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夏深吸一口气。
长久的沉默。
“饭后继续上路,若是有车夫受不了了,可从灾民之中寻找会赶车的百姓,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云庭郡的霖铃山庄!”
经历此事,所有人的心都很沉重。饭间也没了往日的热闹,沉默的生火做饭,然后吃饭。
等苏禄处理好了灾民之事,又分给王伯安三千石粮食,回到虞夏身边之时已是月上中天。
夜繁星自从耀阳城登上马车之后,就没有出来过,若不是虞夏看着夜繁星进的马车,若不是夜老抠叮嘱无需担心,虞夏早忍不住打开马车的车门一探究竟了。
苏禄来到虞夏身边准备核实粮草的账目,被虞夏打断道:“苏管家处理就好,我不懂这些,告诉我我也头疼,就不必说了。”
苏禄笑笑也就不再坚持。
虞夏问道:“昨天我派了一个人去给霖铃山庄送信,你们收到了吗?”
苏禄皱眉道:“我昨日晚上就从霖铃山庄出发了,小姐担心你们路上遇到麻烦,所以让我顺着官道去寻找你们。我们一路上除了换马之外从未停歇,想必应该是与公子所派之人错过了!”
虞夏觉得苏禄说的也对,便没再问。待所有人吃了饭,众人再次启程。
星夜兼程,一路无话,于第二日天黑之时到达云庭郡霖铃山庄。
将夜繁星的马车交给苏梦尧后,虞夏担心的问道:“不会有什么事吧?”
苏梦尧穿着宽大的衣袍,带着斗笠,全身隐在衣服中,虞夏看不到苏梦尧的脸,隐隐有些担忧。
一旁的苏禄解释道:“这还是小姐第一次在天黑之后见客,虞公子请放宽心吧,一切自有我家小姐安排。”
虽有夜老抠的叮嘱在前,但是这些时日夜繁星一直藏在马车之中,没吃一粒饭,没喝一口水,也没说一句话,虞夏十分担心。
仿佛是感觉到了虞夏内心之中的担忧,苏梦尧开口道:“夜妹妹这样的人儿选择了你,真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
苏梦尧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似乎是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宽慰虞夏道:“放心吧,夜妹妹这里有我,不会让他受一丝委屈的。想要见夜妹妹等十日之后吧。”
说罢苏梦尧不给虞夏开口的机会,坐上夜繁星的马车,命人赶着马车进入霖铃山庄。
苏禄在一旁解释道:“我家小姐一到晚上就是这冷淡性子,从小便是这样,虞公子勿怪!”
虞夏摸了摸头憨笑道:“我觉得苏小姐说的对,遇到繁星是我几生几世修来的福分。”
苏禄笑呵呵领着虞夏去客房休息,刘弋与剩下的神刀卫,马车夫同样有下人引领,同时准备了充足的食物给他们,虽然不是很美味,但是饱腹。经过数日的奔波,众人终于得到一丝喘息之机,匆匆吃饱了饭,回到客房倒头就睡。
刘弋强忍一身疲惫,来到虞夏的房间道:“有件事情我感觉不太对劲儿。”
虞夏疑惑道:“什么事?”
刘弋道:“我来之前仔细询问了几名顶替车夫的灾民,发现他们都知道将会有运粮车这几日进入宁远州,可是咱们一路疾行,并且担心路上影响运粮速度,粮车的行程一直都是秘而不宣的。”
虞夏道:“你是怀疑有人不想让我们这么快将粮食运送过来?”
刘弋点头道:“在咱们刚刚安顿好之后,王伯安就到了,我询问了王伯安,同样有人告诉他,粮车已进宁远州,届时只要将两万五千石粮食交给苏家即可,剩余的十万石留下足够军粮之后,只要将剩下的粮食兑换成金银送到耀阳城,自会有人为他们开解。”
“我问过王伯安,问告诉他赈灾粮食消息的人是谁,长什么样子,他竟然告诉我他想不起来了,王伯安是二境武夫,他说他想不起来只要两种可能,他有意隐瞒,或是他真的想不起来了。”
虞夏皱眉陷入沉思,这时苏禄敲门进入道:“虞公子,我询问过了,并没有人来霖铃山庄报信,也没有人见过陈三这个人,不过我已经派人出去寻找了。”
虞夏心中一凛,面色不变道:“有劳苏管家了。”
苏禄告退之后,虞夏看向刘弋。
刘弋苦笑道:“我此番前来确实是有目的。来之前兵部尚书与户部尚书还有一位行伍出身的国公都曾找过我,要我尽量周全王伯安的军粮,但是王伯安收到的消息与我当时得到命令还是有所出入的,如今的粮食分配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否则我也不会在那个最好的时机选择与你站在一起。你可知,若是没有你后续的安排,我回去以后将会面临什么吗?我丢官是小事,恐怕整个家族都会受到牵连。”
虞夏问道:“那你为何?”
