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护留守原地，见秦陆将行，便道，“属下在外围接应大人，若有不妥，请燃烟火。”
秦陆微微颔首。
三人便行至村口。
收酒之人将三人样貌打量了一番，而后接了酒，笑道，“诸位是第一次来这夜行会吧？”
秦陆压低了声音，“确实。”
那人思索了一下，试探着问道，“不知诸位……”
凤妩沉着应声，“莫问来处，莫寻归处，此乃规矩。”
那人笑起来，“女郎好见识，如此，我也不便多问，只赠予诸位几个面具遮掩一番，便可在夜行会自由走动了。”
“多谢。”秦陆道谢，接过了面具，扔给了宋逾之一个，而后又递给凤妩一个，自己先行系上了。
秦陆见凤妩自己难系，便绕到她后面接过了绳子系好。
“谢谢…凌公子。”
秦陆微微挑眉，看来阿宁还是很机灵的。
宋逾之折扇一指，对着秦陆凤妩二人道，“走呀，叫小爷我瞧瞧这夜行会的风采。”
身后的守门人不再关注三人，挪开了一直注视着的目光。
几人走了进去，便见了随处可见的摊贩，摊主穿得破破烂烂，与那摊子上用来照明的流光溢彩的夜明珠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
凤妩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这些物件，她看得出来，随随便便拿出来一件，便也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在这儿竟是全看到了。
秦陆的眉头却是皱得颇深。
“这荒村看着不大，内里倒是有乾坤，恐怕一时半会也难以走完，我想我们该分头去看，看看能不能找到半氏人。”
凤妩点头，“半氏人……应是与这黑市有些关系，我们若是能找到他，也能解决一些疑惑了。”
宋逾之呵呵一笑，面上一副富家公子的模样，眼睛却在观察来往行人的衣裳。
锦衣华服者，众矣。
凤妩走到一个摊子前，美目往下扫着，目光落在一支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上，而后略略移开目光，发现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个青花缠枝香炉，但不似新物，还有一个磕角。
凤妩觉得有些眼熟，忍不住视线多停留了一会。
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秦陆唤了声“阿宁”，而后朗声道，“你自己逛一逛，我跟云公子也自去瞧瞧。”
这便是分头行动的意思了。
凤妩微微点头，也没走，就在原地看着那个香炉。
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但就是想不起来了。
摊主是个老妪，头发花白，看着穿得破烂，但是眼神很是清明。
她见了凤妩一直盯着那香炉，于是笑眯眯地问道，“客是看上了那香炉？”
老妪声音极其慈祥和蔼，凤妩不由得打量了一下老妪，而后道，“只是觉得那香炉很眼熟。”
老妪笑起来，满面皱纹。
“那么，客定是与这香炉有渊源，客可愿听听这香炉背后的故事？”
许是老妪的声音太过温柔，又许是凤妩看那香炉实在眼熟，便点头应允了。
老妪从摊子后面拿出一个小马扎来示意凤妩坐下，凤妩顺从地坐下来。
“这一个青花缠枝香炉啊，叫做青丝，还是钱家的东西呢，可惜了……我瞧客的身形是个年轻的，想必不晓得钱家吧，那可是先皇时候的事儿啦，钱家啊，可是专为皇室做香料的，这个青丝啊，便是钱家家主送给发妻的定情信物啦，钱家家主与其妻啊，感情可好啦，只有一儿一女，恩恩爱爱的，生意也做得好，日子啊，就这么美满地过下去。”
老妪的声音顿了顿，接着道，“可是后来啊，因为香料中掺了麝香，导致先皇的一个宠妃滑了胎，天子怒火，钱家一夜被灭啦，听说啊，那天钱家家主与妻相拥而亡，世上再无钱家香……后来啊，这青丝就辗转到了我手中，青丝啊，也是多年蒙尘，未被动用过了。”
“客可知‘青丝’何意？”老妪未等凤妩说话，便接着开了口，
“淡扫蛾眉朝画师，同心华髻结青丝……嗐，一缕青丝一缕魂呐……”
凤妩怎会不知，“青丝”寓意“情丝”，想来那钱家家主与其妻应是恩爱甚笃的吧。
一中年男子声音由远及近，似乎周围人都在跟他打招呼，口中唤着“会主”二字。
凤妩下意识地望去，心跳如擂鼓。
那所谓“会主”四十多年纪，不过也是棕色麻布衣，古铜色皮肤，络腮胡子，头发也乱糟糟的，手里握着一根木棍，倒有些乞丐意味。
然而让凤妩心惊的，却是他的跛脚。
他是跛脚！
凤妩深呼吸了一下，回头跟老妪说话，“会主是什么？”
老妪也不惊讶，继续给凤妩答疑解惑。
“会主啊，便是成立了我们夜行会的人，他是个好人，让这些物件得以重见天日啊。”
凤妩蹙了眉头，夜行会，黑市交易，到底是正是邪？
若是抛去这些锦绣浮光，富丽堂皇的景象，也不过是一条繁华街道罢了。
可……
凤妩看着那会主越走越近，而后停在了老妪的摊子前，温声问候老妪身体。
“阿婆，身子可还好？过两日有雨，阿婆的膝盖怕是要疼起来了。”
老妪笑着摇头，“没什么大事，老毛病了，倒是会主，一心挂着我们。”
凤妩探究的目光一直流连在会主身上。
会主的目光也落在凤妩身上。
“小姑娘，第一次来吧？”
凤妩疑惑地看去。
“你怎么知道？”
“来我夜行会的人，我大都有个印象，我没见过你，况且……你这面具，还是我亲手做的，就是为了给那些第一次来的人提供便利啊。”会主拄杖望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而后露出淡淡的笑容。
凤妩看他这个模样，竟是魔怔着问出一句，“会主是好人吗？”
会主微微低头看向凤妩，良久，竟是笑出了声。
“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小姑娘，话有时不能说得太绝对啊。”
凤妩笑了笑，心中思索着如何把会主拖延在这里，等到宋大哥跟二堂兄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