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城中外松内紧,巡城的兵丁还如同往日的一般散漫敷衍,只不过野火城的地牢以及城中演武场的周围都有甲士与弓箭手在暗中埋伏。
魏深坐在自己的书房之中,面沉似水。
魏深身前的书桌上并没有摆放书籍以及文房四宝,而是摆放了一柄战刀。想当年朝中某位文官被魏深邀请至书房之中谈事情之后,魏深此举也成了朝廷之中文官口中的笑谈。书房之中不放文房四宝,反而方一柄战刀,不是东施效颦是什么?
魏深知晓后并不以为耻,反而引以为荣,事后更是送重礼给那名帮忙扬名的文官。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憜虎,变成了如今朝廷百官口中没有脑子的莽夫。
敲门声响起,魏深收回自己的思绪,开口道:“进来吧。”
推门而进的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红唇皓齿面如冠玉,正是魏深的小儿子,魏择浩。
魏择浩行礼道:“孩儿见过爹爹,给爹爹请安!”
魏深阴沉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的笑意,挥手道:“我儿免礼,这边坐。”
魏择浩坐下后,魏深沉吟半晌,开口道:“不知我儿如何看待当前的形势?”
魏择浩道:“且不管刺客之事是否是小侯爷故意设局,还是意外,当今父亲大人都已经被动入局,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魏深满意的点点头道:“十年前我就发现当今的大王命不久矣,才急流勇退,避免新王登基时牺牲在权力倾轧之中。虽然不知道大王是用什么办法又续了十年的寿命,但我看来,大王如今已经时日无多了。”
魏择浩继续道:“父亲大人曾经说过,只有大王才是唯一正确的效忠者,所以在此前诸位王子的争斗之中,我们一直保持中立,况且因为野火城的战略位置以及战略意义,任何王子都不会逼迫我们,以免造成反噬,只待新王登基,一纸封赏诏书即可。”
魏深叹了口气道:“果然是朝堂之中的任何斗争都不只会在明面上,无论多么谨慎的人都有可能在阴沟里翻船,倒是枉费了当年为父的一番心机,白白被朝廷诸公嘲笑这么多年。”
魏深继续道:“这些日子你多去和小侯爷亲近亲近,小侯爷离去的时候,你和他一起走。为父会写一封信给侯爷大人,就说小儿准备进入行伍之间历练,还请侯爷多为关照。”
魏择浩起身行礼道:“孩儿明白了。”
魏深向后仰躺,眯着眼道:“我有八个儿子,其中只有你和我年轻的时候最像,这次去多看少说,回来之后若无意外,桌子上的刀赏你了。”
魏择浩难掩眼中的激动之色,低头道:“是,父亲大人,孩儿定不负父亲大人的厚望。”
魏深摆摆手道:“好了,退下吧,我有些乏了。”
魏择浩告退之后,魏深闭目养神一会儿,忽然站起身,拔出桌上大刀,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并拢抹过刀锋,脸上闪过一抹森然之色,十年了,自从伤愈之后,魏深就再也没有拔出过这柄战刀。
李元肆半躺在软塌上,张口吞下婢女剥好葡萄,顺便轻咬了一下婢女白嫩的小手,惹得婢女羞红了脸颊。在李元肆下首端坐的魏择浩目视前方,丝毫不觉得尴尬,甚至面带微笑好整以暇。
李元肆轻轻嚼了嚼口中的葡萄,皱眉道:“有点酸。”
魏择浩手摇折扇,笑笑道:“书上说,葡萄酸有可能是因为采摘的过早,不成熟所致;也有可能是因为日照不足所致。”
李元肆听后来了兴致,挥手让侍女端下一盘葡萄送至魏择浩身边,笑道:“你来尝尝!”
魏择浩将折扇放在一边,左手撵住右手边宽大的袖口,伸出右手探出拇指与食指捏起一粒葡萄,小心翼翼的剥去青皮,放入口中,只觉得入口即化,甘甜无比,如此葡萄,怎么会酸呢?
魏择浩掏出手绢轻轻擦去指尖葡萄的汁液,开口道:“这葡萄入口即化,刚吃之时甘甜无比,只不过在口中却是越来越酸。”
李元肆眉毛一挑道:“哦?”
魏择浩笑着道:“这葡萄吃着发酸酸并非是我之前所说的两个原因,而是另有他因。”
李元肆道:“那你说说是何原因?”
魏择浩道:“这葡萄本身没有问题,而是长错了地方,若是长在侯爷府上,那必然是入口时甜,越吃越甜。”
“哈哈哈”李元肆大笑道:“想不到魏兄也是一个妙人。。。”
魏择浩道:“小人有一个办法,可让小侯爷身边的葡萄变甜。”
李元肆听到魏择浩的话,没来由的想起昨日魏深的“下官有一计”。不由得半眯着眼,看着魏择浩似笑非笑道:“你说说有什么办法?”
