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哥，不是姜如雪，是乌头毒。”
凤妩一句话，让宋逾之也愣了。
乌头毒？
这种樵州特有的毒，大多作军用，涂抹在冷兵器上，可使战斗力倍增。
然郾朝近几十年和泰民安，乌头之声势，已经渐渐淡去。
朝廷明令禁止，不可擅用乌头害人。
是以包括严叔在内的几人，对于乌头的基本信息，倒是知之甚少。
凤妩略微思考了一会，忽然想起蹁跹园的一个人来。
好像……他是樵州人，也许知道一些也说不定。
秦陆这边已经派七钱向太医院递了牌子去询问太医们，凤妩回府之后便直奔着崇阳阁去。
崇阳阁
凤承衍听到小厮来报凤妩上门的时候微微有些错愕。
他与这个二妹妹并不熟悉。
准确地说，他和府中所有姊妹皆不熟，凤倾与凤芊芊并未把他这个长兄看在眼里，甚至格外轻慢他。
他习惯了。
一个面首之子，凭什么奢望兄友弟恭姊妹和睦？
他不怪爹爹，只恨长公主生而不养，生而不教。
凤承衍迟疑了一下，还是见了凤妩。
然他却未曾想到，凤妩见他一开口便唤了一句，“大哥哥——”
凤承衍愣了愣。
凤妩则是看着面前的少年郎。
仍是少年模样。
前世凤承衍的下场啊，虽中了进士，但府中依旧无人看得起他，不仅如此，还受到了官场打压，最终在边远的小县城积劳成疾，凤妩奉皇后之令去探了他一回。
形销骨立，瘦骨嶙峋，满目疲色，已无当初那个清风霁月的少年进士模样。
他浑一开口，对她道，“原来……我还有亲人啊……”
那时郭氏已去，阖府上下仅有一人去瞧他。
凤妩鬼使神差地没有说出是奉皇后之命。
她在凤承衍身边待了半月有余，突然发现，这个兄长啊，才是最渴望亲情的那个人啊。
可他终其一生无所得。
连她，也不过是奉了凤命罢了。
后来她在返回途中，还未到长公主府，就有消息传来:
凤承衍忧劳过度，卒。
凤妩本想调转车头，却收到了凤承衍的绝笔信。
“二妹妹，请允许我自称兄长一回。
长公主府有异，明哲保身，远离蹁跹园。”
她当时只觉得她和蹁跹园的那群人——除了清月，其他并不熟识。
清月不会害她的。
结果——
“二妹妹？”凤承衍极为不确定地开了口。
这句话，与当初那绝笔信的称呼一般，一下子唤醒了凤妩。
如今，承衍哥哥未亡，郭氏尚在。
“哥哥，叫我阿宁就好。”凤妩笑着，目光掠过凤承衍手上的一卷书，好奇问道，“哥哥这是准备今年下场吗？”
凤承衍点头，“今年若中，应是进士了。只是我却没什么信心啊……”
都是自学，又无恩师，怎与他人比？何来登科信心？
凤妩坐下来，神情傲然，仿佛胜券在握一般，“我虽不常与大哥哥走动，但却是知道大哥哥的才华的，大哥哥若是不中，还有谁能中？”
“可不是人人都像凌霄君一样的。”凤承衍看着凤妩大大咧咧地坐下，毫不拘束，心下也就多了几分亲近，故而放了手中书，撩了袍子坐在旁边。
“凌霄君，莫不是……秦陆秦少卿？”凤妩倒是头一回在旁人口中提到秦陆的事迹。
凤承衍似是感叹一般地叹了口气，“是啊，秦陆，十五岁时便夺了进士科探花郎，却未领受官职，十八岁时又通过了明法科，如今任大理寺少卿，真乃是少年英才！”
凤妩边听边笑，眉眼弯弯，“大哥哥，有时间阿宁介绍你们认识呀。”
凤承衍“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真的——？”
凤妩被他这激动模样弄得哭笑不得，但仍旧点头，神情认真地说，“你是我哥哥，他是我二堂兄，也是我哥哥，哪天我就跟他说，我哥哥特别想和你交朋友。”
凤承衍不好意思地轻轻坐下，故而问道，“对了，阿宁，你这次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凤妩这才想起正事来。
“我想去探望一下郭叔，他的病还好吗？”
凤承衍警觉起来。
虽他目前来看，凤妩并无恶意，但事关生父，仍不可掉以轻心。
这个二妹妹，往日甚少见面，今日要见他生父，意欲何为？
凤承衍不动声色地问道，“你见我阿爹做什么？”
语气又生硬起来，仿佛包了一层壳儿似的。
“哥哥，你是读书人，是知道的，樵州的玄墨最是难得，在樊陵难寻，我记着郭叔是樵州人，所以想问问樵州有没有什么靠谱的店铺…哥哥你也知道，承安他近来做了九皇子伴读，况且我爹爹也热爱书画，我总想着表表孝心，所以……”
凤承衍心安下来，然凤妩话并未停。
“所以先来叨扰了哥哥。况且爹爹常与我说，郭叔人很好，只恨上天不公，我应当多多来探望，但我总是不听……哥哥…我跟你道歉。”
话，秦昭是说过。
道歉，是凤妩自己想做的。
凤承衍看着小姑娘渐渐弱了声音，然后弯了腰，仿佛要把头埋到地里似的，赶紧上前一步扶起了她。
“阿宁，我带你去蹁跹园。”
蹁跹园忘忧阁
忘忧阁地处偏僻，杂草四生，院子里丫鬟婆子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叙话赌钱，看见凤承衍跟没看见似的。
凤妩冷声道，“都不想要命了？”
一个年纪稍大的婆子抬起头，像是领头的一位。
“这位小娘子，这大公子可还未及冠呢，瞧你这模样，倒是个勾人的，怨不得这般年纪就跟着男人进了门儿。”
她身后的婆子丫鬟都嗤嗤地笑起来。
凤承衍上前一步想要开口，却被凤妩拉住了衣袖。
那婆子见了，更是不得了。
“哟哟哟，青天白日的就开始拉拉扯扯了，还真是…”
屋里人许是听了动静，走出一人。
脸色苍白，精神却仍尚好。
他低低地咳嗽了几声，身后一中年男子便上前搀扶，目光扫过那一群婆子，中年男子神情亦是无奈。
郭允的目光落在凤承衍身上。
“阿衍来了……这位……”
“郭叔好，我是阿宁。”凤妩并未报身份，而是就这般与郭允打了招呼后转向郭允身边的中年男子，而后解下了腰间令牌，递了过去。
“麻烦您…去将高嬷嬷叫来，就说，是不是这蹁跹园我来的少了，丫鬟婆子眼里就没我这个人了，若真如此，那我不如去跟六表姐去挤一挤。”
凤妩料定了高嬷嬷会来。
她搬出了凤永韵来，带出的可不止一个凤永韵，乃是凤永韵背后的帝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