刘弋自嘲一笑道:“为何?我也想英雄一回不行啊!”
虞夏没有继续说话,闭目沉思。
刘弋说的并无道理,若是当时王伯安带头强行抢粮,周围又有数千灾民,即使有苏禄在,只要刘弋带着神刀卫消极怠工,光凭虞夏和苏禄是无论如何也护不下这些粮草的。而且很明显,刘弋得到的命令与王伯安收到的信息有着巨大的差异,刘弋得到的是尽量周旋,王伯安得到是直接抢粮。
虞夏选择相信刘弋。
刘弋当时的态度做不得假,王伯安当时已有狗急跳墙的趋势,若不是苏禄及时到达,恐怕不仅粮草会被抢劫一空,而且还会造成极大的伤亡。
虞夏道:“你的意思是,这里除了朝廷,苏家,边军,还有第四方势力的插手?”
刘弋道:“若你信我,我便直说,若你不信我,那我现在就走。”
虞夏点头,刘弋道:“我怀疑有人利用朝廷,边军,苏家三方的信息不对等,派人散布虚假消息来让我们三方自相残杀,以达让到粮食无法送到灾民手中的结果。”
“其实这个计谋很好破解,只要三方坐在一起,把话说开就好,但是很明显这三方没有机会坐到一起,更加无法坦诚相待,这是一个赤裸裸的阳谋,而且是一个十分完美的阳谋,只是天算不如人算,被苏禄巧合之下破解了死局。”
“因为一旦粮食被抢,背锅的肯定是王伯安与边军,这就在灾民与边军之间造成了一个无法调和的矛盾,届时在食物的诱惑下,两方必然会爆发大规模的冲突。而没有了粮食,苏家就完全失去了对于灾民的制约,灾民与边军之局即使苏家在灾民中的口碑再好,也将无可奈何。”
说着说着,刘弋想到了许多没有想到的关键点,脸上竟然露出一丝兴奋之色道:“夫兵家阴阳之道,阴之在谋,阳之在法。”
虞夏并没有理会刘弋的喃喃自语,而是道:“如果陈三遭遇了危险,那么十有八九在这第四方势力的手中?”
刘弋激动道:“不是十有八九,是肯定在这方人手中,因为如果陈三到了苏家,那么此局自解,这方人是不会让陈三活着到苏家的。”
虞夏听了刘弋的话,眼神瞬间暗淡下来。
“你是说陈三可能死了吗?”
刘弋分析道:“若我是这方人,我可能只会先困住陈三,因为后续还有十万石粮草运送到宁远州,这次没有成功,并不代表下一次不会成功,这样看来,陈三可能还有些用。”
听完刘弋的分析,虞夏道:“能否找到这方人?”
刘弋摇头道:“很难。”
“几乎不可能,我在明,敌在暗,敌人有可能混迹在灾民之中,混迹在边军之中,甚至是苏府之中。如今我们只有等待,因为敌人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他们应该不会善罢甘休的。”
虞夏认同的点头,起身抱拳道:“多谢刘兄为虞夏解惑!”
刘弋同样抱拳回礼道:“此举是为还虞兄送给刘某的一个天大的人情,在我的心中,还是自己的家族和前途最重要,所以我会和虞兄划清界限,因为我们两个人是注定无法成为朋友的。”
但是并不影响我们互相欣赏。
刘弋心中对自己暗暗说道。
深深的看了虞夏一眼后,刘弋转身离去。
最终虞夏选择听从刘弋提供的建议,决定兵行险招。
敌人用阳谋,还之以阳谋,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第二天,得到了苏家的首肯,虞夏在灾民之中扩散苏家正在寻找一名名叫陈三的人的消息,这个人还很重要。
王伯安在带兵平定宁远州境界的兵匪之患时,也一直在询问陈三这个人,一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架势。
于是整个宁远州的都知道了,陈三这个人对于苏家很重要,无论是出于感激,还是江湖义气,亦或是想与苏家结缘,整个宁远州都在寻找陈三这个人。
刘弋说过,陈三这个人越重要,他活命的机会越大。
就在众人都在寻找陈三之时,谁都没想到,十日之后,陈三自己来了,来到了苏家的霖铃山庄。
陈三一见虞夏就哭了出来。
虞夏激动地搂过陈三道:“你小子迷路了是吗?就不该让你去寻找水源!”
陈三哽咽的说不出话来,轻拍陈三的后背,虞夏小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先去歇着,有事回来再说。”
陈三被人带去休息,虞夏竟然出奇的有些心绪不宁。