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光柔和的亮着,张放的影子在佛光下映向琉璃镜面似的门,这些门竖立在人高的草丛里,一扇门挤着一扇门,将张放的影子割成千万个碎片。
人影的碎片挤在一起,密密麻麻的,仿佛母亲肚子里挤在一起的婴孩,头部被挤的畸形,被挤出了血液,却无法逃离。
太挤了,连呼吸的空间也没有,窒息的感觉紧紧填充着鼻腔。
影子碎片涌动着,呼吸着,它们像是得到什么命令一样,一股脑的朝张放的腹部冲来,连佛光也阻拦不了它们。
阴影如潮水般涌进张放的腹部,张放瞳孔微缩,他惊恐的看着自己的肚子随着阴影的涌入一点点鼓起,还有着剧烈的疼痛。
痛感犹如附骨之蛆,撕咬着腹部,肚子也越鼓越大,仿佛快要被撑破的肿瘤,马上就要破出污秽的流脓与血液。
那种痛感,像是每根神经都在放声尖叫,张放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未这么痛苦过,惶恐侵蚀着内心,他抓紧衣服,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冰冷的空气灌入喉咙,撕裂着脆弱的喉管,喉咙处传来火辣辣的痛感,让他更加清醒,可肚子的疼痛没有减少半分。
肚子里好像有什么不被认可的东西在蠕动,它在吞噬张放的生命力。
肚皮微弱的起伏着,隐约能看出底下婴儿扭曲的轮廓。
它手掌挣扎着,想要来到这个世界上。
张放的粗神经再次发挥了作用,遇到这么诡异的事,他竟然还能保持理智。
也对,能被陈闲聊认作是朋友的人,又怎会是平凡之辈。
腹部的胀痛感更加强烈,张放实在难以用语言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这都什么鬼?
难不成他一个大男人,居然能怀孕?
可事实是,他好像真的……怀了。
还是快生了的那种。
他真心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张放深吸一口气,他咬着牙,一点一点的、忍着恐慌与疼痛,伸手摸向自己的肚皮。隔着肚皮,他可以摸到肚皮下的婴儿的头部,能感觉到婴儿的活动。
腹部的疼痛陡然剧烈起来,肚子被撑的越发胀大,虽然是个大老爷们儿,但张放还是猜的出来,他这是要分娩了。
千万句脏话在张放心中凝结。
不仅源于荒缪感和恐慌,更因为疼痛。
太疼了。
他知道女人生孩子疼,可他没想到会这么疼。
疼的张放整个人都在哆嗦,汗液唰唰唰的从脑门上冒出来,手指在不自觉的抽搐,脸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变形。
“啊啊啊啊啊!”张放惨叫出声。
他手指抽搐着握住剑柄,然后艰难的将长剑剑尖对准自己的肚子。
在痛苦中仅存的理智告诉张放,肚子里的这个玩意儿,绝对不能生。
用手指头都能想到,生出来的肯定不是个正常婴儿,鬼知道它到底会是什么怪物?
张放面目狰狞的把长剑一把捅进了自己的肚子,手腕扭动,剑身侧拉,咵嚓一声,肚子犹如破开的西瓜一样,露出鲜红的内瓤,腥臭的血液四下溅开。
“婴儿”皱巴巴的蜷缩在那里,它瘦的皮包骨头,指甲紫黑狭长,胸部黑红的血液不住流淌,被这么划拉了一下,它居然还能动弹,甚至睁开黑漆漆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张放!
正常婴儿怎么可能会这样?
张放惨白着脸,用力挥剑,白色的剑芒与血光在夜色中闪过,剑芒把婴儿彻底劈成两半。
得把“婴儿”取出来。
手指摸向婴儿的两截躯干,指腹和婴儿的皮肤相触,触感冰寒至极,像是在摸什么散发着寒光的杀人利器。
张放的手背青筋暴起,他抓紧婴儿冰冷的尸身,而后狠狠抛入墨绿色的草丛。
他看了那些茂盛的诡异的草丛几秒,视线又转回自己身上,他的状态很差,腹部破开的口子无时无刻不在放出血液,一团毛茸茸的、漆黑的阴影潜伏在血色的伤口旁,张放再次深吸一口气,他攥紧舍利子,将舍利子压近腹部。
柔和的佛光猛然一变,变得无比凌厉,一道道细小的猛烈佛光在燃烧。
佛光燃尽了毛茸茸的阴影,也将张放的腹部烧的半生不熟,被炙烤的痛楚传入神经,同时一股刺鼻的人肉焦糊味散发出来。
张放精疲力尽的瘫坐原地,冷汗浸湿后背,阴风刺过,寒意森然。半晌,他转动僵硬的眼珠子,脸色煞白的惨笑着:“陈闲聊要是见到我这么副惨样,肯定得笑话我几句。”
他从须弥芥子中摸索出一个小瓷瓶,瞅两眼确定没拿错,索性往嘴里倒。
是药三分毒,他取出的这瓶药,药效虽好,副作用也强,但他体内灵元干涸,元气大伤,眼下所处的环境也不可能允许他好好疗伤。
张放眼神有点涣散,他呆滞的望着附近人高的野草,野草缝隙中诡异的阴影,与瑰丽到虚假的琉璃镜面一样的门,
张放觉得他这回可能真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