魏择浩道:“若是小人将来能继承家主之位,或是能为一城之主,那么小人供奉的葡萄,想必也是极甜的。”
李元肆心中冷笑不已,倒是与你爹魏深一个路数,不过嘴上却是话锋一转言其他道:“后日的行刑,魏兄就与我同去吧。”
魏择浩也不觉得尴尬,笑道:“小人领命!”
擅权谋之人必然懂得,耐心是最好的美德。
经过半日的奔行,虞夏终于在正午之前赶到野火城。
昨晚他被一名武道高手逼退后又被一群官兵围攻,不得已仓皇出逃,实在无法顾及沐小清一家的安危,今日虞夏匆匆赶来就是想确认沐小清一家无恙之后再行离去。
如今虞夏已经身无分文,仅剩下的一枚玉珏已经当做谢礼留在了老妪的家里,进城需要交入城税,总不能还同昨日一般越墙而入。正迟疑之间,见一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向自己走来。
李三最近可谓是流年不利,前些日子在赌场输的媳妇儿都和别人跑了,昨晚上刚赢了一些银子之后,就有一群官兵一拥而入,不仅抢走了桌上的赌资,还将李三等人打了一顿。
今日李三不得不强忍着周身的疼痛起床,干起自己的老本行来。
因为连年的战争,神火国每年的兵役赋税都在不断的加重。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城中的大户人家当然舍不得自己的孩子上战场,故此大多花钱寻找替身,然后再花钱在官府打点蒙混过关。
李三便是做的这种营生,无论是骗是抢只要把人送到官府后就算完事,只要进了官府,便是铁打的大头兵,跑不了。
李三多在城外溜达,寻找外乡人下手,只要把人带到了官府,便可拿钱走人。
今日李三睡到临近正午才醒,一出城就看到了城门外不远处一脸迟疑的虞夏。
李三心中暗道,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不是虫儿就来了吗?活该你李大爷发财,时来运转咯!
心中想着,李三向虞夏走去,故意露出一脸热情亲切的笑容道:“这位小兄弟怎么了?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虞夏见来人一脸奸像,亲切热情的笑容让人感觉极其的不自然,故做憨厚谨慎道:“你是什么人?干什么?”
李三笑道:“我是谁?野火城中谁不认识我侠义无双浪子李三?我见小兄弟一脸迟疑之色想必是遇到了什么困难,特来相助。”
虞夏的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犹豫道:“我来投奔野火城的亲戚,只是一路上盘缠用尽,好不容易赶到野火城亲戚的地址也弄丢了。”
李三听后心中大喜,不过脸上故作为难之色道:“如此就麻烦了,野火城中的百姓没有百万也得有几十万,在这里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虞夏脸上露出急切之色,焦灼的直跺脚,讷讷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李三将虞夏的表现看在眼里,轻声沉吟道:“不如你随我进城,我有一好兄弟开了一家布庄,你去庄上做一名伙计,一边打工,一边寻找亲戚!”
虞夏惊喜道:“此话当真?那多谢李大哥了!”
李三叹口气道:“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你且随我来。”
进城时李三帮虞夏垫三文钱的入城税,带着虞夏来到一处布庄,李三将虞夏留在大厅之内,自己走到布庄老板身边说话,虞夏是习武之人,耳力极好,将李三与布庄老板之间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李三:“王老板,人我给你带来了,不过之前谈好的价格,还要加上五两,这可是来投奔我的远房表弟。”
王老板看了虞夏一眼便扭头看向一边,满脸的愧色。随后对李三道:“没问题,只是苦了这孩子,我家老婆子说了,无论是谁肯来,就相当于救了我儿子一名,于情于理都应该当面道谢。”
李三嘴角一撇,冷笑道:“王老板,这坏了规矩吧,你若是不要,想必其他人家有着急要的,可能出价更高。”
王老板经商多年,自然知晓其中猫腻,只得开口道:“那让这孩子在家吃个饭吧,放心,不该说的我绝不说出口。”
李三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王老板当即将布庄交给伙计打理,转身向后院走去。李三来到虞夏身前笑呵呵道:“虞老弟,这王老板可是好人呐,我说你是我的远房表弟,那王老板看在我的面子上知道你还没吃饭,特意去后院准备些吃食给你,到时候你可要努力干活,别白费了王老板的一篇苦心。”
虞夏憨笑的摸了摸头,重重道:“好!”
李三笑着拉着虞夏来到后院,不多时一桌丰盛的饭菜就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