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州是个民不聊生的地方。
有多名不聊生?
路有冻死骨都是小意思,腐烂的尸体倒在草丛中,陈旧发黑的血迹早已干涸,惨白头骨中有黑漆漆的空洞眼眶凝望着天空,似是在愤怒嘶泣。
阴风阵阵,吹的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里格外冷,透着一股子绝望的气息。
装饰低调的马车车轮泛着白光,阵法和灵元让它在路上飞驰,陈闲聊穿着白袍,一把掀开车帘,他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随之而来的,还有他语调散漫的告别声:“皇女殿下,此去经年,记得想我。”
宋疏影坐在马车内,哑然失笑。
陈闲聊却走的很潇洒,哪怕他踩碎了别人的骸骨,他也还是潇洒的朝着草丛深处走去。
刚刚的笑颜,更衬托出此刻的孤寂。
绿的发黑的野草长的极为旺盛,足有一人多高,像女子疯长的长发,草丛中零星的黑灰色花朵犹如死人混浊的眼珠子,阴冷的盯着陈闲聊,似是在考虑怎么才能吃了他。
不知从何而起的雾气遮掩住了视野,连绵的水汽沿着衣角攀爬,浸湿了袖口。
细长的草叶有意无意的阻拦着陈闲聊的脚步,一缕又一缕黑色的烟雾在他脚边缭绕,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正在升腾,遥远的呼唤声钻入大脑。
天色更黑了。
这天色黑的很诡异,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伸手不见五指,更诡异的是,哪怕以陈闲聊八阶修士的眼力,竟也有些看不清前方。
“啊!”不远处传来女子的尖叫声。
陈闲聊拎着长剑冲过去。
他的速度极快,几乎是转瞬就到了声音传出的地方,然而等他到了后,那里只有一具被什么东西啃的残缺不全的尸体。
女子死不瞑目的瞪着陈闲聊,血污沾染了满脸,却还是能看出那鲜明的怨恨之色,她张大嘴,像是在质问陈闲聊为什么不来的更早一点,陈闲聊再来早一点她就不会死。
但是很快,她就活了过来。
是真的活过来了。
她残缺不全的尸体一瞬完好,所有的血迹都消失不见,所有的伤口都不复存在,在陈闲聊的注视下,她迷茫的揉了揉双眼,而后一脸茫然的从地上爬起来。
“我怎么会在这儿?”她还在喃喃自语。
看到陈闲聊后,她明显呆了一下,然后僵硬的大脑开始运转。
因为陈闲聊手中拎着的长剑,她便知道陈闲聊应该是位修士,于是她有些语无伦次的问道:“这位郎君,请问您是修士吗?我怎么会来到这里?我能回家吗?我是被妖怪盯上了吗?妖怪会不会吃了我?”
她眼中已经有了泪意,声音也有些哽咽。
陈闲聊思索着自己要不要先一剑砍了眼前这个女人。
这女人怎么看怎么诡异。
接下来,他真的一剑砍过去了。
女人脖颈上出现一道血痕,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杀了,她的尸体倒地,血液顺着尸体的脖颈一路流淌到草丛上,她穿的罗裙也被血色染红。
陈闲聊蹲下身子,他非常变态的朝女子尸体的脖颈处摸去,当然,他不是一个真有恋尸癖的变态,于是在他确认女子尸体脖颈处的血,是温热的之后,他就站起来,用水系术法清洗掉自己手上的血迹。
清澈的水流混合着血迹淌在草丛中。
然后,陈闲聊看着女子再一次在他面前复活。
女子脖颈上的剑伤瞬间完好,草丛上的血迹消失的一干二净,陈闲聊朝自己身前的草丛瞥了一眼,刚刚水系法术造出的水流还残存在草丛中,但血迹一丝都没有留下。
陈闲聊看着女子再一次迷茫的揉了揉双眼,而后一脸茫然的从地上爬起来。
“我怎么会在这儿?”她再次喃喃自语。
看到陈闲聊后,她再次呆了一下,僵硬的大脑开始运转……
不过她刚准备说话时,陈闲聊就打断了她的发言:“我是一位途径此地的修士,请问姑娘名叫什么,年芳几何,是哪里人氏,又是如何来到此地,不知姑娘可还有之前的记忆?”
女子又是一呆,也不问陈闲聊些什么,她只是迟钝的回答着陈闲聊的问题:“我叫柳真真,今年十九,家住许州……”
“如何来到这里的……如何来到这里的……”她卡在了陈闲聊的第三个问题上,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眼神愈发迷茫。
这个问题如同无形的血蛭一般,霎时吸光了她的血液,她脸部凹陷下去,皮囊皱巴巴的拖在骨架上,满头发丝都失去了光泽,跟枯草一样长在头皮上,眼珠子也仿佛生锈了,僵硬的转动着。
罗裙套在她身上,像是套在了一个木架子身上,残破不堪的被风吹舞着。
她像是破旧的、被关上开关的魔偶一样跌坐在地,她一点一点的蜷缩起干瘦的身子,把自己团成一个球形,连发丝也急速卷曲起来。
陈闲聊眯了眯眼,这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他食指一弹,一缕湛蓝的火焰被他弹到了那团裹着罗裙的女子尸体上。
那尸体像是蜡做的一般,被火焰烧出了血色的“蜡泪”。
尸体颤了颤,伴随着“咔吧咔吧”的奇怪声音,女子猛的抬起一张挂着皱巴巴面皮的脸庞,那面皮在风中不断飘摇,像是随时都可能从骨架上掉下来。
她伸出只剩骨骼和一层枯皮的胳膊,再伸出细长如木棍的腿,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她将眼眯成一条细长的缝,然后咧开嘴角,尖利的大笑起来,笑声尖锐刺耳的仿佛钢针在划破铁板。
“嘻嘻嘻嘻嘻嘻!”她笑的很夸张,满头黑色枯草般的长发都在飘扬。
不等陈闲聊有所动作,她便蹦跳着跳走了。
很诡异的,陈闲聊居然追不上。
她居然就那么在陈闲聊眼皮子底下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