我但是不出来了,就当我自作自受自尝苦果吧。
给SAT2的老师发消息:“老师老师,明天什么时候上课呀?四个小时六个小时我都可以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只会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发“哈哈哈哈哈哈”,还好,到现在都没有人真的看出来。
他们都觉得我真的开心。
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